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起头向上看去
如天幕被抖落一角般,宝石般的星辰从天河里飞溅下来
裹挟着咖啡清香的晚风,吹过街角红瓦邮局的风信标
身着和服的青年
将情书递给轻提莲灯的女孩
窗户看上去已经打开了,布诺的街道旁挂满了千彩的明灯
夜静河上的福灯漂浮着,星辰一般,宛若天河的倒影
“嚓——嚓——呼……”少女手握着有些冰冷的火石,迸出萤橘的花火,小巧的八角宫灯映出柔和的灯火,在手中缓缓转动。
少女举起灯子,同时吟唱起花火的魔法。
“威尔布诺征兵,不分贵贱,凡满十四岁都可报名,保卫国家,守护亲人……”
记得六十多年前,征兵的布告贴满了大街小巷。当时十四岁的我,正提着砍得发钝的柴刀,背上还负着刚从山上折下的大捆木柴。
布告上面面色黝黑的战士提着现在已经被淘汰的苏三·79式步枪,张大嘴巴,似乎在呐喊。一群小孩围在大人身边,指着海报兴奋的讨论着什么。
枪对孩子有致命的心理,又是对于女孩子也是这样。
但是并不是因为酷才选择当兵的。
我叫夏目灯子,从小我也可以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是因此被看作不祥的孩子,遭到厌弃。所以在最初几次向大人寻求帮助后,我便装作撒了谎,从此闭口不提。
那天上山砍柴的时候,被一只大嘴巴妖怪追着,当时我以为快死了,柴刀因为跌倒而不知道丢到了哪个山坳里。手臂上腿上都是被尖锐的树木划破的血痕。胸口越来越沉重,已经喘不上气了。
——真的太累了,好痛啊。
——干脆就这样死掉吧。
——反正没有人会在意的吧,这样的生活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绝望的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就没有传来。
正如童话中所叙说的那样,迷路的王子救下了山林间落难的少女。
抱着布偶的紫发少女,就这样闯入了我的生命里。
“请务必和我做朋友吧!”
“刚才真的谢谢你”
“我叫夏目灯子,你叫什么啊?”
“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我追着想要离开的少女。当时的我坚信她是我人生的所谓“翻页者”
但是少女一直不说话。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砍柴后等待少女经过的小路上。
“我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你帮不了我的。”
终于,少女开口了。确实我愣在原地。
明明这么厉害了也不行吗?我呆呆的看着她离开。
第一次产生了比死去还难受的感觉。
原来只是落难的王子随手救下陌生旅人的故事。
连灰姑娘都不如的我,没有王位等待继承,也没有好心的仙女帮助。
但是真的好想帮助她。
好想……好想……
——当兵的话就有力量了吧。
——一定可以帮助她找回心爱之物了吧。
当我看见征兵布告的时候,这样的念头就再也挥之不去。
我已经决意要当兵了。
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笨蛋,真想嘲笑自己幼稚的想法。明明不懂妖怪的事情,就满怀执意地参军。后来终于明白人类的武力和妖力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的时候。我的心乱成一团,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起来。
然而我稀里糊涂的人生唯一所幸的是,有那么一个人废心地帮我找到了线头,重新给了我生活的希望。
那就是我的花火,
灯子的花火。
夏目灯子&夕树花火
报名是瞒着家里的,体检也是借砍柴的时间偷偷去的。见了幽娜最后一面后,灯子就一声不响的告别了这座生活了十四年的小镇。
威尔布诺只是有些偏远地区的一座小镇,自然是不可能有皇家开设的士官学院的,因此,在集结后,灯子就被空运到了帝国边界的海岛上。
艾恩纳皇家士官学院,坐落于维纳莉莉艾帝国南部的艾恩纳亚群岛上,每届的新兵都回在这里接受为期三的特训。至于其他的岛屿是为了各种训练而专设的训练场。脑回路清奇的皇家大军统花费大量资金把岛面改造成从沙漠到冰原的各种环境。用教官的话说:在艾恩呆三年猫都会潜水,猪都会上树。每天在乱七八糟的环境里训练的帝国军在国际里最著名的就是生存苟命技能。
平时的课程枯燥的很,跑步,跑步,射击,射击,今天在沙漠里奔跑,明天可能是沼泽,后天又或许变成冰原了。毕竟打仗从来不会是在塑胶跑道上进行的。
娱乐书刊是没有的,但是我没有生存训练。那意味着可以七天不用见到恶鬼一样的教官。在封闭的海岛里,我们聚在火堆旁唱歌跳舞,一边吃着烤肉和野猪肉,一边嘲笑此刻正躺在舒适的军官室里喝酒的军官。“新兵蛋子们,好好享受残酷的厮杀吧,哈哈哈……”每次特工组的人装作军官的凶样其他人都会笑做一团。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则通过石头剪刀布的古老决斗方式来决定被鲨掉的人和胜出的人。训练?别开玩笑了,如果有人想打扰大家的假期的话,高一届的学长学姐们会教你怎样遵守规矩。
在枯燥的军旅生活中,恋爱一直是最热门的娱乐方式。然而从灯子成为女兵的那天起,就一直在为变强而努力,训练训练训练……然后还是训练训练训练,不过在见识过学长们的决斗后,灯子开始疯狂找人对决——那些把决斗看成搭讪方式,妄想在打斗中占些便宜的男兵们总会答应的。然而并不是美女的艳遇,而是关于野兽的暴力传说。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艾恩纳亚士官学院也是有很多贵族子弟的,而其中的一部分说是混饭吃也不会过。这样的家伙自然是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但是那次战斗中因为对方的神情和动作过于下流,一时愤怒的灯子完全将贵族子弟的事抛到了脑后,干净利落地打出一套组合拳将对方击倒在地。沉静下来才有些后悔,打到这种家伙根本没什么好骄傲的,还往往会引来麻烦。
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二天室友[人名]急忙冲了进来,担心的说道:“灯子,你惹麻烦了!昨天你狠狠揍了一顿的家伙可是陆军霍顿亚特少佐家的啊。”
