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而来的警察控制住疯子般的李进,急救医生一把拨开人群,快速地给章珺检查。身材纤瘦的女医生大喊:“是血气胸!动作快点!”
她屡屡试探章珺,想知道她是否别有所图。因此,不论是文件袋还是今晚的故意僵持,她都十分满意章珺的表现。但是当章珺的鲜血浸透她胸前的衣服时,她内心高高筑起的墙壁却被重重地击碎。
她的屡次试探在刺目的鲜血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她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死死抓住章珺的手。直到急救医生呵斥她松手时,才回魂般松开章珺的手。
深夜的走廊死一般寂静,章珺已经在手术室里呆了三个小时。贺青盯着门口,眼眶通红,眼球布满了血丝。
章珺住院第二天,白柏鬼哭狼嚎地冲进病房,看见那苍白的小脸时,却默默了良久。一旁的贺青话不多说,时不时地帮章珺擦擦脸,护士喊一句,她便忙着给章珺拿药、搞材料。
白柏盯着章珺苍白的脸颊好一会,对贺青招了招手。两人到病房楼道的尽头,在半晌的沉默后,白柏终于开口了。
“听说代孕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贺青疲惫地靠在墙上,无精打采地说:“是我父亲强迫的”。
“看来你们俩还是有那么点共同之处的”,白柏勾唇嘲讽道。
“什么意思?”嗅出不同的贺青立刻反问。
“她没跟你说吧,她代孕也是被她所谓的父亲逼迫的。养父母找借口骗她回去,她心软就同意了。谁知道那个畜生竟然用锤子砸伤她的腿,软禁威胁她”,白柏一边找烟一边说,“她为了自保,才不得已签了结婚协议”。
等她深深吐出一口烟时,才悠悠地说:“她从小就被亲生父母丢弃,被迷信的养父母带回去当招弟仔。等她名义上的弟弟降生后,她在那个家就变成了隐形人。”贺青默默地听着,从白柏手里拿了根烟,也抽起来。
“你能想象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天天捡垃圾,然后回去吃剩菜剩饭?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烟雾模糊了贺青的脸,而白柏还在继续着,“她习惯了边工作边读书,还在大学时开了自己的蛋糕店。记得大三下的期末考,她凌晨才忙完从店里出来,第二天早上发着烧考试。”
“她依靠自己一步一步地从深渊中爬出来。所以,她根本不需要你的钱,她完全有能力过上自由独立的生活”。
“如果不是她心软签了代孕契约,她根本不需要看你们的脸色。如果你还是个有良心有底线的人,我请你,对她好一点!把这群操蛋的人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贺青不知道白柏什么时候走的,等到烟头烫到手指,远处传来护士喝止抽烟的声音时,她才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病房。
杜悠抱着一大叠文件进入病房时,贺青正在给沉睡的章珺擦脸。一直萦绕在她脸上的冰冷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随和,或者说是温柔。
杜悠跟在贺青身边已经四年了,她经常在贺青的脸上看到的是严肃、阴沉的表情或是商业性的笑脸。连她出色地完成工作时,也只是换来贺青淡淡的鼓励。她从未见过卸下面具的贺青。
现在,病床上的章珺轻而易举地享受着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这让她如鲠在喉。她勉强维持表情,公事公办地汇报手上的资料。贺青面对她时没什么表情,只说:“原料供应商方面的事务让许箐对接。你问问她我之前的旧手机在哪,里面有我需要的文件,让她抽空带到公司给我。”
“另外,财务部的老陈做得怎么样?”
“陈玥驾驭不住底下的人,很多新项目的帐根本出不来。连我们报上去的预算都被砍掉快三分之一 !”
“财务部是老狐狸重点控制的部门,老陈当然坐不稳。让他顶着,有什么事情我来担。预算本来就是按高的报,剩下的三分之二已经够了。”
“贺总,之前您让我查的人已经查到了。销售部经理王羽手上的钥匙不见了,想来您那天晚上捡到的钥匙应该就是他的”。
贺青冷冷地哼了一声,“预料之中,把他开了!他应该还有同伙,你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
杜悠想不明白贺青此举的意图,便说:“贺董的人继续留在子公司并不是什么好事,保不齐贺董那边还会透过他给我们使更多的绊子。就怕最后贺董会截胡我们的成果!”
“没事,让他尽管来。你只要负责把这个项目做大,名气打得越响越好!”
贺青对这位左膀右臂的远见十分赏识,也非常认可她的工作。但是眼下,得尽快解决不必要的情愫。
她刚想说什么时,病床上传来阵阵响动。躺着的章珺想起身,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让她虚弱且痛苦地呻吟起来。
隔着氧气罩一听,贺青的仿佛自己的心都被醋浸透了。她立刻转身,湿润着眼眶说:“你终于醒了!”
体质奇差的章珺愣是在术后昏迷了三天,若不是主治医生再三向贺青保证没有生命危险,贺青估计能单手掀了他。
章珺慢慢脱离晕眩黑暗的状态,看清了眼神的贺青。气弱体虚的她只能用手指轻轻戳几下贺青的手臂,气若游丝地说:“我没事”。
一旁的杜悠看着贺青急得直按铃,才觉得贺青身上有了人气,不再是冷冰冰的了。医生和护士一阵繁忙的检查后,病房才重新恢复宁静。
贺青坐在床边,牵着章珺的手,压抑住亲她的冲动说:“欢迎回来,我的勇士。”一旁的杜悠默默地收拾东西,离开时轻轻地带上病房的门。
章珺的伤势比较严重,只能向校方请假,由吴霏接替她带领原来的班级。在她苏醒的第二天傍晚,吴霏眼泪汪汪地来看章珺,身后还拖着一条小尾巴。
王芸和吴霏并排坐在章珺身边,吴霏泪眼婆娑地说了好一会,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你放心,学校的事不用担心。有啥要搞的我帮你,你好好养病”。
章珺没想到吴霏如此大大咧咧的人哭起来这么有杀伤力,小小的哭声却让你仿佛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的悲伤。章珺隔着氧气罩不好说话,刚想示意一旁的王芸给安慰安慰。
不曾想,王芸手里早早就备好了纸巾,吴霏刚想伸手去抽时,纸巾便已送上来了。沉浸在悲伤中的吴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自顾自地擤着响彻病房的鼻涕。章珺却注意到了王芸的眼神,像是饿极了的狼看到猎物的样子,就差眼泛绿光了。
贺青好不容易摆脱了原料供应商的应酬,没想到回到病房时却看到吴霏拿着小手绢给章珺擦手的画面。章珺的手指被吴霏一根根擦过,贺青仿佛化身为被冒犯地盘的母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