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尼雅在柴火的噼啪声中醒来，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安全了。包裹住瘦小身躯的厚重毛毯，还带着皂荚的香气。山贼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冷，只有特蕾莎，那个像是在发光的战士才可能这样体贴。古尼雅想起刚认识的时候，战士可与体贴两个字沾不上边。

“醒了？”特蕾莎看着女孩慢慢撑起身体，毯子滑下，露出洁白的绷带，拨了拨面前的篝火，让它烧得更旺一些。“喝点水吧，古尼雅。”

女孩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只好四肢并用趴在特蕾莎身上，紧紧抱住。在昏迷过去之前，迷迷糊糊看见大剑挺拔地身影，古尼雅知道自己得救了。就像初次见面，她把自己从妖魔的掌下解救出来一样。女孩早就失去父母，习惯了在街头挣扎生存，触动她拥抱特蕾莎的，不是女人足够强大可以当作依仗，而是这样一个剽悍的战士，眼中却有化不开的忧伤。

“哈哈，古尼雅不要粘人了。”特蕾莎一边这么说，一边回应女孩的拥抱，“我很抱歉，古尼雅。我不该随便丢下你。我仍然觉得，回归人类那边，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看到女孩想反驳却不知怎么开口，大剑点点她垂下的小脑袋。“不过，这次我把决定权交给你。古尼雅，不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尽量给你最好的。只是和我一起流浪很辛苦，不止要猎杀妖魔，其他大剑的追杀也很棘手。而在人类的定居点，你可以有新的玩伴，朋友，甚至家人，到了年纪你可以有自己的家庭。”“这些都是我失去的，而且不可能再度拥有。古尼雅，你明白吗，我不能剥夺你的幸福的可能。”

曾经，和莲……和伊妮莉交缠，在外界的喧嚣短暂的远去的那些时候，自己有种错觉——或许，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久到看厌旅途的风景。哈，可惜美梦总是要醒，那些都已结束，只留下偶尔泛起的钝痛提醒着毫无意义曾经。毫无意义，特蕾莎一直这样告诉自己。这其实是没有了爱情，为了保留有一点点可怜的自尊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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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组织命令你立刻前往第四区与NO.2、NO.4、NO.5汇合。由你带领这次的讨伐队。”

伊妮莉蹙眉，这样的阵容也太夸张了，是什么样的任务这么棘手？她庆幸没有安排和NO.1组队，从分开以后，见到那个人每次都很无措。等等，这么高难度的任务，为什么组织不祭出她这张王牌？难道出现了新的觉醒者，而……特蕾莎她……

“讨伐对象，前NO.1，微笑的特蕾莎。”

伊妮莉麻木地询问更多细节。“是什么样的战斗，能让NO.1解放过量的妖气？”特蕾莎，再见面你还能认得出我吗？还是叫嚣着要食用我的血肉，像一个妖魔那样。你还是违背了承诺……不，早就没什么承诺了。

“特蕾莎没有觉醒，”代理人苦恼地叹了口气。“她杀死三四十个人类盗匪，违背铁律，还拒绝受刑。这样的叛逃需要尽快得到应有的处置。”“你是前N0.2个人的战力我们毫不怀疑，比起新晋的NO.2你又更具备作战经验，是带队的不二人选。好好利用那个新人的特质，她可是对付特蕾莎的秘密王牌。熟悉NO.1的战斗方式，最重要的是懂得藏起妖气。”

伊妮莉的心情起起伏伏。最终只能沉默地点头，背负着大剑，在夜色下奔跑赶路。后面还传来代理人的话音。“去杀死特蕾莎，维护你们所有战士的尊严。”

眼泪流出眼眶，又眨眼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干。到此为止了，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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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后，伊妮莉终于和其他三人汇合。苏菲亚和萝路亚，还是老样子。如果是普通地去猎杀觉醒者，着一定是一趟有意思的旅途。最后，吸引她目光的，是没什么气场，看起来有些害羞的战士。面对NO.5咄咄逼人的追问，只会唯唯诺诺道歉，斩杀妖魔的能力却强悍得吓人。

普莉西亚，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这也正常，有资质的战士总是被讨论来讨论去，伊妮莉偶然听了一耳朵也没有什么。

长发大剑收回目光。“接到组织的命令，此次讨伐对象为叛逃的NO.1，微笑的特蕾莎。”

“那个微笑的特蕾莎？那个历代最强的怪物？”苏菲亚是以勇猛闻名的，这时候也不免有些犯怵。“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她居然叛逃了。而且，你们……”

“她屠戮了一伙匪徒，无论何种理由，都该接受制裁。可她直接拒绝代理人的指令，这是又一层背叛。”

“特蕾莎……”普莉西亚的喃喃抓住伊妮莉的注意。年轻大剑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为什么……我不敢相信……不可原谅……”“你还好么？”苏菲亚拍了拍NO.2的肩膀。如果失去这样一个队员，这只队伍完全没有必要白白跑到特蕾莎面前找麻烦。特蕾莎的妖气感知，能预测到对手每一步的动作，这样被看穿了的战斗毫无悬念。只是一街之隔，新任NO.2解决如此多量的妖魔，还能不被她们发现，掩藏妖力波动的水准必然十分超群。看不透对手的动作，特蕾莎还能微笑吗？

