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維斯利惹出事情後,舞會自然是辦不下去了,一度陷入紛亂的會場,後來由兩名護衛隊員協助指揮,姑且維持住了整體秩序,沒出更大的亂子,算是萬幸。
事後,伊茜對這兩位隊員也是感激萬分。
當時選擇追尋公主的她,雖然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因此而導致現場再度出事,不僅內疚,相關的責任也大概是跑不了的。
說到事後,畢竟是克勞西家的成員捅出的大簍子,雖然其他家人堅持與其撇清關係,堅稱那是久維斯利的個人行為、與家族無關,就這麼接受這種說法想必是不可能的。整個克勞西家族都受到嚴密的調查,嚴重程度甚至可以說,使他們從貴族的頂點,一下子打落到瀕臨家破人亡的局面。
牽涉到的,可是關於公主名譽的敏感話題,更不用說這事本就是國家機密了,受到如此的懲處,都還算在理所當然的範圍吶。
隔兩天過後,伊茜怯怯地走進愛維麗婭的臥房。
「打、打擾了……公主大人……」
「啊,伊茜,妳來啦~ 快進來吧。」
在「克勞西風波」發生時,可以算是,一時受到氣氛的影響,伊茜不自覺地做出照理說絕對逾權了的、擅自安慰愛維麗婭的舉動,甚至,還直接叫出了公主的名字。
這段經歷,事後情緒穩定下來、她再度回想時,成了羞得無法見人的回憶。
『我當時也太衝動了……』
這也讓她這兩天面對公主時,始終無法以平常心相待。
倒是被安慰的愛維麗婭,並未顯現相同的心境,反而,似乎對伊茜更加親切了些,或許是更加信任她了吧。
「公主大人……今天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呢?」
雖然伊茜不時會過來公主的房間,這次,是愛維麗婭特別派人請她前來,想必是有什麼事想要商討。
想到這裡,儘管還是害羞不已,伊茜努力振奮自己的精神。至少工作還是要做好呀。
「……其實呢,是想要和妳討論一下。」
愛維麗婭思考了下措辭,最後決定,話還是講得簡單些較好。
「那個……我的貼身護衛隊,目前一共有十二個人,對吧?」
「嗯,沒錯。」
突然提到護衛隊的人數,難不成,公主想要更動護衛隊的整體設置嗎?是想增員呢?還是認為不需要這麼多,想要辭去幾人呢?
若是後者,伊茜是絕對不同意的。現在的配置很好,不過也相當發揮隊員們的極限,再減少人手恐怕會出問題啊。
「那麼,所有人都有空的時間,能選出來嗎?」
「咦?」
結果,愛維麗婭正色提出的問題,和想像中完全不同,讓伊茜忍不住愣了一下。
之後又過了兩天。
愛維麗婭,與其貼身護衛隊十二名隊員,一同來到了王宮內的御用浴場。
「公、公主大人?這樣真的好嗎?」
對這事情的發展,伊茜不由得感到不妥,然而愛維麗婭卻笑著打消這疑慮。
「不用擔心,我已經全安排好了,大家今天可以盡情享受,好好放鬆一下。」
沒錯。
這位公主帶著護衛隊員們來浴場泡澡,為的,自然是慰勞平時辛苦工作、保護自己的這群護衛們。
她事先和伊茜確認過,十二個人都有空參加的時間,這天是最佳的時機,也就連忙申請了使用權--當然,是護衛們的使用權(她自己自然是不用申請)。
雖然整個護衛隊的成員都還戰戰兢兢的,不敢想像自己即將泡進原本是王室專用的浴場之中,愛維麗婭的催促之下,她們還是一一走進了附設的更衣室裡頭,脫下護衛工作中總是不離身的輕甲裝備。
當眾人一一踏進浴場裡頭時,紛紛發出了由衷的驚嘆。
「哇啊……!」「真、真不愧是御用浴場……!」「(和自己常去的浴場相比)完全不是同一個檔次的……!」
與其說是浴場,這根本就是溫泉的等級了,實際上,這裡的熱水,也真的是取自附近的溫泉,熱氣蒸騰,奢華之至。
泉水被分流、引至好幾個大大小小的浴池,配以造景的假山庭石,給人一種來到仙境的感覺。
「……既然公主大人都說是慰勞我們了,大家,就盡量享受這次的泡湯休息吧。」
不愧是伊茜,身為隊長,見隊員們雖然興奮、卻仍舊卻步不敢浸入泉水,她決定帶頭,果決地走進其中一個小浴池中。
「啊……真的、好舒服……」
這可是御用的泉水,治癒效果可不是常物能夠相比。
「隊、隊長都下去泡了吶。」「那我們……也試試看吧?」
伊茜率先示範,讓隊員們也接連效法,一個接一個泡進無比舒適的溫泉之中。
「真、真的好舒服……!」「這就是『天堂』嗎~……?」
隊員們全都表達由衷的讚嘆。
