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你来说太沉重了,艾莎,”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没关系。那时的他不一样。我...真的很崇拜他。这听起来很奇怪,但当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更好的。他很帅、聪明,经营着整个公司,人们都依赖他。我很敬畏他。你也知道很多小女孩都很尊敬她们的父亲。但当我上学后,一切都改变了。”
“为什么? ”
“因为这是追随他脚步的起点。从那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公司,我好像变成了他的门徒。”
她继续说着,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说话时就好像把一部分的自己剥离了出来。
“我甚至都不用出门去上学。他必须完全掌控一切。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想追求很多其他的东西,但是......他不允许。我从未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我的父母很理性,而我却总是有各种不同的想法。他们从不理解我。”
安娜一直听着,被艾莎说话时的优雅和平静迷住了。
“我非常希望他能接受真正的我。接受我的心里想要的东西,而不是他的。但最终,我还是放弃了自己。我做了他想要我做的事情,努力成为他想要我成为的人。我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去公司上班。我努力去做每一件事。但是这些都不能让他高兴。这只是让他不再对我那么生气。从来没有爱或者感情。从来没有拥抱。我的父母说他们爱我,但听起来却很空洞。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爱的人呢? ”
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安娜没有说话。她的父母到底做了什么?
“艾莎,他有没有伤害过你? ”安娜的声音罕见地微弱。她想问但又害怕听到答案。
“身体上,没有。有几次他差点就这么做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了他。”
艾莎停下来,低头看着地板。
“我想给你看点东西。”艾莎拿出椅子旁原本放在地下室的一个箱子。她伸手把这天早些时候看过的那些画拿出来递给安娜。
“这些。都是我的画。有些是我小时候画的,有些是我十八岁左右的时候画的。从很小的时候起,我每天都练习绘画,一直到我要离开去上学,我画满了很多本素描本,甚至还为了上大学做了一本精美的作品集。”
安娜满怀感情地看着着这些画,小心翼翼地翻着每一幅画,眼神在纸上掠过。
“这些画真漂亮。我希望我们有更多这样的画。”她把画还给艾莎,她又把它们放回箱子里。
“这些是仅存的,只剩下这些了。”
艾莎的沉默让安娜感到一阵寒意。
“只剩下是什么意思? ”
“十七岁的时候,我去奥斯陆市中心的国家建筑博物馆听了一场演讲。那天晚上有一位非常有名的挪威建筑师做演讲,我非常想去,而我也去了。演讲是在我父亲下班回家之前,所以我只是告诉我母亲我要去哪里,不知道父亲那天晚上带了一些知名的商业伙伴回家与我见面,要在晚餐时把我介绍给他们。我是后来才记起他那周早些时候提到过这件事,只是我对那次讲座太兴奋了,我忘了。”
艾莎停了下来,坐回椅子上,把目光从安娜身上移开。
“我回到家时,他非常生气。不仅因为我错过了晚餐,而且因为我错过了晚餐上安排的事情而感到愤怒。他很生气,责骂我,威胁我,训斥我,用语言羞辱我,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这次他让我跟着他进了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壁炉,大概是普通壁炉的三倍大。他一直推我,把我推到壁炉前......里面堆满了我画的画。每一本素描本,每一幅画,所有的画。包括我申请学校用的作品集。我看着他浇上煤油......然后把它们烧了。”
“他把你的画烧了? ”安娜的表情凝固了,艾莎重新看向安娜的眼睛。
“不。他让我把画烧了。浇上煤油之后,他递给我一盒火柴,让我点火。我的手抖得很厉害,好几次才把火柴划着,扔进火堆里。他倒了很多煤油,很快就燃起了火焰。我害怕地转过身,他又把我转回去,逼着我看。‘这是你自找的,’他说。
“天啊,艾莎。”
“我的父亲,他是个铁腕统治者。尽管书房发生的事件很可怕,但对他来说,这只是冰山一角。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在被羞辱,他总是说我有多么令人失望,就是个废物。我永远都无法达到他的高度或他的期望。他对我做的每件事都很挑剔。我最喜欢的,生活中激励我的...就是对他愿景的威胁。每一天,我都在抑郁的黑暗深渊中越陷越深,直到我变成一个人形空壳。”
“你离开之前发生了什么? ”
艾莎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把自己从刚刚经历的黑暗记忆中拉出来。
“当意识到他永远不会从我的角度看待事情时,我制定了一个逃跑计划。毕业后,我找了一份工作,我有了自己的公寓,就是我们相遇时住的那间。我拥有我需要的一切,所以他控制不了我。威胁不了我,也不能从我这里拿走任何靠我自己的力量得到的东西。简而言之,我飞回家告诉他,我不会继承公司,他必须要接受真实的我。他拒绝了,并告诉我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看着安娜,撅起颤抖的下唇,眯起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幕。想起了他对待她的样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年复一年,她的父亲逐渐削弱了艾莎的自尊,禁止她表达真实的自我。她无法想象。手无寸铁的艾莎每天都被他的愤怒和辱骂所折磨。
安娜光是听都觉得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艾莎是如何有足够的力量说出这些可怕的事情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变得有意义。随着拼图一片一片的拼起来,它讲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一个安娜从来没有想象过也无法理解的故事。过去安娜一直在催促艾莎,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隐藏自己的过去,为什么不愿再去回想。
