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左千千看着那边躺着的两人。木长木辛被她截回来后便一直用药迷着。两人身上的魔气未除,她怕自己制不住,只能出此下策。可这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总得想个法子。
“喂。你说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洞之中,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喂!”没有回应这件事让左千千怒从心中起,转个身就往山洞另一边。那里铺了一层皮毛,那里还躺了一个女人。
左千千一把抓住女人前襟,强迫着她抬起身子,“喂!”
没有动静,这人似死了一般。
“喂!!!!”左千千用上两手,前后用力,“别睡了!!!!醒醒!!!!!”
手里的人被摇得像个波浪,无骨似的晃着,脑袋东摇西晃、差点给她撞到墙壁上。
“你再不醒我扇你了!”
没有反应。
左千千一口气上来,一手还拎着她,一手在她脸上拍得啪啪作响
“曲似烟!!醒醒!!!”
“嘶……”歪着的人总算有点反应,可那双眼睛就是挣扎着不想睁开。她长得妖艳,此时却是慵懒又烦躁,口气是不堪其扰,“大小姐……我是条蛇……我要冬眠……”
“你是条有元婴的蛇!骗谁啊!”左千千把人往下一扔,“你赶紧想想!怎么除了我师兄身上……曲似烟!!!!”
地上趴着就能睡过去的蛇哆哆嗦嗦得被左大小姐扯起来,非要她双脚站定,往后靠靠都不行。可这蛇身子软,左千千一松手就往地上倒,死赖活赖、身上跟没骨头似的。
“你就不能正经点么!?”
曲似烟被她抓着手臂两旁,脖子也软,晃晃悠悠得走神。
藏雪这鬼地方,冻死个蛇还不让冬眠……以后真是打死都不来了。
“……曲似烟!”
好像急过了。
曲似烟叹了口气,自己站好的同时也拨掉了左千千的手,细长的眼睛睁开,打个哈欠、还不自觉得吐了下蛇信子。黛眉轻蹙,她眼中还是睡不够的困倦。“连明云三清那些医仙都没办法,我又会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号称妖医么!”
“……号称又如何?”曲似烟往身旁篝火处站得近些,最后还是软绵绵得坐了下去,继续打哈欠,“早就与你说了,魔气入骨,要除便是碎骨焚身,要么去找三清的天火风雷、要不就去找明云雷台受刑。各个都是受尽折磨……”她浅然笑起,似蛇般鬼魅阴冷,“还不如学学你那冷师叔,入魔还干脆……”
“你胡说什么!”左千千向她吼,“我师叔才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那种人,那就你爹是那种人。”曲似烟笑起来,竖瞳发冷,“你总得选一个。”
左千千一瞬间沉默,怒意都累积在身体里,发也发不出来。
“只是可惜了那凌洲啊……也不知道她偷的那些宝贝藏哪儿去了……”她吐了下蛇信子,一条尖端分两瓣,“还有那总追着她的月白姑娘……”
“月白,提到你了诶。”陪着某人偷窥的九一提醒她。
月白自己也听得到,还打算继续听下去。
“月白……”左千千想着这个名字,“就那个‘一箭二婴’的月白?”
“她可不止那点本事,连蒲时都忌惮她。”曲似烟笑起来时眼眉抬不太高,没精神、又显得阴,“黑蛟进阶与龙骨不归都与她有关……这样的人、追不到一个凌洲?也是笑话……”
“……月白……”左千千想了想,“那她会不会有办法?”
“左大小姐,那不是你能招惹的人。”曲似烟稍挑起眉眼,“先不说她在三清被你藏雪挑衅,差点动手。”她吐了下蛇信子,眼眯起来,“就她和凌洲的关系而言,凌洲若真死在你爹掌下,她说不定、还会来寻仇……”
来寻仇的月白:“……”
陪她来寻仇的九一:“你怎么又被猜到了?”
“她和凌洲?”左千千一惊,“她和凌洲还有关系?”
“……呵,可比外人想得亲密。”曲似烟言语玩味,“那姑娘据说看着清冷,说不定也是个爱玩的主儿……”
九一:“她是如何看穿了你闷骚的本质?”
