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满月，它高挂在空中，给乘着夜间凉爽赶路的商贩，照明道路。可惜，月辉照不透树冠，只能在这林子相对稀疏的空隙留下不足道的斑驳光片。瘦高的身影依在树干上，脚边还插了一把双手剑，在等着迟迟不来的某人。这把剑是战士的依仗，是适配她们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的完美武器，因为普通的铁剑甚至无法承受她们的全力挥动。每个人的剑又因为剑身上的刻印，是独一无二的。

“呵呵。”这个在大多战士眼里象征着荣耀的刻印，在那位眼里，可一点神圣意味都没有。

“就像给每条家畜打上烙印一样”，她是这么说的。

“特蕾莎，你太偏激了。所有加在你身上的东西，只要是组织有关的，你都觉得是枷锁。”

她笑了，凑得更近，温柔地看着女人。“你不是，伊妮莉。你永远都不是我的束缚。就算你总是不许我做这做那，我仍然乐意。”唇上一暖，等这暖意退开，伊妮莉不自觉地抿唇，试图留住这种感觉。

“特蕾莎……”女人地心里多种情绪交织。有愧疚，有酸涩，有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的迷茫，最多的是压倒其他杂念地甜蜜。她从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平时似乎只有理智和为了生存刻意制造的麻木占据大脑，只有想到迪妮莎，或者看到她，听到她略哑的声音，才会想起银眼魔女的生命里，不止是杀戮。（当然，对有的战士来说还有酒和奢侈而短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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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莲娜~”。

在特蕾莎呼唤之前，伊妮莉就已经发现她了。这位“历届最强NO.1”掩藏妖气的水准绝对进入不了前十。就像那些贵妇的香水味，她的妖气就那么……存在着。是的，存在着。不是低调地掩藏，也从来不是像护主地兽类一样威胁周围的一切生物。最强的战士不需要回避任何妖魔，或者人类；更不需要炫耀自己地存在。

“这次可以呆久一点。这两个月都没有新的高等妖魔冒出来。哈~除非是我辖区隔壁那位要找麻烦。”

伊妮莉不赞同地摇摇头。“就算是你，也不该轻视四大深渊。他们也曾是最强者……”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你是说NO.1？”特蕾莎笑笑，“给我多点信心，疾风剑。我讨厌这么说，因为听起来像争着证明自己是最能咬的狗一样……我可是最强的。”“就算不相信我，也请相信觉醒者的智商。先向我这边进攻对一个想成为大陆之主的生物，可不是最优解。”

特蕾莎，我不止是担心你的安全，我最怕的是会不会你有一天变成他们。变成吃人血肉的怪物，对食物的渴望超过一切。不说能不能斩杀你，能不能对你举起这大剑，都是问题。

“我知道的。”伊妮莉被打断

“我知道莲娜你在担心什么，我也一样。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绝不会让你对我举起除魔的利剑。”特蕾莎环抱住和自己一样高的女人。“我们都知道这副躯体的结局，这组织战士的归宿。除了在战斗中被妖魔杀死，就是过度使用妖力，变为觉醒者。这么多年从无例外。”

“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次相聚的机会，但是，伊妮莉。我保证，你不会看到我血肉模糊的残躯，也不会被逼将我斩杀。我能给你最终极的承诺，就是我绝不会在你‘死亡’之前死去。安葬爱人的一定是我。”

“一定是我。”

“特蕾莎……”伊妮莉知道她们间拥有的已经很多，不该更贪心，却总是控制不住。这让人心碎的承诺，对于自己便是最好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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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吧！诅咒你们那魔物都不如的身躯！”刻着三叉戟的武器映出特蕾莎因愤怒扭曲的脸庞。山贼的恶行，绝不能被原谅。所谓铁律，在喽啰拖拽女孩满布血污的身体还敢挑衅时，被特蕾莎彻底扔在一边。奥尔塞躲在披风的暗影下，虚假地叹了句可惜。真正意义最强的怪物，他们无数次地试图重复当初的步骤，在数不清的备选者身上，结果并不让学者满意。她就是一个偶然的变数，没有半人半妖能到达这样的高度。如果有这样的一只军队，不，这样一组小队，扭转战局不是空谈。本来可以多观察一段时间的，觉醒了也无所谓，现在却要以这样的方式提前清除，但愿她的尸体还有一样的魔力。铁律高于一切。这些原则就是握在组织手里的缰绳，再厉害的战士也不能动一下。

楼下的血腥杀戮没有持续太久，眨眼的功夫就结束。奥尔塞带上兜帽，一跃而下。放纵之后该迎接它的后果了。

“特蕾莎，我很遗憾。”

“呵呵，”女人冷笑出声。“奥尔塞，你的臭味我很远就闻到了。看到这么多镇民被山贼杀死还能淡定地站在屋顶真令人赞叹。我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只是还有个最后的问题，请你谨慎回答。”冷冽的银眼逼视着奥尔塞，“我们斩杀妖魔，是为了保护人类。在任何情况下不得伤害人类性命，就可以坐视平民被屠戮吗？”

“人类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特蕾莎，你不是英雄，你是组织制造的半人半妖，杀死妖魔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

特蕾莎大笑，这真是最荒诞的笑话。“组织说是不干涉人类的事务，这真是太虚假了。你们的那些小动作，以为做的很隐秘？”

奥尔塞被大剑的笑声惊到，以至于对组织的指控过了两三秒钟才真的被大脑接收。看着这双银眼，他流下冷汗。这位看来是铁了心要叛逃，而在叛逃前，有什么比组织高层的代言人的脑袋，更适合的挑衅呢？他虽然不是最恶劣的代理人，可对监管的几位战士远远算不上友好，正常情况自己地位绝对高于她们，他甚至忘记这些银眼半妖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松捏死自己。

恐惧到了极致，男人再也藏不住，大喝：“你要背叛组织么？把你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给了你不该属于人的力量，不要忘了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给你的！”

刷的一声，特蕾莎将大剑画出一个弧线。山贼粘腻的血液在地上留下一条断续的横线。“背叛？我受够了，我不欠组织什么。”不过她对取一个快尿出来的人的脑袋没有兴趣。

“你走吧，代理人。给你和你背后的主子一个忠告，不要浪费力气来追杀我。我只想带着这个孩子四处漂泊。双子女神在上，愿我不用再看见你那张丑脸。”

轻柔地抱起怀中的女孩，特蕾莎最后看了眼这片血腥战场。

奥尔塞在原地僵立半晌，匆匆朝最近的驻地赶去。叛逃NO.1出在自己手下，再不及时汇报，自己一辈子就只能卡在这么一个职位上了。

“微笑的特蕾莎居然叛逃了，还是在这么特殊的时候。”白袍领头人胸前的徽章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两条蛇环绕一把利剑，呈现环卫之势。“立马解除这个隐患，”拳头狠狠砸在桌上，“立马召集讨伐队，最强的大剑，就给她最好的待遇。从NO.2到NO.5，无论有没有任务在身，全部优先处理特蕾莎事件，管辖区里的一应任务交给学徒。”

“四名高位大剑组成讨伐队？这是否有些‘浪费’，”下首的有些迟疑。“我们一周前才投放……”

“够了，这次没有你们可以插嘴的地方！让那些没用的代理人进来两个。”“你们立马传信召集队伍，另外让天眼不要在深渊那边监视了，先追踪叛徒的方位。”男人冷酷地补充一句，“记住你们享受到的优待，不想在这个时候丢掉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就在一周内组建讨伐队，半个月内击杀特蕾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