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You Are (Not) Alone
(一)
黄昏时分,天边暖色的光线穿过飘飘落落的雪花和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映在Ruby精致的脸庞上。不过可惜,这种温暖柔和的色调也并没有一丝一毫地缓解校长办公室里紧张压抑的气氛。
这是信标一月一次的队长例会,Ozpin本应在例会上对各个小队的近期成绩进行评估,然后分配下一阶段的任务。但这次例会…
Ruby环顾了一下四周。Jaune不在,Coco不在,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一个小队的队长出现在这里。她不安地朝着办公桌对面望去——除了校长Ozpin,还有一个和Weiss很像的银发女人,她一身军装,神情庄严肃穆,皱着眉头默默思考着,仿佛在思量什么特别重要的决定。
“你好啊,Ruby Rose小姐,”银发女人打破沉默,开口说道,“我想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妹妹的信里也时常提起你…但还是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Winter Schnee,Atlas特种部队军官,主要负责情报工作。”
“W…Weiss的姐姐好…!”Ruby紧张到舌头打结。
Winter点了点头,她眯起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小红帽,犀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Weiss会在家书里频频提起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起眼的小孩儿能让她的妹妹如此着迷?
“Ruby,”Ozpin与Winter对视了一眼,转过身,直接切入正题,“我想你也看到了,这次例会我们只通知了你一个人。”
“嗯…”Ruby吞了吞口水,低下头,把脸深深埋在围巾里,眼神飘忽不定,双手不安地抓着衣角——从进门开始,她的眼皮就在疯狂跳动,这给她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所以…是有特殊的任务…吗?”Ruby怯生生地问道。
“没错。”Winter回答,“不久之前,我们刚刚得到情报,Vale市外围出现了大批巨型戮兽。而引领这些戮兽的无疑就是Salem的左膀右臂——Cinder。我们预判,Cinder会在明晚对信标发动袭击。”
“…什么?明…明晚?!”
“是的,明天是冬至日,也是为期一周的冬季Vytal节开幕日。晚上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届时人流将会非常集中。如果要发动突袭,那么他们一定不会错过明晚这个最佳时机。”
“我…我知道,只是…”Ruby在震惊之余回过神,“只是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明天可能会有袭击,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疏散人群?为什么不通知其他猎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只能是你,”Winter一字一句顿道,“因为我们需要你…’死’ 一次。”
“…我不太懂。”Ruby大脑一片空白。
“这样说好了。Cinder主要是冲着你来的。”Ozpin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远方,平静地讲道:“你的银瞳是Salem最大的威胁。但我们现在还没有实力对Salem进行反攻,我们仍需要等待时机。所以只要你不死,那么你在哪里她就会打到哪里,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伤亡会更加惨重。”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这次突袭是制造你假死的绝好机会。目的是通过对外宣称你已经战死来让Salem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经消除,以此来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自己的生死无所谓,”Ruby抬起头,颤抖的声音中压抑着满腔怒火,“可其他人呢?!那些无辜的平民怎么办?我的队友和朋友怎么办?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白白送死吗?!”
“Ruby,这是战争,”Ozpin转过身,直视着Ruby的眼睛,“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只要是战争就随时会有流血和牺牲,我想这一点应该是每一个猎人应该有的觉悟。你,我,包括Winter,所有人在战争中都随时会死,为什么只有你的队友和朋友不能死?”
“……”
Ruby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两人,心里只有怒火和愤恨。因为一直以来,她永远都是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尤其是…
“Ruby,你听着,你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们,保护你所珍视的人。”Winter缓缓说道,“明晚的混乱之中会有我的人来接应你到Atlas去,你会以新的身份和容貌进入军队。虽然Ruby Rose这个存在会被抹掉,可总归是暂时的,战争结束后你就可以恢复身份——但短则几个月,长则数年。不过,某种程度上,你还是算和她们一起共同作战。”
“……我能…和她们告个别么?”
“很遗憾,我恐怕不能。这个任务需要绝对保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回去后一定要注意,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
“…知道了。我接受任务。”长久的沉默后,Ruby终于平静下来,心中种种的不满和疑虑最终还是化为无声的叹息。
她抓起卷轴版,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最后一缕阳光消逝在天际,夜幕终于降临。
“Weiss…”
她满眼悲伤。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而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回到那个人的身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二)
......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夜色渐浓。Weiss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望眼欲穿。
她已经在宿舍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而在此之前的整整一天时间,她都是在Vale电影院前长长的队伍中度过的——谁让冬季Vytal节的首映电影总是一票难求呢?
