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主一行人抵達後,舞會也正好開始了。
會場區分為立食區以及舞會區,是兼具餐宴性質的舞會。
絕大多數人來此都是為了跳舞,並不會吃太多東西,不過也是有人對跳舞興趣缺缺,主要待在立食區,有些人將這裡視為社交的好地方,畢竟,跳舞的區域不好聊天。
也設有坐席,可供想休息的人歇口氣。
愛維麗婭並沒有特別想共舞的對象,首先在立食區這邊,多多少少吃一些東西果腹,同時根據邀請函裡附上的參加名單,向那些自己需要會見的人打個照面。
社交,真是挺累的。
「您好,安伯克爾伯爵大人,久違多時了。」
「啊啊~ 愛維麗婭公主殿下,真是好久不見了~!」
在公主帶著微笑與人寒暄時,伊茜則默默地守在一旁。
她很明顯與其他人並非一個階級,不過,由於明顯地跟在公主身旁,眾人並未多說什麼,就算疑惑地瞥上幾眼,也不會造成大問題。知道愛維麗婭先前遭遇的人,那就更不用說了,看見伊茜的裝扮便心知肚明。
「……說起來,究竟舉辦這場舞會,是為了什麼呢?」
會面了好幾個人過後,愛維麗婭周遭終於出現了空檔,讓她得以放鬆一會,與伊茜聊天(和其他人的聊天,根本算不上是聊天吶)。
「我也不知道呢。」
對這個問題,愛維麗婭很乾脆地宣告自己並不清楚。
「邀請函上,也沒有寫明舉辦原因。」
「咦?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伊茜似乎很困惑的樣子,愛維麗婭則是笑了一笑。
「沒什麼的,貴族之間很常這樣,沒事就舉辦舞會、宴會,雖然看似沒有目的,其實,舉辦本身就是一個目的。」
「咦?這是說……?」
「『提供一個社交場合』,這就是宴會的一個目的指標。」
愛維麗婭解釋道:「並且,既然要進行社交活動,待在自己的主場、保持掌控權,是再好不過的了,對吧?所以,我國的貴族們喜歡三不五時便辦個聚會,邀請眾人參加,好鞏固自己家的社交地位。我想,這舞會就是這個性質吧。」
「原來如此……」
有些似懂非懂,對伊茜來說,總之,就是聽到了上流社會的有些不那麼光彩的一面,而且,還很難理解吧。
就在她的頭腦還有些轉不過來時,一名長相還算帥氣,流露的氣質卻讓人感到有些不舒服的男子,朝愛維麗婭湊了過來。
「您好呀,愛維麗婭殿下~ 許久不見了~」
「……您好,許久不見,久維斯利閣下。」
啊,原來他就是久維斯利,克勞西家的長子呀。
伊茜才第一眼見到他,便感到身心無法避免的對這人的抗拒,原因不明,只能確定,愛維麗婭先前所說的絕對沒有誇飾,反而還不知道有沒有收斂。
久維斯利顯然是針對愛維麗婭而來,對舞會裡頭的其他人不感興趣的樣子。
完全將公主鎖定為自己的目標。
「既然都這麼久沒見面了,想必,您的一些想法可能已經改變了吧~?」
他帶著令人噁心的笑容,一邊這麼說著。
……不,這麼說也不對,事實上,他露出的表情,以客觀角度來看,應該還挺迷人的,畢竟他的長相真的頗為俊俏。
然而,他所說出的那些話、那些語氣,以及他本身莫名的叫人不敢恭維氣場,使其微笑看來都變得令人不快。這人究竟怎麼存在這世上、活到現在的?
「……您是指什麼呢?」
愛維麗婭鎮定地裝傻,不過,她當然不會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若要說久維斯利究竟有什麼優點?那,大概就是他說話頗直、不拐彎抹角這點吧。
只是,他的其它個性,能將這唯一的優點也變成缺點。
「那還用說嗎~?我已經等候公主殿下您的回覆許久了,請問,今天是否能給予在下您的回答呢~?」
例如說,他這不知哪來的自信……不,應該稱之為「自大」更為貼切。
「……若是我知道的那個回覆,我以為,早在許久之前便給你了,不是嗎?」
愛維麗婭冷冷地回道,卻依舊沒能折損這位男子的傲氣。
「唉呀……您還對這耿耿於懷呀~?請不用擔心~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在下剛剛也說了,經過這麼長時間,人的想法總是會變的,在下等著的,就是總有一天您回心轉意過來--」
……啊啊。
好煩。
愛維麗婭一時之間,甚至恍神沒能聽他那聒噪的喋喋不休。
自顧自說著話,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主觀意識認定他人一定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這種人,真的,很麻煩。
「……不好意思,我想跳支舞了。」
雖然並沒有這樣的想法,為了擺脫這貌似永無止境的糾纏,愛維麗婭只好出此下策。
「……唉呀呀~!那不是正好嗎~?」
結果,卻讓久維斯利更加笑了起來。
他在公主面前行以一禮。
「若愛維麗婭殿下您不嫌棄的話,就請與在下共舞吧~」
……糟了。
真的是步壞棋。
原本,愛維麗婭應該能料到會演變成這樣才對,然而,被對方那如同無限迴圈的大量言詞淹沒,感覺近乎洗腦,讓她的判斷力下降了一層。
演變成了麻煩的局面。
「呃……不……那個……」
她頓時陷入苦惱之中。
若是不找個藉口,自己根本沒辦法拒絕這個邀請。
無法拒絕,就代表得和面前這人一起跳舞。
她可不想這麼做。
連忙看了看四周,可,卻也找不出能當作臨時舞伴、藉以拒絕久維斯利的人選。
說到底,愛維麗婭在上流社會的社交圈中,人脈並沒有很廣,連想找個認識的人都很難。
「……公主殿下?」
「那個……呃……」