“是……少佐找过来了?”灯子歪了歪脑袋。
“不是,是那家伙的未婚妻找来了,要和你决斗!虽然不是确定的未婚妻,但是听说两家在商量联姻的事呢。”室友一脸严肃地盯着灯子,企图从灯子脸上找出一点重视的表情。
“噗哈哈哈,”灯子看着严肃的室友笑了起来,上铺躺着看书的苍落也轻笑出声。
“你们怎么笑的出来嘛,是特工组的夕树花火啊”快要抓狂的室友一脸幽怨地瞪着无良的二人。
“唔,不是挺好的吗,早就想和她打打了。”灯子双手相交伸向上空,像小猫一样舒展身体,然后躺了下来。
“诶诶诶?”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灯子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苍落翻了个身,继续看书去了。
“诶诶?你怎么也……唉”
“所以我急什么嘛,皇上不急太监急”
室友恨恨地爬回自己的床,嘟着嘴瞪着床板。
于是,枯燥的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第一次见到夕树花火的夏目灯子其实被惊艳到了,如同人偶般精致的面庞,领带被解开,散散搭落在身前,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两条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颈部线条……
“今年,我陪你一起去吧。”陷入往事的灯子回过神来,花火停下了梳着发髻的手,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杰作。
“好,”灯子反手握住搭在肩膀上的手,“你觉得今年会遇见她吗?”
“不遇见的话,也很好的吧,或许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也对,如果真的遇见了,
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当初义气的举动未曾有所改变,而现在的我,却依然没有帮助你的力量。
“真的很感谢她,这样我才能遇见你啊。”花火俯下身子环住灯子的脖子。
感受爱人温热的气息,灯子渐渐安心起来,“谢谢有你陪我,花火。”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腻歪个什么呀?走啦走啦,今天的灯子很漂亮哦。”
灯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60年的岁月已经额头爬上了皱纹,镜中的老妇人温和的微笑着,玉簪别在精心收拾的发髻上,尾部的穗柔顺地垂下。“走吧,走吧,还要打扫一下神社的”灯子握住花火的手,身着和服的二人缓步向祈明山神社走去。
汉白玉的台阶上积攒了薄薄的尘土,橘红的落日在上面哗啦啦的燃烧。
“老喽,老喽,”灯子有些无奈的扶着微微渗着汗水的额头,“真是不中用了,爬个楼梯都喘。”
“才不是呐,灯子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第一次见时那样年轻的……”
“说起来啊,决斗的时候你居然对我…………”
灯子微笑着听着花火的唠叨,打扫完屋子,两人正坐在鸟居前的台阶上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花火,我爱你。”灯子突然转过头说。
唠叨中的花火微微愣了一下,“我也爱你,”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灯子把头枕在花火的肩膀上,复杂的心情如潮水般涌至。
很多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当时如果做了另一个选择,现在会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又会是和谁在一起?对于妖长久的生命来说,人的生命短到只能够看到一个选择的结果。
然后,我当初选择时,却又是那么毫不犹豫。
虽然总是自问着,这是否后悔于当初的执意,但当我再做到鸟居前的台阶上,掸去积散的尘土,看着与六十年前一样熟悉的夕阳缓缓落下的时候,总是能在一霎那间想通很多事情。
所谓永生的幸福与我年迈的躯体所做的,无非是同一件事情。
预感到死亡将至的恐慌与登上白来阶台阶吁气时感到的落寞,都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只是在心里,一直期盼着能和当初那样牵着你的手在和风中奔跑,用百花编制的王冠为你加冕。
但再牵起你的手时,连这份不安也会一同消失。
感受你的心跳声,神社屋檐上的夕阳灯火般燃烧。
仿佛又回到当初,十六岁的花火与十四岁的灯子。
爱神打上了花火,
从那刻起,
灯子才成为完整的灯子。
虽然一直知道灯油终会燃尽,
但在那之前,
薄纱的灯罩轻覆着萤橘的灯火,
花火,是只属于灯子的花火。
柔焰的花火也包裹着灯子的灯芯,
灯子,是只属于花火的灯子。
从相遇那刻起,两人就弥补着相互的缺陷。
并将完美的故事,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即使熄灭了,
两人的爱恋早已化作流光,
在琉璃色的穿行中,彼此相依。
“回去吧,灯子。”
“好”
“今年也买宫灯吗?”
“随你随你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镇上的灯火呼唤着星星,一盏一盏地,一颗一颗地,不知不觉间已经布满星夜。元灯节的盛宴已经缓缓拉开序幕……
已经不再是少女,或将永远是少女的灯子抬起头向上看去
如天幕被抖落一角般,宝石般的星辰从天河里飞溅下来
裹挟着咖啡清香的晚风,吹过街角红瓦邮局的风信标
身着和服的青年
将情书递给轻提莲灯的女孩
窗户看上去已经打开了,布诺的街道旁挂满了千彩的明灯
夜静河上的福灯漂浮着,星辰一般,宛若天河的倒影
“嚓——嚓——呼……”少女手握着有些冰冷的火石,迸出萤橘的花火,小巧的八角宫灯映出柔和的灯火,在手中缓缓转动。
少女举起灯子,同时吟唱起花火的魔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