“……”月白还比较想知道她是如何知道自己与凌洲关系。
这个问题左千千问了,曲似烟也就答,“之前有小妖从江家被救出来,进了凌洲庇护,后来回了妖界上我那儿说起过。妖皇去寻不归的时候,是凌洲与另外一位姑娘领门,那姑娘还被凌洲又咬又亲的……”她向左千千一笑,“若不是关系亲密,凭月白本事、会不反抗?”
……那时候关系还真没有太亲密。
“如此亲密之人若真死于你藏雪门下……”曲似烟蛇信一吐,“也不知道那位会如何反应……”
左千千“哼”了一声,“她能怎样?还要来挑我藏雪一门?”
“月白,她挑衅你!”九一好像嫌事儿不够大,“你要不干脆挑一个?”早就想看大佬装逼了,还有什么比一人挑一派更装的!
月白才不理他。她来找左千千是因为她劫走了木长木辛。虽说那两人的魔气是季无念逼的,但她在打擂时好像也不希望那两人丢了性命。月白之前没太注意,但知道左千千把人劫走才开始觉得不对。木长木辛魔气显现,按左任之前做法,回了藏雪只怕也会被丢进那血色炼狱,季无念救人便是多此一举。可偏偏左千千又把人救了,这就让月白怀疑季小狐狸是不是哪里又算了一手。
见到曲似烟,月白就更怀疑了。
只是神魂扫过两人识海,月白又没寻着她们与季无念之间关联。
曲似烟在此,乃是因为她与左千千的母亲曾有过一段交集。那位母亲早便知道了左任所为,却被种种限制难以公布,内心挣扎、痛苦不堪。那次魔修突袭,是她刻意透露消息、刻意叫甘乾离开,成了自己的求死之梦。她本是想带着左千千一起的,却不想正好被曲似烟撞见。
这条阴冷的蛇救了人也杀了人,就这样让左千千在一旁看。
看着自己的母亲凄惨得死去,也看看她死得是多么幸福。
“有人求生,亦有人求死。左大小姐,你是想生、还是想死啊?”
左千千吓得失了神,根本回不了话。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想要杀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死前的笑容,更不明白为什么曲似烟要救她又放过她。这一切都闷在她心里,闷了好几年,闷不出个结果来。后来她不闷了,也不想去想。生死难题她想不出来,但人命易逝这件事她知道。
死也好活也好,就这样的一生;骄也好横也好,就这么个人。
她也意识到了父亲对她的宠爱与放纵,可心底隐隐的、她又对父亲没那么亲近,反倒是对冷羡这个师叔更为敬畏些。一直到冷羡突然暴毙,她才又挖出心底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来。
小孩子敏感,父母之间的紧张她感觉得出来。而母亲那些失常背后的东西……
她是真的不知道么?
不安笼罩,她便去劫了木长木辛,也用了当年曲似烟留给她的传音符、第一次向这蛇蝎求助。
曲似烟当年也就是一时兴起。那女人一会儿求她杀、一会儿求她救,哪里还有什么仙门派头,活脱脱一个疯婆子,也就死的时候、还像点儿人样。可偏偏临死,她还要得寸进尺,求曲似烟在左千千危难时救她。
作为一条冷血的蛇,曲似烟是搞不懂这种反复的。她也就随口要了两样东西,却不想有人当了真,递了三颗珠子给她。
两颗少见的碧绿眼珠,一颗真元内丹。
然后人就死了,连给她反悔的机会都没留。
曲似烟作为人家某种意义上的杀母仇人,手里捧着血淋淋的三颗珠子,扔给了小姑娘一张传音符,就这么走了。一晃这么多年,她都已经把这事儿忘了,左千千找她时、她还没想起来。一直到左千千说起那对碧绿眼球,曲似烟才找出点回忆来。
她想起来时还觉得可惜。那对招子她有印象,但也只是玩物,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后来听说是因那魔气,她有了点兴趣才来看看。结果这冻死蛇的鬼地方处处跟她不对盘,冷也就算了,这小姑娘还学了她爹囚禁那一套,以降妖秘宝困她于此,一副不治好不让出去的架势。
真不愧是姓左的,大概骨子里就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