Weiss曾经最讨厌等人,也最讨厌排队。Schnee家族手眼通天的权势和数不尽的仆从侍者从来没让她在“等待”这方面浪费过一分一秒的时间。这是她第一次尝到等候的滋味。奇怪的是,等待的过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厌倦。相反,她感受到的只是一种即紧张又期待的复杂心情,或许可以把它归类为…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是的。如果是为了那个人的话,什么都值得。
Weiss吐出哈气,搓了搓冻到有点儿泛红的手。她时不时抬起头,对着玻璃门上面自己的镜像,把鬓角的发丝捋到了耳后——她需要时刻确保Ruby一回来就能看到她最好的样子。
“咳,Ruby Rose,”Weiss清了清嗓子,对着玻璃门说道,“那个…后天的电影首映你…想去么?本小姐碰巧多出一张电影票…对!碰巧而已!别想太多啊!影票买一送一我有什么办法……
当然,你要是非要把它当成约会的话,本小姐也不介意…”
“…这么冷的天,醋王在那自言自语些什么?”不远处的Jaune对Pyhrra小声嘀咕道,“你看她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那当然是…因为爱情咯。”Pyhrra眯起眼,看向远处慢慢走过来的Ruby。
“哇真的吗?!你是说醋王真的要主动约Ruby了吗?!!”
“…Jaune?Pyhrra?你…你们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沉迷于自言自语的Weiss受到了惊吓。Jaune因过于兴奋而提高了几个分贝的声音终于让Weiss察觉到附近还是有其他人在的…
“Ruby!Ruby!我跟你说Weiss要和你约…唔唔唔!”正当Jaune激动地朝Ruby大吼时,Pyhrra一把捂住他的嘴,“呵呵呵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真的!”说着,Pyhrra又对Weiss会心一笑,“加油,祝你成功!”她飞快地向Weiss眨了眨眼,然后转身拖着Jaune光速离开。
“嘿!你们俩别跑!把话给本小姐说明白!……这都什么事啊…”Weiss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转过身,一个不经意间,一个慢慢移动的红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Weiss的心脏骤停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它太小,容不下她那么大的欢喜了吧。
“Ruby!”Weiss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外套兜里的电影票,朝着Ruby的方向边走边问,“Ruby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Ozpin都和你说什么了?”
“……”Ruby低着头,没有回答。
Weiss察觉到Ruby的心情好像不太对,“Ruby你…怎么了…?噢我知道了!理论课又挂科了是不是!被Ozpin痛骂一顿吧?!Ruby你呀就是太偏科,你什么时候能向本小姐学学呢…”
“……”Ruby仍然只是沉默地走着。
“完了完了,她居然连斗嘴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下有点儿麻烦…”Weiss在脑海里飞快地搜寻对策,只要能让这个小红帽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做。
“嘿!别难过啦!区区理论课而已嘛算什么!理论课成绩高的都是读书读傻了的人我跟你说!重要的还是实战嘛!……哎你想不想吃曲奇?Nora说学院新开的那家甜品店的巧克力曲奇特别好吃……Ruby?”
Ruby终于走到了Weiss面前。她停下脚步,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Weiss冰蓝的眼睛。随后,Ruby慢慢把脸向Weiss的方向伸了过去,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Ru…Ruby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不会看在你不开心的份上就让你亲我啊我跟你讲!这是初吻啊我…我还没准备好…”Weiss咽了咽口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虽然她表面上这么说,但内里其实无比期待…
然而,事情并不是Weiss想象得那样。Ruby的嘴唇只是蜻蜓点水般滑过了Weiss的面颊——她把头轻轻靠在了Weiss的肩上。
“……Ruby?”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Ruby终于开口,平静地问道。
“呃…我没…没有等啊,就是路过然后碰巧遇到你而已…啊…啊嚏!”
“…笨蛋。脸都冻得这么冰,”Ruby起身,摘下自己的红围巾给Weiss围上,继续说,“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早点儿回宿舍去?笨蛋吗?生病了怎么办?”
“要是生病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啊…”Ruby心如刀绞地痛着。
“因…因为本小姐有事情跟你说嘛!很正式的事情!”Weiss的脸红到了耳根,“那个,我…”
“嗯?”
“我…” Weiss眼神飘忽,指甲紧紧扣着衣兜里的电影票。
“…你怎样?”
“我……算了,我明天再告诉你吧。”
“Weiss Schnee你敢再怂一点儿吗!”Weiss在心里对自己大声狂吼。
“…真的?现在不说了?”
“…嗯。反正明天还来得及…”
Ruby默默注视着她。
“…好吧,”良久,Ruby答道。“那…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说着,Ruby突然话锋一转,狡黠一笑,绕到Weiss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脖子,“呐!Weiss背我回去,好不好?”
“…嘿!你这小孩得寸进尺了不是!…行,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本小姐就让你一次,不许有下次!知道吗?我指的是…你不开心这件事,别让我看到有下次…!”
“好好好…”Ruby趴在Weiss的背上,贪婪地吸吮着她深爱的味道。她知道,今天过去之后就再没有明天。她能做的只是尽其所能地呆在这个人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暖和么?”Ruby蹭了蹭Weiss的耳垂。
“…嗯。特别暖和。”
(三)
【我对死亡感到的唯一痛苦,就是没能为爱而死。
———《霍乱时期的爱情》】
…
“好了!所有人立刻上飞空艇!这是强制撤离!重复一遍,这是强制撤离!