說起來,倒是沒人和伊茜泡在同一個浴池中。大概和隊長(上司)待在同個地方,還是有所顧忌吧。
不過,這次泡澡已經舒服到讓她不想管那麼多了,被人顧忌就顧忌吧。這實在是舒服到像要融化了。
「……大家都覺得舒服嗎?真是太好了~」
「……!」
伊茜睜開眼,便看到一絲不掛的愛維麗婭,正走進浴場。
公主那美麗的胴體,纖細的身軀,柔和、完美的曲線,白皙、細緻如瓷的肌膚……一切都是那麼美,讓她忍不住看呆了眼。
「……伊茜?怎麼了?」
「……抱、抱歉!沒什麼!」
她連忙撇過視線,雙頰脹得紅通。
幸好,自己正在泡澡。
「這樣啊……那個,妳覺得這裡怎麼樣?」
伊茜發現時,愛維麗婭已經準備踏進她所待的這個浴池,並一邊問著她的感想。嗯,是指對浴場的感想吧。
「很……很舒服唷,從來沒泡過品質這麼好的溫泉呢……雖說我以前其實也只泡過一次啦,要比較也有限。」
她笑了一笑。回想起了以前軍隊裡的生活經歷。
「那就好。」
愛維麗婭也笑了,在伊茜身旁坐了下來,兩人並肩泡著王室等級的高檔溫泉。
「我也不常來這裡,所以,原本還很擔心能不能讓妳們喜歡呢。」
「咦?公主大人不常來這裡泡澡嗎?」
明明是御用浴場唷?
「因為……就算過來,溫泉的療效再好,也沒辦法治癒身心呢。」
愛維麗婭略顯落寞地說:「這浴場……實在太大了,一個人泡澡,反而讓人感到空虛,所以,我不太喜歡這裡。」
沒有人能陪自己一起泡澡。
兄弟姐妹們根本不用想,至於其他人……則根本想不到能找誰?
「不過……現在或許好多了呢。」
她對伊茜開朗地一笑:「大家都在這兒,就一點也不寂寞了呢。」
與護衛隊員們一起泡澡,雖然顯得鬧哄哄的,卻也因此排解了寂寞。
讓愛維麗婭,第一次,能夠真正享受在這泉水之中。
「那真是太好了。」
伊茜也笑了。
隨後,她若有所思地呢喃自語:
「說起來……我也能體會呢,那種寂寞的心情,以及,現在這樣,大家在一起消解了寂寞……」
「嗯?什麼意思?」
「……其實呢,我,是一個孤兒。」
回答愛維麗婭的疑問,伊茜說出了令人驚訝的,公主以前從不知道的、她的身世。
「我雖然後來……算是被師傅(格拉夫先生)收養了吧,在此之前,我其實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在水煙縈繞之中,伊茜視線望向不可見的遠方,彷彿穿過時空,窺見那從前的回憶。
「最初,我孑然一身,失去了父母,只能嘗試獨自一人努力生存下去……當時,我應該是五歲左右吧?那時,真的是相當孤單呢。」
「五歲……!」
沒想到,伊茜有過這樣的經歷。
愛維麗婭根本無法想像,僅僅五歲的孩子,要如何獨自在這世上過活、成長成人。
「嘛,如果不是後來進入了一間孤兒院,我想,憑我自己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活下來吧。」
伊茜道:「在孤兒院那段時間……真的很不一樣唷,和之前一個人的時候,完全不同……身邊,有同年齡、或年紀相仿的孩子們,陪伴在彼此身邊,那種感覺,擺脫了原本的孤寂,才讓人發現,原來身邊有人相伴,是那麼美好的一件事。」
「……我能理解。」
不如說,愛維麗婭太能體會這一切了。
她不自禁地,看向就在自己身旁的伊茜。
說起來,比起自己,伊茜的身體並非柔和的那種,而是十分緊實,在不失去女性軀體的優美線條之際,添上飽經鍛鍊的緊緻肌肉,與公主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美麗。
不過,在她身上,可以見到幾處有些明顯、有些沒那麼明顯的傷痕,讓愛維麗婭想起她從前的軍人身份。
對了,這麼說來。
「伊茜妳是離開了孤兒院,之後才加入軍隊的嗎?」
「……」
對這個問題,沒想到,伊茜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當她再度開口時,聲音顯得有些沉重。
「不……我其實,並不是想離開孤兒院,不如說,那時候我的想法是,如果一輩子留在院內,長大後接下院裡的職務、幫忙帶大其他的孩子,也未嘗不可……只是……」
她嘆了口氣。
「撫養我的那所孤兒院,由於一次巨大的天災……被摧毀了。雖說人員和孩子們,死傷並不多,卻還是讓我們受到了打擊……而且,建築完全毀掉了,使我們失去了據點,之後就各自流離失所,我也流浪了很久,再度體會那孤獨的生活……直到最終加入軍隊裡頭、接受訓練,後來還與師傅相遇……大致上是這樣吧。」