她知道了一切,也终于明白了,当艾莎继续时,她哭了起来。
“你总是问我的那条项链,银色的那条。我离开庄园后,在搭飞机之前要等比较长的时间,所以我去了市中心,想从家里买一些纪念品。我走进一家珠宝店,看到了它,就好像它在那里等着我。它很完美,因为你知道,这里不下雪,冬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挪威的冬天很美丽,是那里日常生活的一大部分,我知道我最想念的会是那里的冬天。所以我就买了它......我戴着它的时候,会让我想起家。”
即使是像项链这样简单的东西,背后也蕴含着深刻的意义。这不仅仅是一个漂亮的首饰,也是她挂在银链子上的家。每次安娜问起这个问题时,她都不知道艾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思乡情绪。她很想要回去看看,哪怕一次,但却没办法实现。
“艾莎,你不想回去吗?你已经快七年没有回过那里了,那里是你的家,有你的语言,你的文化。你不想念吗? ”
安娜本以为艾莎落泪是因为她的父亲,但事实并非如此。
当艾莎回想安娜的问题时,她感受到了自己很久都不再有的情绪:思乡。每次有人问她在美国的生活怎么样时,她的回答都是半真半假。是的,她确实喜欢住在那里,喜欢那里的文化,但那不是家。不管她的父母对她做了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对自己家的爱。
这种感觉刺穿了她的心,她慢慢开始崩溃。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至下巴,凸显了她双眉紧锁的面容轮廓。
“我很想念。但是我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我拥有了自己的生活,一个我为自己,和你一起创造的生活,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愿意交换,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失去了我的家人和我的家。”
“艾莎,我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逼你,但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父亲的事情呢?我是说都不知道他是不是... ”
“他还活着。我只知道这些。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她挺起背,擦掉眼泪,语气一下变得平淡。
“如果你再也不想见他,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不会再问你这个问题,这些决定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那天晚上你告诉我......的事情,你说了一些让我思考的话。我确实希望会有所不同,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量去改变它。我好好想了想。就他而言,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但我已经厌倦了逃避。我这一辈子都在逃避他。”她看着安娜,脸上带着悲伤和绝望。
“但他做的那些事......”安娜摇摇头,仍不相信她之前听到的话。
“疯狂的是,尽管我一直在逃避,但我也一直在追随他。总是希望得到认可,希望被接受,被理解,被爱,之类的。所有的一切。已经七年了,我仍然在逃避和追随。他也许很可恶,但并不是每一个回忆都是可怕的。我小的时候,大概十二岁,有一次我骑着马在屋子外面转悠。马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我只记得他把我甩到了地上。当我想要喘气的时候,我感到肋骨有剧烈的灼烧感,头在抽搐,我很害怕,我受伤了但周围没有人可以帮我。那匹马已经跑掉了,我父亲从草坪的另一边看到了我摔下马,我永远忘不了他喊我名字时的样子。他好像很害怕,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跑过整个草坪,那段距离很长,他跪在我的身边。满头大汗,呼吸沉重,不停地说,‘别动,别动。一切都会好的。坚持住。和我在一起。”我还是喘不上气,我很害怕,所以在我们等待救援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用手帕擦去我脸上的汗水。这太不可思议了,因为他的担心,他那种害怕的感觉就像是爱。就好像他只关心我,而不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我去上大学时,他也是这样。他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捏着,说“注意安全。一定要好好的。”
“艾莎......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我听了心里很难受。这让我很生他的气。你根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我真希望我能回去救你。”
艾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没发现吗?你确实救了我。在很久以后。所发生的一切,我所忍受的一切......如果我没有离开...... 我就不会和你相遇。”
安娜看着艾莎的眼睛,流下了泪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她那么重要。从来不知道她救了艾莎,就好像安娜父母去世时艾莎救了她一样。
“但现在怎么办? 你可以回家看看。我会跟你一起去。你不用一直逃避。”
“安娜,有些事我想你不明白。挪威的家庭价值观...和这里不一样。家庭就是一切,一直都是这样。我的所作所为......我让我的家庭所经历的一切......是不合体统的。”
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听到了她能够接受的一切,比她预想的还要多。
