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不假思索地松开手,任凭手帕被风浪卷走,像凋落的枯叶消失在茫茫夜色。
手掌攥成拳,我的眼底晦涩一片,于心底质问:
陆葵,你到底,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18.
“哭了?”头上传来女声。
我慌忙摸一摸脸颊,冰凉干燥,这才后觉被她逗了,恶声恶气道:
“你再迟来一步,我就要被陆葵弄死了。”
“对不起,来迟了。”她诚恳地道歉。
我本意不在此,讪讪道:“别,我开玩笑呢,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19.
要讲起我和这位的渊源,那真是三天三夜扯不完。
所以我只讲重点。
我逃出师门后,在投奔魔教的路上遇到了她,于是二人结伴,最后她跟我说自己是魔教教主的左护法。之后多亏她的举荐,我顺利地被纳入魔教教主的麾下,成了她身边的从属。
之后我们一起出过许多任务,发生过(包括一夜情在内的)各种事情,直至我身死的最后一刻,她仍不放弃对我的营救。
总之,撇开一些插曲,我和她是两肋插刀的铁朋友。
20.
月亮又弯又亮,星星也很多,明天应该是朗朗晴日。
周围的风不知何时柔和下来。
我说:“我现在成了废人了。”
左护法镇定地点点头:“感受到了。”
我又说:“教主不要我了怎么办?”
左护法坚决地摇摇头:“他不会。”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我现在不想回魔教了。”
左护法低下头来看我:“我护着你,跟我回去。”
她眸中的寂色泛起波澜:“这次,我好好保护你。”
21.
左护法没有名字。
她是踩着人头和尸体爬到这个位置来的,办事秉持能动手就不逼逼的原则,久而久之语言功能退化不少,情感流露不多。
虽然她面无表情,但与她熟悉的我察觉到她周遭情绪波动很厉害,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我连忙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好,我相信你。”
22.
左护法抱着我落入一座城镇,寻了个客栈。
我吩咐小二端热水,再关上门,看着倚窗的左护法,她也盯在着我看。
我坐在桌旁,倒杯冷茶:“今晚不回魔教?”
她摇头:“明日再说,你先休息。”
自我复活来,一直被陆葵困着,确实没睡过好觉。
我草草洗漱一遍,脱下外衣上床,看左护法没有动,问:“你不睡?”
“不,我看着你睡。”
“这多不好意思。”我拍拍身旁的床褥:“你也来睡。”
她沉默一会,眨了眨眼,抬步上床,钻到我身旁。
23.
烛火熄灭,莹莹月光倾泻,投一地霜。
在我迷迷糊糊时,感到身旁人支起身子,发丝擦过我的脸颊,留下瘙痒的触感。
我嘤咛表示不满,伸手挠挠脸,正准备再收回去,却被人轻轻握住手腕。
下一刻,清浅的呼吸扑面,唇上湿湿热热。我知道左护法在用舌头舔我的嘴。
我连忙错开脸,皱眉:“你是狗吗?”
她欺身压下,把头枕在我的颈窝,蹭蹭。
我又混混沌沌地睡过去。
一夜无梦。
24.
第二日我神清气爽,迎着晨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左护法站在我的身后,替我梳发。
我一时不习惯她这般殷切,别一下头:“我自己来。”
她“嗯”一声,把发带递给我,站在一旁看我动作。
“看我作甚?”我笨拙地把头发拢起,想学左护法扎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却怎么也弄不好。
最后,还是左护法帮我扎头发。
她的动作很轻柔,指尖穿过发丝的感觉很舒服,我看楼下渐有人息的街道,心情颇好:
“说来,之前也有人帮我梳……”
左护法见我突然噤声,投来疑惑的目光。
“没什么。”我淡淡道,心情突然没那么好了。
25.
我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心里啧啧这张脸配什么发型都合适。
只是这么漂亮的脸蛋,现在不能见人。
我嘟嘴,不怎么情愿地让左护法把人皮面具戴上脸。
左护法说,我的仇家这么多,如今知道我没死的只有她和陆葵,为了不再招惹更多的麻烦,需低调行事。
26.
