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联盟第一美人
少年小心翼翼地从躲藏已久的树洞中爬出来，满脸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珍惜的植物被席卷得干干净净，居住的小木屋变得狼籍不堪，原本应该热闹的地方如今却是一片死寂，仿佛被强盗掠夺过一般。
不，这比强盗洗劫可怕多了，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想起了那名少女，那名比书中说的精灵还要美丽得多的妖族少女。
是她，在身受重伤的时候被少年捡了回来，为她治疗伤口并给予她容身之所。
也是她，笑吟吟地引进了好多不认识的黑衣人，他们烧杀抢掠，将他的家人和幸福毁于一旦。
少年望着满目疮痍，捂着伤口跪坐在了地上。他眼睛里盛满了滔天的恨意与懊悔，微带哭腔的话语仿若一把刀，将封闭的内心划开一道口子，悲伤酸涩的情绪不断涌出。
“我一定要……报……仇……”
***
距离那个发生巨变的雨夜，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柳权先是对柳栏和叶忱的死亡表达了沉痛的哀悼，然后在二人的坟茔前承诺要将他们的独女叶遥悉心抚养长大。他还向八十一城联盟发布了对神秘妖族的通缉，但那名妖族实在是太过神秘，既不知性别亦不知年龄更不知相貌，想要找到是何其困难。
叶遥坐在梳妆台前眼帘微垂，任由侍女对她梳妆打扮。
若说不知道有关神秘妖族的任何信息，倒也不恰当。叶遥算是知情者之一，但柳权向外隐瞒了她知情的事实，也不知是何居心。
名叫知沉的侍女一边替她梳妆，一边通过镜子看到了叶遥的面容，脸不由得红了红。
表小姐……表小姐即使心不在焉，看上去也好漂亮啊……
即使照顾了叶遥有一个月，但看到这张脸的时候，知沉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她有时候真的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漂亮得不像是真的。表小姐如今八岁就已经美得惊人，真不知长大以后这副容颜到底能妖孽到什么程度。
在被柳权收养以后，为了显示出对这位表小姐的重视，归海芜不但将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都往她的屋里送，还花心思替她挑了许多听话又聪明的侍女照顾着。知沉原本是归海芜身边的侍女，她聪明伶俐，性格温柔，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叶遥的近身侍女。
“表小姐……”
知沉为叶遥梳好发髻后，将桌面上的一个精致的匣子打开。匣子里满是金银珠宝，看上去令人眼花缭乱。
“您挑个喜欢的簪子吧。”
叶遥随意地瞥了一眼，拿出了一支红叶玉簪戴在了乌黑的青丝上。这玉簪触手温润，造型精巧，趁着她妖邪秾丽的容颜，竟是不一般的合适。
“表小姐还真是喜欢这支簪子。”知沉笑道，“戴了快一个月都不舍得换别的。”
——这是时光森林秋天的红叶，是我的嫁妆。
叶遥看了看知沉秀美的面庞，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
……
……
这世上，能够令人津津乐道的除了奇珍异宝风流韵事，也就只有绝色美人了。
八十一城联盟美人榜，听上去好像挺唬人，带着一种官方的味道，实际上不过是民间一群无聊的人在闲得无聊的情况下整出来的野榜。不过这榜上既有男也有女，而且对美人的排名比较符合大众审美，所以倒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承认。
许多年前，叶忱在五莲集会上因为惊人的相貌大放异彩，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第二天他的名字就出现在了美人榜上，并且直升到第一位。这是自美人榜出现以来，第一个夺魁的男子。此件奇事，直到现在依旧有人津津乐道。
当叶忱被神秘妖族袭击而死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在整个联盟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人感叹，感叹蓝颜薄命，这么一个美人到底还是没活长久；有人惋惜，惋惜他的独女，小小的年纪便没了父母；甚至有人幸灾乐祸，觉得他死得活该。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在归海芜的细心照料下，叶遥渐渐地长大。她的这位舅母虽然出身高贵，但却很是平易近人，她将叶遥视如己出，对待她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重视。
柳权请来最好的老师，让他们教给叶遥知识与才艺。她一整天都被各种各样的课程给排满，很难有时间去接触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四年过去，叶遥已经十二岁，但她对火焰的操控能力，却没比八岁的时候精进多少。
在叶遥十二岁这年，五莲集会在紫莲城中举行。五莲集会是五年一度在五大主城中轮流举行的、联盟中许多高层都会来参加的娱乐性集会。这种集会不但可以促进高层们交流，更可以变相地展示出举办地主城的财力与实力。所以当轮到哪个主城举办集会的时候，城主总是会格外的重视。
紫莲城算是八十一城联盟中最繁华的城之一，城主杨路清利用紫莲城便捷的交通条件，大力发展商业，使本就富裕的紫莲城如今更是蒸蒸日上，隐隐有主城中领头羊的趋势。被柳权收养的叶遥现在也算是柳家的一份子，这个五莲集会，她是必须去参加的。
归海芜带着外甥女叶遥和亲儿子柳疴，千里迢迢地赶到了紫莲城。她知道叶遥美得惊人，当然也就料到了会发生些什么。
极致的秾丽与妖邪，彻底地摧残与毁灭，仿若枯骨和腐尸之上生长的罂粟，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诱惑人接近品尝并堕落其中。眼尾带着艳丽的红，微微上挑，衬着她雪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发，活脱脱地勾勒出了一个美到极致的红衣妖孽。
叶忱独女的容颜，和他本人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恐怕他也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会走上自己的老路，在五莲集会中大放异彩，惊艳了整个八十一城联盟。
第二天，叶遥的名字出现在了联盟美人榜上，并且将最前面的莫予青给挤了下去，直升到第一位。
对于很多女孩子来说，夺得美人榜第一名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不但可以在联盟之中声名大噪，而且美丽的容颜有时候也是一种锋利的武器。可叶遥，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喜悦。