“艾莎,我同意。你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这些事情。这些事情比我以为的要复杂得多。你告诉了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很抱歉一直以来都在逼你,我从来不知道你所隐瞒的是什么。我知道你只告诉了我一部分,但我想今晚就先到这儿吧。”
安娜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在艾莎旁边。
“我想抱着你,但我觉得你可能想一个人待着。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
思绪还沉浸在过去和现在之间,艾莎摇摇头,安娜亲了亲她的额头后离开了,给她一些时间独处。艾莎缩在椅子上,重新陷入沉思,尝试重新整理头绪。
————————————————————
昼夜交替,两人再次背对着背躺在她们的大床上。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们不再试图避开对方,而是给彼此空间来消化早先的谈话。
安娜的呼吸慢了下来,渐渐入睡,这时她感觉到一只手在抚摸她的手臂。她醒了过来,转过身,发现艾莎面对着她,脸上带着笑容。
“嗨,”艾莎小声说道。
“嗨,你还好吗? ”
艾莎的头靠在枕头上,她点点头,看上去很平静,身体沐浴在月光下。
安娜抓住机会一鼓作气结束了她们在床上的冷战,她靠近艾莎,依偎在她身旁,金发女郎微微仰卧,这样安娜就可以低头看着她。安娜只穿着背心和内衣,身体在苍白的月光下呈现出银色的轮廓,突出了她颧骨的曲线,艾莎忍不住伸出手指沿着她的脸颊划过那些雀斑。
一个隐约可见的吻出现了,两人的嘴唇慢慢靠近,当它们羞答答地相遇时停住了。鼻子亲昵地碰在一起,安娜听到了艾莎的双唇轻轻分开的美妙声音,温暖的气息拂过安娜的唇瓣。
这个吻是胆怯的,害羞的,含蓄的。两人都不知道对方愿意冒多大的风险。嘴唇在寻找着她们曾经熟悉的火花。
艾莎想要把她对安娜已经破碎的信任拼凑起来。她知道放松警惕意味着让安娜再次靠近。这是宽恕的第一步,她的身体说着要更多,但她的心说着要小心。
安娜努力克制自己,配合艾莎的节奏,再次把妻子拥在怀里让她激动不已。这几天来她的爱抚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现在她越来越兴奋。
艾莎亲吻在安娜的唇上,嘴唇逐渐分开,以便更好地吻合。每一个吻都变得愈加大胆。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黑夜里亲吻的声音。安娜鼓起勇气,侧过脑袋给了艾莎一个深深的吻,舌头轻轻摩挲着金发女郎湿润的嘴唇。
看起来终于要回到她们平时的舒适状态了,安娜伸手抚摸着艾莎的脸颊,深情地感受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当她的手滑过艾莎的肚子,来到她睡衣的衣角时,艾莎对着安娜的唇回以轻轻的闷哼。
艾莎的吻依然含蓄,但她无法否认安娜的双唇触碰自己时那种兴奋的感觉,她进一步屈服于诱惑,直到她突然感觉到安娜的手抚摸着她两腿之间的棉质内衣,她立刻中断了那个吻。
“安娜,”她小声说道,叠起双腿,挪开臀部避开红头发的亲近。
“对不起。我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觉得舒服......我好像没法用语言来表达。”安娜停下,深吸了一口气,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我只是想爱你。”
陷入了片刻的沉寂,没有动静,只有呼吸声。
艾莎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是一种对舒适或亲密的渴望,她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但她知道她需要它。她需要感受到它。
安娜静静等着,害怕自己越过界,艾莎在她身下移动时,她只好退到一边,当艾莎把衣服从她的腿上滑下并丢在一边时,她才反应过来;她拉起安娜的手,放回到自己裸露的大腿间。。。。。。。。。。。。。
。。。。。。。。。。。。
。。。。。。。。。。。。。。。。。。
有那么一瞬间,一切都感觉很完美,她们以最亲密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彼此的怀抱,但艾莎体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快乐不断累积的同时,也触发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有趣的是,快乐和痛苦是如此容易地联系在一起,它们紧密相连,以至于无法分辨一个结束于何处,另一个又从哪里开始。
艾莎的呼吸变得急促,安娜在寻找她的目光,但艾莎的眼睛闭了起来。灯光照亮了艾莎眼角的泪痕,她的心猛地一沉,泪水滚过她的太阳穴,消失在白金色的发际线上。当听到又一下大声的喘息时,安娜停了下来。
“别停,请不要停,”艾莎哭着把手放在安娜的手上,鼓励她继续。
“你在哭,”安娜轻声回答。
“别停,不管怎样。不要停下来。”她啜泣着说道。
“求你了。”
安娜想要停下,但在艾莎的不断催促下她只好继续,。。。。。。。。。。。。,直到快乐淹没了痛苦,不再有泪水。
又回到了热烈的时刻,安娜在艾莎的脖子和下巴上落下一个个湿吻,希望能继续她们完美的重逢。
很快,艾莎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每一次呼吸声调都变得更高。她使出全力完成最后一击,让艾莎从边缘进入了天堂。她的身体颤抖,仿佛一股强烈的热量传过她的全身,天使般美丽的脸上露出了纯粹的幸福的神情,四肢因极度兴奋而麻木和刺痛。
安娜放慢动作,直到这种脉冲平息下来,她环起双臂抱着艾莎。她的心仍随着她们的爱而怦怦直跳,但兴奋逐渐变成了挥之不去的悲伤,安娜知道这一切都太快了。艾莎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从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中恢复过来,因为这让她的情感暴露无遗。艾莎在安娜的肩头啜泣,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下。她们俩都没有说话,她们也不需要说话,安娜一直抱着艾莎,直到她在哭泣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