「怎麼樣?這件好看吧?」
宮小路稍微轉一圈讓我看她的衣著,當然,她現在身上穿的僅有內衣褲而已。
「嗯,很好看喔?」
「甚麼啊,妳那像小學生一班敷衍人的回答是怎麼回事?」
「不然妳要我怎麼做?鉅細靡遺的說出每個細節嗎?」
而且,主要原因是。宮小路的身材太矮小、太瘦弱了。
並不是說我自己的身體有多曼妙或多豐滿,而是這貧脊的身體加上僅有內衣褲的組合,顯得更加地稚嫩了,產生的感想除了不尊重以外仍是不尊重。
「那麼做就太噁心了,還是算了吧。」
宮小路在拉上更衣室的窗簾沒過幾秒後又拉開了。
「換好新的一件囉?這麼快?」
「那個,愛媛啊,可以來幫我一下嗎?」
「怎麼了?」
在左顧右盼以後,宮小路用很小的音量說話,小到我還以為她在以唇語的方式跟我講話,當然我是不可能讀懂唇語的。
「我聽不到。」
「快進來幫我啦!我碰不到這件內衣後面的鉤子!」
在我又要問一次『啊?』的時候,她終於看不下去然後把我人硬拉進去更衣室了。
然後她背對我,一直指著自己內衣的後面,她的手的確勾不到那。
等等,要是這樣的話,那妳一開始是怎麼穿上去的?
我想要說出我的疑問,但這時我看到了更驚人的東西。
因為她想要試圖讓自己的手碰到,所以稍微彎腰了,加上集中托高,以及她面前的鏡子的組合,所以我看到了個令我鼻血快要流出來的景象。
「快點啊,妳在發甚麼呆啊?」
「啊,不好意思。」
我幫她把鉤子解開了,而宮小路沒有忘記要用手按著以免整件滑下來,雖然某種意義上,這樣子反而顯得更......
我到底在想甚麼啊,甩了甩頭,我像是逃跑一樣的跑出去了。
幾分鐘後,她提著大包小包的一起出來了,我好像採買衣服的時候也不會一次性地買這麼多。
「久等啦。」
「不會,話說宮小路,妳該不會把剛才試穿過的通通都買下來了吧?」
「怎麼可能?我還是有過濾的標準的。」
「怎樣的標準?」
「妳要是特別盯著看或是別開視線的,我都買下來了。」
「這樣啊。」
不是啊,我還能做甚麼反應?妳這樣不是全部都買下來了嗎?
正想要開口埋怨時,我發現宮小路正把我帶到頂樓去。
「宮小路,妳想看英雄秀啊?」
日本的商場,頂樓都會有綁著廣告氣球,還有表演用的舞台,時常會有藝術大學畢業的學生穿著皮套表演英雄痛打壞蛋怪獸的英雄秀,當然,那大多是給小孩子看的。
「妳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啊?」
「一個宣稱自己17歲但其實只有10歲的小鬼。」
「那個明明就是妳,而且頂樓也有除了英雄秀以外的東西吧?」
「像甚麼?電子遊樂場之類的嗎?」
「還有雲霄飛車跟摩天輪一類的東西吧?」
「這、我不敢坐那個,說到底,那東西真的沒有違反建築法嗎?明明已經在樓頂了,卻還要蓋這種東西增加乘坐的高度這不就更可怕了嗎?」
「那我們就去看英雄秀囉?」
「好。」
「妳的尊嚴呢?剛剛不是說看英雄秀的就是10歲的小鬼嗎?」
「如果當10歲的小鬼就可以不用坐那些會讓我更靠近天堂的東西的話,五歲我也願意!」
「妳也太抗拒了吧?好,那我們回家去吧。」
「不管說甚麼我都......咦?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
要是平常的話,就算我千百個不願意也會硬拉我去。
「就是,今天感覺好像只有我在玩而已,妳是被我強硬地拉出來,如果你沒辦法盡興的話就算了。」
「嗚,雖然不能玩雲霄飛車,可是我們可以一起去電子遊樂場玩。」
「我對那些讓我玩不到20分鐘的存錢筒沒有興趣,而且妳也不會玩那些吧?」
「好啦,我們去坐摩天輪。」
「這可是妳說的!」
再我後悔之前,宮小路就已經將我拉去摩天輪的隊伍裡了。
結果不只電影票,摩天輪的票她也事先訂好了,這時候如果問她是不是知道只要裝可憐我就會心軟的話她肯定會裝傻。
上摩天輪後,我一直在看向窗外的星空,原本我是想要一直盯著地板的,但這個摩天輪的地板居然是透明的。為了防止我患得懼高症,所以我只能集中精神去看今夜的星空有多麼美麗。
「我說,愛媛妳也太誇張了吧?」
「我才覺得妳很誇張,難道妳就沒有害怕的東西嗎?」
「有啊,鯊魚。」
「那個是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東西吧?」
「就算是只有圖片或是隔著很厚的玻璃的鯊魚,我也會怕的。我今天本來想要讓我們去水族館約會的,但是我找不到一家沒有鯊魚的水族館。」
「那我們下次去水族館約會。」
經過了一分鐘的沉默,摩天輪大概轉到了四分之一圈左右。
「宮小路,幹嘛不講話?」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講,但是我在思考要怎麼講比較委婉。」
「這樣啊?」
欸?該不會她要告白吧?
