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瓶成堆散放在酒桌上，大杯Mojito挂着一层水汽和霜，炫目的宝石项链，硕大的粉色珍珠和传奇海盗的佩剑穿越半个世纪的时光在展台上待价而沽，小丑抱着一堆气球卖弄着令人捧腹的把戏，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哒麻的气息，瘾君子在软塌上吞云吐雾。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进入舞厅，音乐嘈杂的声音犹如海啸飓风，扑面而来，沉重的节拍一下又一下带着地面震动，震得流歌脑壳生疼。

流光溢彩的舞池被巨大的环形水族箱包围，水箱中伺养着数百只艳丽的食人鲳，水箱之上dj一副银狼装扮，冷着脸打碟，舞池中人们喊着，跳着，疯狂的甩着头，她绕过人群离开舞池，穿过堵住通道旁若无人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经过安检进入VIP区域，在吧台前坐定，看四五个调酒师在酒柜前忙碌。

其中身着藏青色西装礼服，天青色双马尾的女子名叫初音未来，是博尔卡俱乐部的首席调酒师。

流歌在一本杂志上见过她的专栏，列举了她从业后获得的各种奖项，与社会名流合影的照片，言语间不吝赞美之情，称她为“年轻的调酒艺术家”，赞美她“手起腕落如同小提琴家一般娴熟优雅”“非凡的创造天赋，卓越的技能，细腻而丰富的口感，对味道的精准把握，成就了她作为调酒师的完美境界”。

流歌对这门技艺不算太了解，在她的认识中调酒是上个世纪禁酒年代人们为掩盖烈酒中酒精的味道，在其中加入一些佐料，将酒包装成饮料来贩卖的一种手段。

明明干的是相似的工作，为什么Gumi那家伙不能像未来一样变得有品味有格调高大上呢？流歌品了又品觉得自己的三观又碎了。

每次流歌在这里等人的时候都会点一杯酒，整理整理思路，调整一下心情，跟老板汇报工作总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别说你的老板是红音鸣子。

流歌长叹一口气。

【想到不开心的事？】

流歌抬起头，发现初音未来身体前倾，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看着她甜甜的笑，流歌不知道为什么，一时竟有些无措。

【没什么，只是想到我老板的事。】

【你老板不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老板么？】未来擦擦手不想跟她兜圈子就直接点明了。

【老板平时没少为难你吧，每次来这儿的脸色就跟被灌了苦精似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么，故意把声音抬那么老高。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果然，麻烦的家伙都让她摊上了。

【我倒是很想和你好好聊聊呢，初音小姐。但是，打听客人工作方面的事在这里似乎不合规矩。】流歌沉静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似笑非笑的说。

【那好，我们不聊工作的事了，聊聊私人的问题吧。】未来狡黠一笑，嘴角的小虎牙若隐若现，这就是她得寸进尺的方式么？

未来在工作场所的着装年复一年变化不大，袖口那只银白色的石英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洁的西装下衬衫没有打领带，自然的敞开着。一丝不苟的妆容，勾勒着她与生俱来的甜美可爱，她嘴角常挂着暖笑，眉眼间透露着机敏，举止大方，谈吐干练，她让流歌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巡音小姐？】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等价交换。】

【没问题，那我们开始吧。】未来看起来很开心很兴奋的样子。

【博尔卡俱乐部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东西么？】

【嗯？】未来背着手耐心倾听的样子非常优雅。

【你年纪轻轻就有了那么多成就，但是你偏偏要离开繁华的大都市，放弃世界知名酒店的工作，来这个不知名沿海小镇的偏僻俱乐部，你的目的是什么？】

【酒吧知不知名又于我何干呢？我只负责拿钱办事，女主人花更高价格购买我的服务，收集世界各地的顶级名酒，为俱乐部成员的消费免单，那么我在这儿的目的不外乎就是让你们开心。】

未来接下这记擦边球照着标准答案轻松过关。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等价交换，不是么。】

【你想了解我什么呢？】流歌抱胸审视着未来。

【我想知道你今后打算做什么？】

【今后的打算吗？无非是攒点钱还完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继续追寻医学与生命科学的最高水平，登临圣洁与荣誉的医学殿堂喽。】流歌嗤嗤的笑着，什么鬼殿堂，别开玩笑了，城西那栋仓库改造的地下诊所，正是她作为落魄医疗垃圾职业生涯的终点站。

【你是在马赛遇到老板的吗？】毕竟那里是初音未来最后的工作地点。

【没错，她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靠坐在落地窗前的扶椅上，她说她在等一个朋友，然后她要我为她调一杯酒。】未来研磨着香料，慢条斯理的回答她客人的问题。

吧台的灯光洒在流歌层次分明的樱色长发上，面具下的冰蓝色眼眸在橙光下绚丽而深邃。

【我为她调了酒店当季的特供饮品，这位客人对酒品位极高，为了达到她的标准我反复尝试，一直调到第二天清晨。】

【老板很爱酒不是么。】

【有的人饮酒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因为过度忧虑和多疑会影响人的判断。】未来手指翻转量酒器，酒液入调酒壶。

流歌哑然失笑。

未来扣好她磨损严重的调酒壶，摇晃几轮过后将酒液倒入事先冰好的银质酒盅。

【你身边那对姐弟，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我的助手，我们一起工作，仅此而已。】

【你经常带着他俩出入博尔卡俱乐部，大家都很好奇呢。】

流歌知道她在说什么，关于“自带双子的女人”的一系列流言都够写好几本书了。

【他们不是我的私生子，也不是我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望周知谢谢。】

流歌叹口气，感慨她无趣的人设就是靠这些离谱的流言蜚语支撑起来的么。

【我很好奇，你究竟会调多少种鸡尾酒？】流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手指轻盈的转动吧匙，然后分批向杯中加入碎冰。

【从古至今，世界各地，所有的鸡尾酒。不管你喜欢古典的还是新奇的，偏向于视觉效果还是口感味道，当然我还在学习新的配方和工艺，但就算你能列举世界上所有的鸡尾酒，但是你永远无法穷尽我对调酒的想象。】

太有趣了，看来这位年轻的调酒艺术家比杂志社编辑更懂营销。

【一点都不好笑啊，巡音小姐，每次我为你调酒都不重样的，50多杯了，你尝过自然会明白。】未来用碎冰封顶，在杯中撒上一些特制的玫瑰粉。

【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真才实学的。】她俏皮的笑了笑，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随后她轻轻拍打薄荷叶插入滤冰器的孔隙，推到流歌面前。

深红的酒液流过整杯的碎冰进入口中，仿佛在亲吻清晨沾满露水的玫瑰花，馥郁的香气随酒精弥漫扩散，朗姆和薄荷带来如晨风般清爽的口感。

【这杯鸡尾酒叫什么？】流歌的手指在杯口轻轻滑动。

【随便调的，没什么名字，大概类似于Persian Julab。】

未来挪开视线，迟疑片刻说到：【这份酒，就像今天晚上的你。】

【什么？】

【我闻到你身上有淡淡的玫瑰的味道，是沐浴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