「……公主大人。」
突然,原本僅待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切的伊茜,插進了兩人中間,對愛維麗婭伸出了手。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我們走吧。」
「……咦?」
「喂!妳是誰啊!」
對這介入,久維斯利自然不會感到高興,一臉不悅地對伊茜大喊。
「干涉我和公主殿下的事,妳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嗎!」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您似乎有什麼誤會。」
伊茜轉過身,背對著驚愕的愛維麗婭,面向那慍怒而面容扭曲的男子。
「我和公主大人約好已久了……啊,不好意思,我先自我介紹。我是公主大人的貼身護衛隊隊長,伊茜.賈斯汀,請多指教。」
「嗚!公、公主殿下的、貼身護衛長?!」
聽到這頭銜,久維斯利的一邊面部肌肉痙攣了下。
雖然,就名義上而言,久維斯利的地位絕對高於身為護衛隊長的伊茜,然而,也還得考慮下對方的主人是誰。
既然是公主的貼身護衛,那就不能對其輕舉妄動。
「哈……妳好,貼身護衛長小姐,很高興見到妳。」
語氣和言詞完全對不上來。
「只不過,在下和公主大人剛剛還在商量要事(一起共舞),不知道妳突然過來阻擋我,是為了什麼?」
「喔,抱歉,失禮了。」
面對對方充滿諷刺的提問,伊茜以有禮的態度回應:
「事實上,公主大人先前已經吩咐過我,在這場舞會上,要教導公主大人一支舞蹈,剛才聽到公主大人表示想要跳舞了,因此,才特地做好準備過來。」
「什麼?」
「……愛維麗婭公主大人,我們走吧。請。」
「……喔。」
驚訝於伊茜這操作,愛維麗婭將手放到她伸出的手上,伊茜以優雅的姿態,如同男士一般引領著愛維麗婭,踏著輕快的舞步,她們兩人進入了舞會區域。
「……伊茜,雖說妳幫我解圍很感激……妳真的會跳舞嗎?」
「請不必擔心,公主大人。」
沒想到,伊茜意外地自信滿滿。
「師母她……曾經教過我幾支舞,可能連您都沒學過唷,讓我教您吧~?」
「……嗯,如果可以的話,拜託了。」
事實顯示,愛維麗婭的擔慮雖然合理,卻真的是多心了。
伊茜的自信完全不是毫無來由,她的舞蹈技巧相當高超,並且,其舞步確實是愛維麗婭所沒學過,卻相當優雅、美妙。
兩人的舞姿,甚至掩蓋過了身邊眾人的光彩,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您跳得很好唷,公主大人。」
待整支舞告一段落,伊茜輕扶著愛維麗婭的身子,微笑著對她這麼說。
如果她是男生的話,此刻她們必然是全場最亮眼的一對才子佳人了吧。愛維麗婭甚至忍不住這麼想到。
「不……是伊茜妳教得好。」
公主也笑了,兩人結束共舞,偕手回到了供休息的立食區。
「……唉呀呀,公主殿下,護衛小姐,真是精采的舞蹈呢。」
只可惜,方才那美麗的雙人舞,餘韻全被迎面而來的男子給破壞了。
久維斯利皮笑肉不笑地,對她們兩人獻上恭維。
「不,我剛才跳得沒那麼好,畢竟是第一次學的舞步。」
愛維麗婭這麼說著。這算是她的真心話沒錯。
「哪裡哪裡~ 您的身姿真是太美妙了~ 不管搭配上哪種舞都能襯托您的美麗~」
說著這般有些性O擾嫌疑的話語,他一邊湊近公主,使對方不自禁後退了一步,而伊茜則是做出了戒備的姿勢。
久維斯利也沒那麼不識趣,看到兩人的動作,便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那麼,公主殿下,是否能與在下一同共舞了呢~?」
「抱歉,我現在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愛維麗婭說出準備好的推辭,然而對方卻還不死心。
「要休息吶~ 那麼,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庭院那邊散步呢~?今晚的月色可相當不錯呢~」
「謝謝您,我想,還是在這房裡休息就好,也有飲料可以喝。」
「……什麼啊!」
所有的邀請都被一一婉拒,久維斯利的理智似乎突然斷了線,面色大變。
「我都這樣邀請您了……妳還不接受,是什麼意思!是在說我連那名女護衛都不如嗎!」
「……久維斯利閣下!請您冷靜一點!」
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情緒爆發,愛維麗婭的神情也略顯慌張。
伊茜則是將姿勢調整得更加警戒。
而久維斯利完全沒有想停下的意思。
「我!可是貴為阿斯卡王國最頂端的家族--克勞西家的長子,久維斯利!妳竟然寧願和護衛共舞,也不願和我跳舞?!」
他激動地指著公主,破口大罵:
「妳自以為多了不起啊?!我,還不是看在妳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美女,才願意追求妳的!身為公主又怎樣!妳不過就是個野種罷了!連母親是誰都不知道吧!我還願意和妳結婚,妳竟然不感激還--」
「……」
「……唔!」
說到這裡,他突然住了嘴。
全身發抖,面色唰地刷白,冷汗自額頭緩緩滲出,滴下。
他才發現,自己做出了個什麼天殺的行為。
徹底,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