「……抱歉,讓妳想起這些。」
「不,這些不是公主大人的錯吶,請不用道歉。況且~」
伊茜大膽地,牽起了愛維麗婭的雙手。
「能與……公主大人您相遇,已經、是我這輩子至今最幸福的事了,您帶給我的,實在是太多了。」
「……咦?」
愛維麗婭的臉,大大地染上了紅暈。
然而,伊茜的雙頰,也是同樣的一片鮮紅。
「而且……公主大人您,不是還援助了……那間孤兒院(先前她們送食物過去的那間)嗎?因為您伸出援手,讓那裡的孩子們得以……更加幸福地生活,我真的、認為,您非常、非常了不起……」
「……沒有妳說的那麼偉大啦。」
愛維麗婭羞怯地低聲呢喃,伊茜見狀,反倒笑了起來。
「公主大人,那些最偉大的人,往往是不認為自己偉大的人唷。」
「……」
「對我來說,您是最偉大、我最景仰的人之一,請您千萬不要忘記這件事。」
「……謝謝妳。」
撲通。撲通。
心跳得好快。
為什麼呢?異樣的感覺,隨著伊茜的純真話語,在愛維麗婭體內,悄然萌生。
那天夜深時分,愛維麗婭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
身體燥熱難耐,讓她痛苦地翻來覆去。
好痛苦。
胸口,好痛苦。
整個燒了起來,找不到熄滅的方法,只能任憑灼熱侵蝕自己的身心。
為什麼呢?
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呢?
「……伊茜。」
她不自覺地,呢喃出這個名字。
隨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而猛然一驚。
「伊茜……」
她的腦海,已全然為伊茜的容顏、身姿,滿滿地充斥。
心內全是她,目中所見也全是她,甚至,連耳邊,也彷彿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能與公主大人您相遇,已經是我這輩子至今最幸福的事了。』
『對我來說,您是最偉大、我最景仰的人之一,請您千萬不要忘記這件事。』
……然而,她,並不在身邊。
好想……見她。
好希望此時她就待在自己身邊。
愛維麗婭知道,隔著那道房門,她思念的人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守望著自己。
然而,連這點距離,此刻,她都覺得好遠好遠。
想要能夠碰觸她。
想要深切地凝視她的身影。
「伊茜……!」
愛維麗婭按捺不住,只能屈服於自己的慾望。
現在,是不可能走出房門、衝動地去見伊茜,她明白這一點。
只能退而求其次……
在空無一人的閨房內,昏暗的床上,她試圖一個人,做了。
……總歸是人,即便貴為公主,她當然也有各種慾望、欲求,生理的需求。
平時,她以王族的身份自居,強烈克制自己的言行舉止,更壓抑著這些人性的誘惑,維持著自身的高潔。
並不是為了孤芳自賞,而是,她自然而然的個性使然。
然而,此時,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嗚……!嗯……♡」
房內,輕細的呻吟聲悄悄響起,在抑制過的快感中迴盪。
「嗚……♡伊茜……♡」
口中喊著的名字,可想而見,就在那道門的後頭,與自己,僅僅隔著一張厚木板。
自己,卻在這裡,腦中想著她的容貌,做著如此流於淫慾之事……
「嗯……!」
這麼一想,讓愛維麗婭身子一縮,發出了更大的吟叫。
甚至令人擔心會不會讓門外的人……那位當事人聽見。
「……」
努力壓低喘息聲,愛維麗婭顫抖著身子,等了一會,沒聽見任何動靜。
看來,應該沒被發現。
「……對不起。」
她悄悄地,對著門外的那人,道著歉。
即便對方根本不可能聽見。
也不打算讓她聽見。
「……」
氣息平穩下來後,愛維麗婭默默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裝,隨後將自己埋進被單之間。
那侵入自己全身的火焰,已經消退許多,然而,她還是睡不著。
仍然滿心都是,關於那個人的一切。
「伊茜……」
她闔上了眼,一滴淚水,因此被擠出了眼角,緩緩滑落,浸濕了絨被。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