一切准备就绪,老天却故意为难。
木门被“吱呀”推开,我二人同时投去目光,见陆葵站在门口,巧笑倩兮。
她的笑如恶鬼的面孔,令我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抓住左护法的手,她的手心很暖,五指牢牢拷住我。
我听见左护法说:“姑娘找谁?”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的面貌已经改变,心中的恐慌因为面上的皮消减不少。
陆葵似是看出我的情绪变化,不屑嗤笑:“墨子卿,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我一抖,森森冷意顺着脊梁骨爬,心中又怕又委屈又愤怒,五味杂陈混在一起“砰”得一声爆炸。
我挣开左护法的手,朝前进几步:
“所以呢?你想如何?我墨子卿凭良心说对你不差,你为何如此恨我?因为我捅了你一剑?那他妈的是你活该!”
我是泪失禁体质,现在眼眶已经溢满了泪,声音哽咽:“还是因为陈阳?区区一个男人?!”
“对不起……”
她早就不笑了,慌乱地嗫嗫,伸手上前。
“别他妈碰老娘!”
我大叫,像小鸡一样重新回到左护法地怀中,让左护法抹去我的眼泪。
27.
微喘几口气,我终于平复了情绪,再次看过去,陆葵又挂上了完美无瑕的笑。
我心中悲切,方才我说的话还是无法动摇她丝毫。
陆葵轻轻说:“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逛今晚的祭典吗?我来接你。”
这时,我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正是昨天我夸好看的那一件。
28.
左护法先反应过来,搁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我被她揽得不舒服,总觉得这般姿势显得我俩过于亲密,但这个时候不好弗她的面子,就乖乖受着。
陆葵不理会她,目光一直投在我身上,此时眼中有些委屈,撒娇地说:“师姐,我陪你演戏演了三天,总该给我些酬劳吧?”
29.
陆葵一声“师姐”,一下把我的思绪拽回很久很久之前。
她来月事会痛,却总贪嘴吃凉,最后疼得彻夜睡不着觉,常常是我枕着月光哄着她。时间一久,我便留意起她的日子,管控她的嘴。
那时,陆葵总会馋的不行,小舔儿一样跟我撒娇:“师姐,我乖乖听你的话,总该给我些酬劳吧?”
有次我为了逗她,故意当着她的面吃冰糕,她急的抓住我的手腕,欺身压下,在未吃完的冰糕上咬了一口,事毕还舔舔嘴唇,得意地看我。
我缓了好一阵,干脆把冰糕递给她。她却说,她要这一口就够了。
30.
我动一动嘴唇,差点就答应她了。
我不想跟陆葵去祭典,也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最后,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可以,我要阿左跟着我们。”
阿左是我对左护法的昵称。
陆葵不大乐意,但还是点头。
最后,这场祭典之旅定为三人行。
31.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夜灯缀成地上银河。
人烟熙攘,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与左护法走丢,路上一直谨慎再谨慎,可最后二人还是被人群挤散。
我正着急,身旁突然挤进来一个人:“师姐,你想去哪逛?”
我吓一跳,看着陆葵,直觉是她搞得鬼,可我不敢明说,只想先与她拉开距离,不要命地朝人堆里挤:“我想先找……”
“哎呀!”
我踩了谁的脚,转头看见个小丫头蹙眉瘪嘴。
“抱歉……”
她摆一摆手,目光扫一眼,钉在我的脸上一动不动。
我被她盯得不自在,错身准备走人,突然被她抓住。
她大喊:“诶,我见你有点眼熟,让我想想……我在哪里见过你……”
我觉得这丫头片子要讹人,但见她穿戴不凡,神色不假,我一时不知该走该留。
陆葵倒是干脆地打掉她的手,面色不善地盯着人。
小丫头被盯得怕了,尴尬地甩甩手:“是我唐突了,不过……”她仍不放过我的脸,“姑娘,你的眼睛真好看,我看我祖母屋里有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有一双与你一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