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离开还不到半个小时，教室里已经有人陆续走了。童诗瑶伸着脖子到处张望了一下，说：“估计班主任又回去搓麻将了，人都快溜光了。小学霸，你不回去吗？”

“这么快，现在就回去？孙老师真走了？”姜海半信半疑地打量四周，“不会杀回马枪什么的吧？”

“他才没那个习惯，麻将多好玩，上了桌还能随随便便走人？”童诗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保证道，“放心啦，老孙不会回来的。顺便提醒你一句，每天最后一个走的人要保管钥匙，第二天一大早过来给大家开门哦。”

“不说了，我跟你一起走。”姜海立马合上了书。

童诗瑶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走吧。”

职高的校园还是很大的，路上随时都能看见三五成群的学生。宿舍楼和姜海早上刚来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走廊和楼梯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地的垃圾和杂物，尤其是洗手间外面，一堆被踩扁的烟头和进进出出的脚印。

寝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人在说话。童诗瑶把门一推，就看到房间里有几个女生坐在靠阳台的下铺上，其中一个人的身边还坐着个发型有点非主流的男生。

房间里一股暖烘烘的烟味，来源是他手里的烟头。

第二回了，第二回在女寝里撞见男的了。而且看其他人稀松平常的表情，估计以后还会撞见很多次。

姜海跟在童诗瑶身后，一时间特别想转身就逃。

她有点后悔转学过来了。

童诗瑶微微皱了下眉，语气却没什么变化，还朝坐在男生旁边的那个女生笑了笑。

“章晴，你对象又没地儿去啦？”

“是啊，说是栋哥今晚有事要忙，不让他们回去。”叫章晴的女生靠在她男友身上玩手机，抬头看到童诗瑶身后的生面孔，“这是……”

“咱们班的新同学，转学生。”童诗瑶弯腰把包放下，在章晴她们看不到的角度狠狠揉了下受到摧残的鼻子，“她叫姜海，等会儿睡你上铺。”

“哦，我说呢，怎么上面突然多了床铺盖。”章晴随口应了一句，眼睛早回到手机屏幕上了，寝室里的其他人也没有要和新同学打招呼的意思。

姜海倒也松了口气，不用为了这种场面浪费脑细胞就好，她乐得清静。

时间还早，才刚过八点，宿舍里还能听到外面走廊上嬉笑打闹的声音。童诗瑶趴在床上打游戏，其他女生在矮桌旁边围着看偶像剧，姜海洗漱完，拿了几本书到上铺，一个人靠在墙边看。

在源中的B班待了一学期，她倒是已经习惯在有些嘈杂的环境里学习了，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快十点。

秦珺竹也回来了，童诗瑶忙着团战，飞快地朝她吹了声俏皮的口哨，其他几个人倒是看偶像剧看得挺起劲，又笑又闹地似乎完全没看到她，反倒是章晴的男朋友突然站了起来，特别肉麻地喊了她一声：“珺竹妹妹，怎么每次都回来得这么晚啊，你一个女生大晚上在外面很不安全的，下回给章晴打电话嘛，我下去接你。”

在上铺暗中观察的姜海差点鸡皮疙瘩掉一地。

大哥，你对象还在呢！发骚也要注意场合啊！

秦珺竹则用看白痴的眼神斜了他一眼。

“有病。”

言简意赅。

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那个男生讪讪地笑了笑，搓着手坐了回去，然后姜海就听到章晴不满的声音：“满意了吧？告诉你多少次了，招惹谁不好非招惹她。”音量不大不小的，勉强能听到一些。

秦珺竹面无表情，放下书包去水房洗漱，回来之后跟姜海一样拿了几本书到上铺看，她的位置就在姜海旁边，两人是脚对着脚。

“你很早就回来了？”秦珺竹盘腿坐下，目光掠过姜海手里的书，了然道，“班上很吵吧。”

“不是。”姜海实话实说，“其实是不想明天一大早去开教室的门，就跟童诗瑶一起回来了。”