“我很好，”普莉西亚急切的追问，“她现在在哪里，我们应该尽快找到她。太危险了，让一个威胁人类生命的大剑四处行走。”

反驳特蕾莎不是这样的人并不能改变她必死的命运。伊妮莉抛下那些纷扰的思绪，开始谋划战略。但愿谋划得当，战斗能快快结束，特蕾莎也可以少受些苦。

“特蕾莎在向西面移动，她应该是想穿越丽芙露地盘，迫使我们停止讨伐。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与西边那位深渊起冲突，十年前的血腥冲突之后，彼此两方都接受画好的地盘。一旦她越过边界，击杀叛逃和维持和平我们只能选择后者。”

“西之深渊？哈，我们的NO.1疯了吗。这是在选择死法而非逃命吧。”

“虽然划定了地盘，丽芙露只在一块矮丘上活动较多。观测者汇报过，她常常可以在爱巢里呆上一周不移动。特蕾莎只要小心些，很大机会可以避免战斗。”

“那我们绕开丽芙露这个大麻烦，特蕾莎的目的地肯定是更西边的埃兰达。我们守在城外，不让这些一神教的信徒发觉。”

苏菲亚拿起长剑缓缓擦拭。“你又确定她会走哪个城门？或者她真的会从城门进出么？又或者她去到城镇周围十几个村庄？要知道，乡下人可没有那么膜拜一神，更容易接受一个银眼魔女住在他们周围。我们可没有观察者在那片区域。”

“一旦摆脱追踪，特蕾莎的选择太多。在这片陆地的西边也好，甚至向东向南都随她的心情。”伊妮莉抱起手臂。“接下来几天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缩短和她的距离。交锋前还要适当休整，你不会想疲惫应对她的。”

“普莉希拉，最关键的环节是你。将妖力外泄压低到极致，意味着你是暗杀NO.1的最佳人选。我们的努力都是为了给你一击的机会。”最年轻的战士面露挣扎，伊妮莉不得不打断她。“你更想堂堂正正地战斗是吗？别太天真。这样地讨伐阵容还说明不了‘最强’是什么意思么。”

普莉希拉咬紧嘴唇，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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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尼雅还在熟睡，特蕾莎躺在旁边，任由女孩抱住。

旅店地床铺还是太柔软，像是要把她吸进去。特蕾莎知道这种持续下坠感是错觉，短时间内难以习惯。也许有一天，“退役”的战士能像普通人一样，习惯安眠于小小的床上。

轻轻推开女孩，特蕾莎正准备给女孩叫一份热腾腾的早餐，被三股异常的妖气打断。她苦笑，居然来得这么快。三股力量不紧不慢地逼近，像是完全确认她的方位。再压抑妖气也不可能骗过那几人，特蕾莎披上护甲，那就迎战吧。

楼下，苏菲亚丢了够买下整个旅馆的钱，做好从下突入的准备。伊妮莉握了握拳头，和特蕾莎之间有太多遗憾，就让这些遗憾永埋心底。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熟悉的人好整以暇侧坐在靠椅上。双子女神啊，她快忘记特蕾莎看起来这么美。那些披散在肩头的微卷长发，人偶一般秀丽的脸庞，每一个姿态看起来皆无可挑剔的身体。它们的触感还残留些许在指尖。伊妮莉呼吸一顿。

“许久不见，伊妮莉。”NO.1似乎比来取她性命的老情人淡然很多。“你过得还不错。”

“我是来取你头颅的。”

“哦~就凭你做得到吗？”

伊妮莉直接用行动回答。冷冽的剑风呼啸着昭示破坏力。

“用高速剑也没关系，只是，不要伤到那个孩子。呆在角落里别动，古尼雅！”

她居然以为自己掉价到会伤害无辜的孩子，尖耳大剑眼神一利。“放心吧，今天只会有一个人丢掉性命！”高速剑猛地突进。“那就是你！”

当的一声，四散的剑光全部消失。特蕾莎的剑轻巧地架住进攻。就算有心理准备，伊妮莉也想不到使出大半力量地剑招可以被这么随意地化解。

“怎么啦？高速剑停下不动可不行。”

就是现在，苏菲亚剑尖朝上，靠着二楼地板掩护，向目标脚下发动奇袭。这一击瞬间拉开她和伊妮莉间的距离，被压制的高速剑再次解放。罗亚路和苏菲亚配合默契，一跃而起，破开窗户试图封住特蕾莎的退路。

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应对三个高位战士，还要碍着角落里的古尼雅，特蕾莎一时间难以施展。当即一个仰身，从罗亚路的头上越过，落在街边。周围的路人纷纷吓了一跳。

特蕾莎突然觉得不对，先是那一瞬间的战士本能催促她向前闪身，后一秒什么东西极高速划过空气的锐响印证了直觉。

刷！半人半妖的血肉没能阻拦特制武器，划过皮肉的它没有丝毫停顿。

“漂亮的一击得手！”罗亚路看着盛开的血花松了口气。“干得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