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白夜。”镜子前的女生长着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容,虽然说着打招呼的话脸上却不带有一丝笑容。
“不用太紧张,只是开学而已,你可以交的到朋友。”黎雪坐在她平时写字的桌子上托腮看着白夜第13次自我介绍。
黎雪是白夜的小姨,因为一些原因白夜不得不需要和母亲黎冰和姐姐白曦分开在外市念书,黎雪算是她的代理监护人,一个心理医生。
她从某些方面来说算是在监视白夜,这一点白夜本人也很清楚。她是先天的轻微反社会人格和双相障碍Ⅱ型患者,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家暴和严苛教育的家庭中,但缺乏同理心和共情能力从未让身边的至亲认为她有心理障碍,所有人都只是觉得她比别的孩子早熟。
直到上了大学黎雪才特别关注白夜,她根本不是早慧,而是一个罕见的先天的精神患者。黎雪突然的关心让白夜很容易就察觉,两人也制定了某些方面的协议。
类似“不得在未经本人同意下对她进行治疗……”“不得把她有心理方面的问题告诉别人……”
当然,比起一直被陌生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还是黎雪可以让她更自在一些。
她和黎雪住在一起,一来可以方便黎雪把自己作为小白鼠进行观察治疗,二来如果黎雪作为自己的代理监护人就不会有那么多规矩束缚自己,也得个清闲。
“我不需要。”白夜冷冷的看着镜子伪善的自己,她其实有些时候不太懂为什么自己会希望别人了解自己,但是又讨厌有人关心。
她朋友很少,少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顾泽鸠,蒋依依,言妤……再好像,就没有其他人了。在这个城市念书也是她不得不做的选择。
初中时期的叛逆让她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顾泽鸠在校外打架斗殴,如果不是因为顾家有关系又有钱两个人就被留了档案,不过在那次事件也让他俩认识了蒋依依这个为人豪爽的不良学姐。
后来黎冰为了让白夜像白曦一样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就准备让她到外市读书,以免再沾染些不良风气,这边有黎雪和言妤帮忙照顾白夜她也放心的多。
白曦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样貌出众,听话懂事,学习也极好,以理科状元的名号考入了全国名校,是黎雪口中的乖女儿。
白夜一身反骨,性情也阴晴不定,学习上只能算是说得过去,倒是文艺方面极有天赋,和姐姐相比,她成了别人眼里十足的“花瓶”。
明明是亲姐妹,性格却完全不同,像是走了善恶两个极端。白曦总会得到数不清的奖学金和奖状,而白夜总会因为打架斗殴事件被叫家长,即使她没有错也会被一顿臭骂,甚至挨打,她也懒得反驳。
白夜刚升初三的时候,黎冰和白贤明离婚,两个孩子判给母亲,财产对半分,白贤明可以随时去看她们。离开了充满家暴的家庭,白夜又变了一个人,不再每天跑到校外打架或是去酒吧或是游戏厅。这倒是让黎冰省心不少。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顾泽鸠私下和蒋依依猜测是不是白夜之前的玩世不恭和叛逆的行为仅仅是为了维持家庭,想吸引父母的注意,后来离婚了她也就放弃了。
本质上白夜其实并不坏,只是有些嘴硬和倔强。大概是因为她所珍视的母亲只喜欢白曦一个人,不论自己在文艺方面有多么惊人的成就也比不过白曦一张期末考试全校排名前三的奖状,所以她才变得桀骜不驯,惹是生非。
只有白夜自己明白,她的改变,仅仅是因为在父母离婚的那天,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听到母亲黎冰平静的告诉她这件事,以及被情绪左右的那句话。
“别让我觉得养了个废物,和你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怪物。”