一想到這點我又稍微移開了視線,結果看到了地面而稍微嚇到了自己。
「我說愛媛,你有聽過『電車難題』嗎?」
「你是說,有五個人被綁在鐵軌上,然後鐵軌旁有個夠胖的人,如果你把他推到軌道上那他的身子會卡住輪子讓列車不會繼續前進去輾到那五個人的那個嗎?」
「對,就是那個道德困境難題,如果是愛媛妳的話,妳會怎麼做?」
「這個......甚麼都不作的話會有五個人死去吧?可是......啊,如果我自己就是那個胖子的話我可能就會跳下去犧牲自己救人。那宮小路,妳的話你會怎麼抉擇?」
「我的話,即便知道會發生慘劇,我也不會管他,因為要是我出手的話那就牽涉其中了。」
「這樣子真的好嗎?」
「跟妳的回答一樣啊,我又不是那個胖子,那個胖子要不要犧牲自己去救人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稍微抓緊了自己的大腿。
「愛媛,妳現在就是那個胖子。」
「啊?妳在罵誰是胖子啊?」
「這樣說好像不太準確,應該說,妳是被綁在軌道上的那個人,而愛媛是那個可以救妳的人。」
我抬頭起來,她的眼神很認真,沒有一絲玩笑話的成分在裡面。
「我有時候不是很喜歡拐彎抹角的講話,但我更不喜歡可以聽懂這些話響表達的意思是甚麼。」
「.......愛媛,妳是大概甚麼時候知道的?」
「最開始,大概是自己不記得上課教了甚麼的時候起了疑心,肯定的時候是妳們的舉止很奇怪還有我這幾天來吃沒幾頓飯時。」
應該說,我一開始就心知肚明的。
甚麼兩個愛媛都是真的,才沒有那種誇張的事情,一開始就只有我。
只有在這裡的我是假的。
「妳能知道自已的處境就再好不過了,『二重身』現象,這就是發生在妳身上的異常。突然間出現了個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傳說裡,只要跟長的跟自己一樣的人碰面,就代表命不久已。」
「但我不明白的是,我是真的認為自己是愛媛。」
「是啊,妳可能本來是甚麼怪力亂神,但是現在妳的記憶跟愛媛的記憶完全一樣,所以你的自我認同還有性格那些的都跟本人一樣,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是假的。」
「那一開始不直接給我個痛快,還跟我說這些的用意是甚麼?」
「這很簡單,因為一開始的時候我們三人也不確定哪個才是真正的愛媛。而且,換作是妳,妳能夠作到殺死深信自己是本人的冒牌貨嗎?」
看向窗外,車燈以及各個商家的招牌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交織成了美麗的景象,而我卻無心欣賞這些。
「那、還有個問題,我還有『愛媛』最後會怎樣?」
宮小路難得地,在跟我對視時別開了視線。
「妳正在一步步地邁向死亡,身為二重身的妳,想要活下去只能把另一個愛媛給殺了。」
「還真是殘酷哪。」
「沒有辦法,如果有個維護這世界運行法則的人,他肯定會說:『這世界只能留下一個愛媛,至於是哪一個我不在乎。』」
「所以才說,我是電車難題裡被綁在軌道上的人。而另一個我,就是那個可能會犧牲自己去救人的胖子。」
所以才會這樣千方百計防止我跟她碰面。
「是,而我是那個旁觀者。只不過,如果那個死胖子想要跳下去的話,我就算把她的腿打斷也要阻止她。」
「妳剛才不是說,她要不要犧牲自己是她自己才能決定的事情嗎?」
「是這樣子沒錯,但誰叫我喜歡這個白癡呢。」
聽到這裡,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妳就不怕我死後變成厲鬼嗎?明明我也......」
哽咽以及宮小路的表情使得我的話語無法傳達出去。
「妳如果跟那個笨蛋共享一個腦袋的話,就不可能會對此抱著怨恨。」
內心的情感抑制不住了。
我搭上她的肩膀,想要讓自己更加靠近她。
但是,她把我推開了。
「妳這麼做的話,原本沒有的怨念都要產生出來了。」
「愛媛,妳要知道。雖然我剛才說我一定會讓原本就會被列車輾過去的人被輾過去,但那不代表我不會因此感到痛苦跟掙扎。」
「宮小路,我可以接受我身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但是只有這份情感,我認為是真實的。」
「那妳多憎恨我一點吧,這樣我反而比較好過。」
「我希望,妳能看著我,泡沫在消逝以後,就只能活在人們的心裡了。」
「我倒是......希望能越快忘記越好。」
至此,宮小路也無法忍住滿溢出來的淚水了。
不要用愛媛的聲音說這種話,用愛媛的樣子露出那種表情啊。
可能是坦然接受了自已的命運,虛偽之物,就這麼無聲無響的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