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听到你弹琴了……很好听。”
“……谢谢。”
苏槿湘从来没想过，安楠也会弹钢琴。
不过很快她就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钢琴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不会弹钢琴呢？
安楠说完这句话，琴房里的气氛陷入了尴尬。
苏槿湘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并不是讨厌她，只是跟她待在一起会莫名其妙的感到尴尬。
安楠注意到苏槿湘似乎并不是很想跟她说话，也只能尴尬的站着，手扶着门框。
“……你来吧。”苏槿湘抽动着脸颊极不自然的笑了笑。
“……嗯。”安楠小心翼翼地点头，忙不迭走到苏槿湘面前。
苏槿湘没有看她，自己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安楠站了一会，便坐在了苏槿湘的右边。
“……多多指教。”
苏槿湘出于礼貌，向安楠点头。
“……嗯。”
足足半分钟过去，安楠打破尴尬的气氛，与苏槿湘搭话。
“……这个就是琴谱吗？”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嗯。”
“那，你准备弹主旋律还是副旋律呢？”
“我……”
“啊，来了啊，对不起我迟到了。”两人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
“白老师。”苏槿湘转头向白悦勉勉强强挤出一个还算轻松的微笑。
白悦的白色职业套装白的耀眼，上衣一半露在外面，黑色的笔挺西裤很好的修饰了她纤长的腿，就连挎包和发髻也是白色。
这是个如此黑白分明的老师，就像钢琴一样。
那么耀眼夺目的白色，晃得她不由自主偷偷瞟了一眼肤色冷白的安楠。
安楠侧脸对着她。她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当初见到她的第一眼本是在文化馆的舞台下面，但真正近距离看到她，是在自己家门口。
她当时满心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对她的第一印象，除去面容姣好以外无他。
她发现，她的侧脸很迷人。
长长的睫毛高高挺立在那片立体的轮廓上，挺直小巧的鼻梁，使她整个人增添了一份神秘感和仙气。
“嗯。”白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白悦向她点头，目光投向同样望着自己这边的安楠。
“介绍一下，这位同学是安楠，她以后就是你四手联弹的搭档啦。你们俩条件真的太符合了……安同学她以前去参加第21届国际钢琴大赛，还得过第一……”
“对不起白老师，那个……我认识她的。”苏槿湘很不好意思地打断道。
“嗯，你们认识？”白悦神色略微一惊，看向安楠。
“嗯……对的白老师，我们认识。”安楠抿唇微笑回答。
“噢，这样啊，看来真是有缘。”白悦欣慰的说着，“苏槿湘，既然你有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朋友，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呢？”
为了给苏槿湘找合适的四手联弹搭档，校方大费周章，为避免早恋，本来有男生也被排除，而女生之中又恐怕不能胜任和苏槿湘合作的工作。
“……对不起白老师，我没想起。”苏槿湘听到“朋友”一词，略微有些不舒服的应答。
以她现在跟安楠的关系，算不上敌人，也称不上朋友。
白悦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既然是朋友，我相信你们应该也一起弹过琴，配合应该不是问题了吧？”
“嗯。”安楠替苏槿湘回应道。
白悦放下白色挎包，搬来指导教师的板凳，坐在了两人旁边。
“那你们商量好了吗？主旋律和副旋律由谁来弹？”
苏槿湘对这个问题有些纠结。四手联弹一首曲子的话，当然主旋律是整首曲子的亮点，她更倾向于弹主旋律。
但是换做谁都会优先选择主旋律，她不知道安楠会怎么选。
“白老师，我弹副旋律吧。”
没等苏槿湘给出答复，白悦话音方落，就听见安楠忙不迭的应答。
苏槿湘略有惊讶的看了眼安楠。
安楠冲她眨眼，“我听到苏同学弹主旋律了，她弹得很好。我相信让她来弹主旋律的话，这首曲子会演绎的很好。”
长长的睫毛随着冷白的眼眸晃动，她看到来自那双眸子中的善良和友善。
“苏槿湘，你有意见吗？”
“……没，没有没有。”苏槿湘轻轻向白老师点头。
“那好，我们开始吧。”白悦把两份琴谱给了安楠一份，“只有开头几天我会给予你们指导，以后的练习，都单独由你们完成。”
“嗯。”安楠不停的点头。
然而苏槿湘却感到沉重的压力。
以后没有白老师在她们旁边，她跟安楠的尴尬无可避免。
由于今天是周末，她们练习了一下午。
刚开始也是分开单弹，所以她们也在不同的两架钢琴上练习。
这使得苏槿湘不会感到很尴尬。
她们的水平，很快就已经驾驭了这首高难度曲子的基础。
两个人的两个主副旋律，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旋律。
主旋律分左手和右手，副旋律也分左手和右手。
她们很快就把属于自己演绎的旋律部分双手合奏成功，弹熟之后，就是重头戏——双人合奏。
那就是考验她们默契和协调能力的时候。
一直到放学。太阳西沉，琴房里洒满属于夕阳的热烈的橘色燃烧一样耀眼的余晖。
“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吧。”白悦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站起身来。
“好。”苏槿湘应了一声，三人各自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白悦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等两人出来后，三人并行在夕阳之下。
苏槿湘的印象里，白老师永远都是个可爱的，被爱情滋润着的年轻女人。
她知道白老师有对象，这还是听同学说的，虽然素未谋面，但她猜测，白老师的对象一定对她很好很好。
因为白老师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不停跟电话另一头的人撒娇问短，说着甜蜜的话语。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她渴望自己能被爱。
不是妈妈对她的那种爱，更不是苏东海对她的那种所谓的爱。
她也曾经幻想过，某一天，会有一个人，呵护她的世界。
到了校门口，白老师跟她们说了再见，去停车场取车，还一边给她的对象打电话。
苏槿湘久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安楠也静静地站着。
苏槿湘回过头来，安楠默默站着，一言不发。
“……一起走吗？”安楠那样长长的睫毛晃动，眼神中带着期待。
“嗯。”苏槿湘不好回绝，也不大想回绝。
“嗯，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校门，苏槿湘在前，安楠在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闺蜜，闹了矛盾。
苏槿湘走在前面，只是为了避免尴尬。
她多么迫切的希望这时候遇见一个认识的老师，最好能遇到一个认识的同班同学。
但是，希望总归是希望。
她跟安楠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过了好一会，还是安楠跟她搭话：“苏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钢琴的呢？”
“……5岁。”苏槿湘原本只是淡淡的回应她的问题，却突然想起，那正是苏东海出轨的时候。
于是，她有意无意的补了一句。
“你妈妈和苏东海认识的时候。”
安楠很明显的一愣，脚步停住。
前面的苏槿湘却没有停。
“对不起！”她大声喊道。
“……抱歉，我听过的话，请不要再说第二遍。”苏槿湘脚步未滞，语气不冷不热。
“苏同学……你其实讨厌我的吗？”
她的音量提高，苏槿湘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失望和愧疚。
苏槿湘转过身，有些无奈地告诉她：“安楠，我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讨厌过你，更没有恨过你。”
“那些事都是你妈妈做的，跟你没有关系……请你不要再误会我了。”苏槿湘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安楠那双迷人的眼眸。
夕阳的金光爬上安楠整个人，仿佛是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她看到安楠神色有些落寞，抿唇望着她。
安楠在那里站了几秒，继续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槿湘叹了口气，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不过，这次是跟安楠并肩。
走了不多时，她听见安楠弱弱的说了句：
“所以……苏同学，我，我能跟你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