秦珺竹理解地笑了笑：“确实，保管钥匙挺麻烦的。”

“哦，对了。”姜海翻了翻书，往她那边靠近了一点，“你现在有时间吗？之前在教室没讲完的东西，能不能……”

秦珺竹点头，也挪到了床尾：“可以，之前说好了回宿舍给你讲的。”

她花了十几分钟给姜海讲完了所有的问题，然后自己开始预习后面的内容，她用的是一本有些破旧的日汉词典，商务印书馆的，书脊都快磨开了，纸张的边角也是毛毛糙糙地翘着，看起来着实沧桑。

姜海这才注意到，秦珺竹的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太好，职高学生平时根本不屑一穿的校服都被她穿得有些褪色，用的床单和被面的材质也很粗糙，跟同宿舍的其他人根本没法比。

秦珺竹翻着那本商务印书馆的2002年袖珍版词典，很认真地给生词做笔记。那状态，姜海真是觉得惭愧，她小学三年级以后就再也没有老老实实查字典的耐心了。

秦珺竹看了会儿书，大概是有点卡壳，于是放下课本喊了童诗瑶两声，但是童诗瑶没应，蒙着头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问道：“姜海，你带字典来了么？”

“带了。”姜海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卡西欧的词典，这是她嫂子之前上大学的时候用的，她转学来职高，嫂子就把这个送她了。

秦珺竹看着姜海递过来的电子词典，迟疑了一秒，还是接了过去。

姜海知道她那个旧版的词典肯定有不少没收录的词条，估计不会好用到哪儿去，所以当熄灯之后秦珺竹把电子词典还给她的时候，她没有急着收。

“要不然你先帮我保管吧，我觉得这东西可能你用的机会比我多得多。”

查到熄灯了都还没查完，能不多吗？

“这怎么行？”秦珺竹一个劲儿地摇头，“这是你的东西，总不能你要用的时候还得来找我吧。”

姜海说：“没事儿，我行李箱里还有一本新明解，我之前在家都用那个，电子的我用不惯，就是图个轻。再说了，我们俩住得近，有什么问题随时都能说，总比大老远地喊童诗瑶要方便吧。”

“这样啊……”秦珺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把姜海的词典和她的书一起放在床尾，然后把枕头搬了过来，“那我以后就朝你这边躺着好了，你有什么事也好叫我。”

姜海被她这耿直的操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也跟着把枕头换了个方向。秦珺竹都把脑袋转过来了，她总不能还拿脚对着人家吧？

“很好，这样就更安全了。”

对方一脸严肃地点头，对她的行动表示赞成。

折腾了一整天，姜海躺在床上给林和发消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各自学校里发生的事，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突然，床板开始嘎吱嘎吱地晃动起来，姜海吓得一激灵，直接从被窝里坐起，一脸懵逼地看向毫无动静的其他人。

这，这也不像地震了啊？

然而床板还在嘎吱嘎吱地晃。

晃得有点可疑。

再仔细听听，这静悄悄的夜里是不是还多了些更可疑的声音？

姜海的脑子里“嗡”地一炸，简直头皮发麻，她居然忘记宿舍里还他娘的有个男的了！

可疑的动静还在继续。

姜海在心里疯狂骂娘。她这辈子就没碰见过这么尴尬的事。

秦珺竹也被晃醒了，她坐起来，和姜海对望了一眼，张了张嘴。

姜海看出来了，她这口型是在骂脏字儿。

“这怎么搞？”姜海压低了声音，简直要抓狂了。

秦珺竹黑着脸，直截了当地伸手，在楼梯上“梆梆梆”地敲了好几下，冷声道：“章晴，你俩给我滚出去！”

下铺的动静立马停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章晴她男朋友骂骂咧咧地下床，往身上套着跨栏背心，在门边回头指着秦珺竹说：“有种，你给我等着，老子今天懒得跟你个娘们儿计较。”章晴跟在他后边，瞪了秦珺竹一眼就离开了宿舍。

“有病。”

秦珺竹再次言简意赅地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