Vale已经建立了一个安全区,请保持镇定并听从Atlas人员的指挥!请保持镇定并听从Atlas人员的指挥!…” Bartholomew教授在一片混乱狼藉之中艰难地维持秩序。显然,这是徒劳的。
断壁残垣,疮痍满目。昔日气派非凡的信标学院已沦为硝烟弥漫的战场。伤亡,不断地伤亡…
“我们还不能走,”Ren捂住汩汩流血的腹部,强撑着站起来,“Janue和Pyhrra还在塔顶…对手可是Cinder,他们会没命的!”
“听着!那头巨大的戮兽还在学校上空盘旋,现在连白牙都在撤离!”Sun大吼道,“我们必须撤退,立刻!马上!”
“Ren,Nora,你们和Yang她们先走,我去找Jaune和Pyhrra。”Ruby冷静地说道,坚定的目光中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什么?!Ruby,你疯了吗!别傻了,快走吧!”说着,Sun快步向前,企图抓住Ruby的手,强行把她拽上飞空艇。
“嘿!”Weiss用更快的速度挡在了Ruby前面,把Sun伸向Ruby的手拍到了一边,“不是她自己去,是’我们’会找到他们!”
Weiss转过身,看向Ruby,“我说过的,我会成为你最好的队友,不是吗?”
说完,她们相视而笑,逆着人流,一起向学院深处的灯塔跑去,
“放心吧!我们会带他们回来的!”
“你们最好是这样!“Sun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真是两个绝配的疯 子…”
…
学院深处,遍地都是被匆匆丢弃的武器和盾牌,肆无忌惮的戮兽横行在残破的废墟之间,声声的鸣啼和嘶吼让本就萧瑟荒芜的惨象更加凄凉。
“这就是战争…”Ruby边跑边环视四周,咬牙切齿地恨着。
这是她深爱着的地方。Beacon的一切都记录着RWBY小队在一起的时光:她们和JNPR的’正义之战’差点儿拆了的食堂;Beacon之夜酒后的疯狂差点儿毁了的舞厅;她们一起连翘好几天的课去Vale看Vytal节的演出,结果被罚打扫一周的礼堂…她们一直是学校的焦点,当然,这可不是光靠她们惹出的层出不穷的麻烦事——在一年一度的校际联赛上,RWBY小队凭借着超群的实力和令人讶异的默契刷新了学院的连胜纪录,成了Beacon的传说……
可战争毁了一切,毁了她曾经拥有和本该拥有的一切——昔日的荣光,共同嬉笑怒骂的友情,以及…她未曾说出口,也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恋。
Ruby想起来,昨天在她临走时Ozpin曾说,她Ruby Rose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她这样的人,生在这样的时代,别无选择。
她注定会成为英雄,被世人赞美和传颂。是的,那曾是她最大的梦想。可以前年少幼稚的她空有一腔热血。她从来都不知道英雄会有多么的孤独:她即将每时每刻都要面对生离死别万骨枯,直到熟视无睹,不知甘苦。
英雄,从来都是时代的幸运。但,那其实更是时代的悲哀。
“我们必须尽快,”灯塔下,Ruby挥舞着镰刀,奋力砍杀一波又一波的贝奥狼,“戮兽实在太多了,根本杀不尽,我们不能在这些戮兽身上浪费时间了!”
Weiss用柳叶白菀干掉一只死亡阔步者后,抬眼望了望刀光剑影的塔顶,发动符文,用法阵铺了一条从塔底直通塔顶的路,“去吧,”她说,“我在这里帮你牵制戮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嗯…那,你小心,任何时候都要小心,保护好自己…知道吗?”Ruby转过头,勉为其难地朝Weiss挤出一个微笑。她感到她的心在滴血。
Weiss看着Ruby,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跟她说,“Weiss Schnee,你必须说点儿什么!就现在!告诉她你的心意有那么难吗!”
尽管现在的气氛并不那么合乎时宜,可她心里总有一股强烈的不安…这股不安感逼迫着她,那件事,她一定要现在说。
“Ruby…”
“…嗯?”
“你,你说…我们俩有可能约会…吗?”好吧,她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用了一个有点儿别扭的问句。但她相信,Ruby会明白的。
“…这就是你昨天想问的话?”
“这是我一直想问的话…”
“约会啊…”Ruby眯起眼,“我想象了一下,我们俩如果约会,那应该会特别糟糕吧?说不定我们会从头吵到尾…”
“是噢…”Weiss轻笑,脑海里闪过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不过或许…也没那么糟。”
“是啊,或许……”
“或许。”
心照不宣,相顾无需答。
时间似乎一瞬间静止了。肆虐成灾的戮兽突然都步调一致,远远地绕了过去,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两个人。
据说,戮兽总会被人类的负面情绪所吸引。而这一刻的她们之间所迸发出来的情感,远比希望更炽热,比绝望更深沉。
那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用在一个人身上,是爱。用在两个人之间,叫爱情。
Ruby笑着,无比疼惜地摸了摸Weiss的脸,转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割舍掉最后一丝留恋,瞬间发动外向力冲向塔顶。
“Ruby Rose!给我活着回来!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本小姐半步!懂吗!”
Weiss声嘶力竭地对那个红色的背影大喊,恰如她们的第一次相遇。不过不同的是,玫瑰花瓣漫天飞舞,她才第一次发觉,红色,是一种多么多么浪漫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