她是本着“如果你们不能喜欢我那就讨厌我,只要别忘记我”的原则生活的,但是那天黎冰的话让她愣住了。
没错,白夜的暴戾性格遗传于父亲白贤明,躁狂发作时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摧毁一些东西来发泄,就像白贤明那么多年以来的家暴。
她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于是便把这种情绪压抑起来,每次有那种欲望就用美工刀在左手小臂上划下一道血痕,疼痛的刺激往往能够让她冷静下来不去伤害别人。
是不是模仿白曦母亲就能开心一些?白夜印象里的黎冰总是很严肃,白曦总能带给她快乐,不像自己永远都只会让她焦虑。
高中她听了母亲的话到外市读书,自己如果不在身边大概也能让母亲少发些火,白曦上的大学是黎冰职教的那所,自己不在大概能让母亲开心一点。
黎雪坐在桌前轻轻叹了口气,白夜坐回轮椅上不紧不慢的转着轮子推了出去。白夜本是学了几年舞蹈,但后来因为黎冰害怕耽误学业停止了她的所有兴趣活动,中考有特长加分,要到这个学校学习白夜的文化课分数有些危险,结果在训练时因为临时重新抓基础,训练强度过大导致腰部和脚踝出现永久性损伤。
特长加分没有参加,文化课分数却侥幸压了录取分数线,白夜整整一个初三暑假都在进行康复治疗,现在已经基本能够正常行走了,只是还有些疼。
而这夸张的轮椅则是父亲白贤明的再婚家庭,两兄弟里的大哥程顾北听说她受伤的事情特意给她买的,说是临近开学她还没养好伤,这样方便一些。
“早点回来哦。”隔着门就能听到黎雪风情万种的告别声。
白夜今天要去学校报到,黎雪虽然在学校里应聘了个临时校医的职务,也仅仅是为了好在学校里照顾她,但实际开学第一天她也不需要去报到。
为了避嫌,白夜决定自己做公交车上学,毕竟坐着轮椅没办法骑电动车或是自行车。
出门前她特地选穿了一件黑色的兜帽衫,里面套着学校提前给新生邮寄的夏季校服,而后又戴了一个黑色口罩,露出的眉眼精致又好看,只是多了几分透骨的冷意。
天阴沉的厉害,于是又拿了一把很长的武士刀外形的黑伞才匆匆出发了。
出公寓大楼左拐便是公交站牌,站牌处等车的还有一个女人,约莫二十多岁,有着与白夜截然不同的温柔眉眼,从口罩外露出的部分就能看得出也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女人。
“我来帮你。”她们等的是同一车次的公交车,年轻女人友好的帮她推着轮椅,身上大吉岭茶的香水味更衬着她更加温和。
“谢谢。”白夜向她点头。
六点的公交车上并没有什么人,大多都是学生,为数不多的人站着挨着扶手打瞌睡。白夜并不习惯这种公众场合,略微紧张的心态让她不得不观察着每个人的表现。
一个男生很快进入白夜的眼中,他离那个帮她的漂亮女人很近,脸上鬼鬼祟祟的笑意白夜尽收眼底。
那个男生站在女人的左后方,一只手扶着把手,另一只手蠢蠢欲动。而显然周围的人要么是在做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要么就是盯着事情的发生冷眼旁观。
“啪!”白夜用手中的伞打在那男生的手背上,伞骨与那男生的手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时吸引了不少人看向这里。
“滚。”她的声音偏中性,伞的顶端抵着男生的肩膀,原本漠然的眸子里透着苍凉的冷意,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上前。
周围的人目光全都盯着他,男生唾骂了一声,很快离开原位到车尾匆匆下车。
“谢谢。”年轻女人扭头答谢。面对对方的谢谢白夜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慌乱的点了点头。
“看你是一中的学生,今天是要去报到吗?”女人观察的细致,从领口露出的校服领子就看得出她是个学生。
白夜对此还是点点头,不愿意说话。女人见此识趣的收了话头,直到到站,她又推着轮椅帮白夜下车,两人都是一中的站点,只不过白夜自己去了学校,而那个温柔的女人去了对面的果茶餐厅。
是果茶餐厅的职员?上班好早。白夜心理不由得感叹,自己大概可以多光顾一下那里,她很是好奇口罩下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