五莲集会一共会举办五天，叶遥在第二天就趁归海芜不备偷偷溜了出去。她在紫莲城的街头飞速奔跑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只知道一直一直地跑，仿佛这样就可以逃离那个令人不适的环境。
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奔跑的脚步，终究还是被一个少年给拦了下来。少年神情散漫，面容俊美，正是归海芜的独生子柳疴。
“纤纤，你回去告诉母亲，”柳疴朝着身后一位貌美如花的侍女吩咐道，“就说已经找到表姐了。”
纤纤微微地笑了笑，身姿优雅地对叶遥行了个礼，然后便朝着归海芜的所在之处走去。
叶遥看着柳疴笑眯眯的模样，长时间奔跑的腿一软，不小心坐在了地上。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我很好奇……”柳疴向前走了几步，“姐姐为什么要逃呢？柳家如今没有女儿，姐姐名义上是表小姐，但母亲可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养着的。你是青莲城主家中唯一的千金，锦衣玉食尊贵荣耀，在这种情况下……姐姐为什么要逃呢？”
“……”
“……姐姐？”
“……我不喜欢那些人看我的目光，”良久，叶遥终于开口，“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看一个……”
“看一个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吗？那些人又是哪些人，是昨天集会上的那些人吗？”柳疴蹲了下来，与叶遥平视，“事到如今，姐姐应该也意识到了父亲为什么要收养你吧。”
“……”
明明距离那个雨夜已经过了有四年，但叶遥竟然又想起了有关于父母的事情。叶忱从她记事起便教她使用灵力，教她熟练地操控火焰，叶遥能在七岁的时候进入南境森林如入无人之境，全都是叶忱的功劳。而柳栏总是喜欢给她变着法地做好吃的，那些东西也许比不上城主家的珍馐美馔，但叶遥却觉得，母亲做的东西就是最好吃的。
叶遥想着想着，眼眶又红了。
父亲……母亲……
柳权收养她的时候，叶遥天真地以为这是因为亲情，但近两年她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那些乱七八糟并且无用的课程，那些流水般的宴会……她要是再感觉不出来什么不对，那她叶遥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
恐怕这个舅舅，从始至终就没抱过什么好心思。也是，柳权连抛妻弃女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利用妹妹的女儿奇货可居，于他来说也是最正常不过。
“我……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叶遥低下了头，“舅舅他……好像在利用我……”
她不喜欢学习什么琴棋书画，也不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更不喜欢当柳家的表小姐。她喜欢在原野上自由自在地奔跑，喜欢去陌生的地方探险，喜欢和父母一起在世界各地游荡。这四年生活，虽然在吃穿用度方面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倍，但叶遥本人……却并不开心。
“利用？没错，父亲就是在利用你。”柳疴微微笑了，“他利用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
“父亲娶陶栀，利用的是她的千万家产；父亲娶母亲，利用的是她的身份地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可能进入父亲的视线的。”柳疴道，“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是什么性格，我再清楚不过。”
“……”
“其实我们，不应该因为被利用而感到难过，而是应该庆幸我们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你没有价值，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在那个妖族的手里了，父亲又何必把你救回来。”柳疴凑到叶遥的耳边轻声道，“没有价值的人，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那只是你觉得而已，别以为我也会这么觉得。”叶遥反驳。
“好，那不说价值。”柳疴蓦地温柔，“凭姐姐的姿容，足以引起万千人觊觎，就像当年的叶忱姑父一样。但姑父实力强大，可以保护好自己，更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妻女。姐姐呢？姐姐有什么？”
“……”
“如果你不是柳家的表小姐，恐怕在走出五莲集会的那一刻就会有无数人对你出手。就凭姐姐现在的实力，恐怕根本应付不过来吧。”柳疴继续道，“姐姐，你应该知道，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意愿发展。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势必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
“所以……”柳疴站起身，笑眯眯地朝着叶遥伸出了手。
“回家吧，姐姐。”
***
某天清晨，青莲城上空。
面容如精灵般美丽的少女坐在一片巨大的树叶上，漂浮在青莲城的高空中。她俯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绮丽的面庞勾出了一点温柔的笑意。
少女突然用一只手捂住了脸。
“怎么，”肩膀上的青鸟面带不屑，“害羞了？害怕了？胆怯了？”
“傻绿帽，我只是怕吓到你罢了。”少女温柔道。
“别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青鸟碎碎念。
良久，少女终于放下了捂住脸的那只手，她的面容在此期间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翠绿色的眸子变成了最为普遍的棕色，尖尖的耳朵也变为了人类才有的圆耳，如果说少女刚才的那张脸堪称绮丽，那么现在这张脸就清秀得趋于普通。
唯有眼角那颗泪痣，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好丑。”
青鸟乜斜着少女清秀普通的面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绿帽，你要知道。”少女将食指竖到唇前。
“过度的美貌，可不是什么好事。”
【亿辰18522年，现任青莲城主的第二任夫人陶栀暴毙，念独女柳痕无人照顾，柳权决定宽恕陶栀的罪行，将柳痕接回。
——节选自《亿辰大陆通史·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