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流歌愕然,这时老板的秘书走过来在流歌耳边说了几句话,她说了句失陪便离开座位。
金酒这人总是一副冷漠的面具脸,很难从面部表情看透她的想法。
【那家伙是红音家族隐藏的二把手哦,表面看起来是市长的秘书,实际上是红音鸣子的门客,红音家族的几笔大买卖都是她一手策划的。】GUMI喷着酒气散播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酒桌上其他人也纷纷应和,流歌对此将信将疑。
流歌跟随秘书进入二楼的包厢中,关上门后外面的喧哗被完全阻隔,包厢中一片昏黑,只有木质半圆台上的一盏灯散发着光,包厢中的女人身着酒红色浴袍,看起来刚沐浴过,坐在扶椅上正在看一本书。
【晚上好,尊敬的女主人。】
流歌颔首走上前为这位女士倒上红酒,然后坐到对面。
如果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那只被短发遮蔽的耳朵上裹着一层纱布。
今天的气氛不太对,警卫和金酒走后只剩下她们二人,包厢中静的可怕。
流歌先开口道【对于您不幸遇害的部下我感到十分抱歉……】
【不,你不必感到抱歉,你在手术室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工作了那么久,带着两个没有医学背景的孩子救了6人,我应该感谢你才对。】鸣子放下书。
话虽如此鸣子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感谢的意味,流歌心里有些发怵。
红音鸣子拿起流歌发的报告。
【入院12人,4人创伤指数大于20建议送就近中心医院就诊,2人复苏失败循环衰竭死亡,6人术后留院观察,还有1人被打死在手术室门口.....】
她抬起头盯着流歌,两人默然对视着。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我无权打探。】
【那是我的司机。】
【哦。】流歌不明所以的应了一声。
红音鸣子的司机是什么人?在鸣子成为领袖之前他就是家族元老,二十多年忠心耿耿,多次救鸣子于水火,加之为人仗义,在家族中颇有声望,妥妥的江湖人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男,万万没有想到,他躲的了枪林弹雨却没躲过连的小黑手,憋屈的死在了手术室门口。
鸣子起身走向包间的一面单向玻璃,看着楼下的舞池和吧台。
【其他家族成员刚刚得到消息,他们打算抓连来偿命。】
【你是说现在吗?】
【连现在被关在地下仓库,具体如何处置我想参考其他人的意见后再做决定。】
【他只是按规矩办事,手术室的规则是我们共同制定,所有人必须遵循的,他没有责任。】流歌也没想过连会真的开枪。
【他没有责任,并不妨碍其他成员杀他泄愤。】她笑了笑,晃动着高脚杯将深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看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泄愤的话,应该来找我。】流歌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的说。
【连严格执行我的标准,我为他工作中出现的问题负责。】
【你当然要负责,后天举行葬礼,如果他的亲信要求杀掉连,你来当枪手。】
压抑着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恶寒,流歌走到鸣子身旁,深深鞠了一躬。
【您部下的死,无疑是一场痛心悲剧,但当时其他人的情况非常不妙,如果任由他扰乱救治后果不堪设想。】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流歌轻咳一声,嗓音带着些许沙哑。
【如果您处死连,那今后谁还会遵守家族的规则,维护手术室的秩序呢?】
流歌在想,如果老板已经决定杀连,应该不会跟自己商量。她还是有机会说服鸣子保住连的。
【我恳求您放过连,我们经历了残酷的一天。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现在正面临痛苦和残疾,我们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鸣子皱眉,伸手捏了捏被打伤的耳朵,若有所思。
【您要搞清楚一点,如果不是为了躲避追查,掩护您的身份,他们完全可以去正规医院接受治疗,您的手下也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鸣子捻着酒杯露出意义不明的笑,流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是您把他们至于危险的境遇,是您杀了他们。】
高脚杯在大理石地板上碎了个稀巴烂,流歌撞到墙上,鸣子的前臂死死压在她的喉咙上,仿佛下一秒她的喉管就要被压碎。她费力的推拒着,拼命的挣扎蹬踹,奈何她的身体仿佛被夹进机器,纵使她疯狂的挣扎也不能挪动分毫。
现在她全身全心都已经准备好道歉了,但是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冷冰冰的枪口抵在流歌的头上,她停止了挣扎,冰蓝色的双眼涣散失焦,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鸣子在耳边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
鸣子松开流歌,后者倒在地上咳喘着,涕泗横流。
金酒进来伸手扶她起来,流歌推开金酒的手缓缓爬起来。在和鸣子眼神相遇的一瞬间,流歌低下了头,直直的走出包厢。
金酒带流歌进仓库见到了被囚禁的连。连的脸上有一些淤青,看来是挨打了。
流歌开车行驶在夜晚的快速路上,远处城市的霓虹繁华而绚丽,冷寂的夜空稀疏的挂着几颗星,车载电台播放着情感热线。
【第一次见面大概是九岁的时候,因为一场事故我寄宿在远房的亲戚家。】
【她大我四岁,是个以物理为生的疯子怪咖。】
【她不屑于整理房间,对生活中的琐事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似乎在她理性的大脑中一切都能够进行定性分析定量描述,包括情感。】
【她说她想嫁给物理学。】
流歌忍不住笑出声。
【家里乱糟糟的,穿着实验服就抱人,总是丢东西,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后来我走了,走之前跟她通了电话。】
【她说她很忙。】
【就这样再没有过联系。】
【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连一句喜欢都没对她说过.....】
流歌调整电台,车内响起舒缓的古典音乐。
【我们要去哪儿?】连窝在后座问道。
【机场。】流歌嚼着口香糖回答道。
【去国外以后要好好读书,那边的寄宿家庭会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连又陷入了沉默。
到机场之后流歌帮他办了登机手续,交代了一些事情。
在安检口流歌抱住连。
【那时候开枪不仅仅是因为情况紧急吧。】流歌轻声在连耳边说。
【现在没有其他人,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二人相持着无言。流歌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耳边响起他细不可闻的声音.....
【老板安排我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