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但心中还是免不了忐忑,不过爱子转换心情的速度是无人能及的。
半分钟后她再次确认着自己的决心,握住绳索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
就差一步,就差那一步,所有的成败荣辱都汇集在那一步。它不仅仅意味着自己花费一夜思考出来的计划是否有成果,同样也意味着自己是否还能待在这座学校。
学生会长和风纪委员的那张臭脸爱子是见识过的。
虽然她所就读的这座学校一直都管理较松,但这一届的会长却格外在意学生的着装和行为。他总是闲暇时候跑到校门口,审视着一位又一位经过的学生。
值得一提的是,岸本也在这个行列,她负责记录所有有违纪行为的学生。
虽然她并不想得罪那些人,但因为本职工作的原因,她也只能做恶人了。
会长先生戴着最常见的方形框架眼镜,手里总带着纯牛皮打造的定制笔记本。厚重的眼镜片从未阻挡他锐利的目光,有时候他会看着男生或女生很久,但那绝不是有其他意思。
最值得他骄傲的事现在的大多学生还是遵守那些不成文的校规的,但也总有两三个刺头。
今天他还是在干平时一直在干的事情,就算时不时有人说他看起来气势凌人,他也只会乎自己的事情。
再度看向校门的一瞬间,他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紧皱。
要说还有什么比看到染着头发,穿戴夸张首饰更让人气愤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现在的校门外一片嘈杂,很多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一个看起来穿着很正常但行为极不正常的羊角辫女生身上。
爱子尴尬地挠挠头,手里的狗绳随着好奇心旺盛的小奇不断跳跃的舞步晃来晃去,它嗅触着身边不断经过的人群。
“哇,好可爱!”这算是好的评价。
“爱子,不是吧,你牵着狗来学校?”一名男生半开玩笑着,这算中性评价。
“她脑子有病吧?”也有人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这种是什么言论不言而喻。
岸本认出了人群中的爱子,她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
现在最让爱子感到焦虑的是那种想把她生生穿刺的眼神。来自学校里最有威严的会长先生。
“那个,天气真不错啊。对吧,会长?”爱子笑了笑,想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二年C班,北川爱子。”但明显很不起作用,会长现在冷酷的眼神让她非常不舒服,“你能给我个解释吗?关于你这只白狗。”
“额,这个……嗯,上课困乏时候的调剂品。”
“调剂品?”
“对!就是这样!那个会长,你看,毕竟高二了嘛,学习压力会越来越大,到时候肯定需要什么宠物一类的来调理气氛嘛……”
“这就是你带一条狗来学校的理由吗?”
“唔……差不多吧?”
“北川同学!”
会长的一声吼叫打断了似乎还想说两句话的爱子,他插着腰,盯着眼前的爱子。
察觉到主人低落心情的小奇退到她的身后 谨慎地看着眼前这位戴眼镜的怪人。
“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们学校不允许携带宠物,如果不想被记过的话就赶紧把它带出去!”
被戳到痛处的爱子攥紧了拳头。她一改平时嬉皮笑脸的状态,低垂着头……
知道可能会发生矛盾的岸本跑到两人之间,陪着笑脸面对会长:“会长,也许我们错怪了爱子同学了。可能,这是外面的流浪狗什么的。”
“流浪狗会这么干净吗?”
确实,小奇被爱子照顾得很好。雪白的皮毛上没有一点杂色,要是把它扔进雪堆里都不会有人发现,一般的流浪狗可做不到这些。
“也可能是跟过来的其他人家的宠物吧……”岸本一直都很兢兢业业,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虚过。
“岸本。”当然,会长先生还是打断了她想说的话,“我知道北川是你的同学,但你不应该因为这个而包庇她!今天是她带一条狗,明天学校就会变成动物园!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就应该杜绝!”
体统,又是体统!不管在哪里都会有无形的枷锁束缚自己,还是说自己一定要身处这样的牢笼吗?
因为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爱子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小奇带进校园,不管……用什么办法。
正在踌躇的时候,一个人影没有顾及身边的人群,自顾自地在里面穿梭,甚至在经过爱子身边时还碰到了她。
也许这并不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但是单靠那一身装扮就已经够吸睛了。
她一把推开还在路中间的会长,最后不忘留下一声亲切的问候:“别挡路,碍事。”
不知道是不是早有准备,会长反而能够平息自己的怒火,但是他也带着蔑视的眼神看向那一位。
“这个点算迟到,为什么这座学校的人都是群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尤其是今天,还遇上了两个。”
听到这句话的那名女生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
令人印象深刻的茶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动,带着小装饰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光。没有人会相信还会有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公共场合,尤其还是学校。
“谷口,这是你的第几次了?”看到自己的话让对方有所反应,一种莫名的满足出现在会长的心中。
“所以说,你在快上课的时间把学生们聚在这里就是对的了?”那名叫谷口的辣妹完全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仿佛和会长说话都是在浪费生命一般。
“谷口,你不要挑战学生会的极限,能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穿成这样已经够不错了。”会长咬牙切齿着,爱子终于在这一系列令她傻眼的状态下苏醒过来。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句话。
好帅!
在这座学校里,能和会长正面交锋的人,简直帅呆了!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会长。我没说错的话只要不是重大违纪就不会被退学吧?学校也没有提出要限制学生的着装不是吗?”
“这个我以后会添加的!”
“因为我?”
“对,就是你们这群扰乱风纪的家伙!”
“那我还真是倍感荣幸呢,擅自修改自己票数的人渣。”
说完后谷口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学楼,留下气不出话的会长还有傻站在那里的爱子。
待到学生们散去的时候,风纪委员才凑上前去。
“会长,关于那条白狗……”
“把它先关在体育馆里!还有,以后一个月的体育馆清洁工作都交给北川爱子!”
至少没有被赶出学校,这让爱子感到十分的庆幸了,小奇也被安置在体育馆,总有那些富有同情心的女生会去投喂,所以她也不是特别担心。
关于那个辣妹,爱子去问了一下,她是同一级A班的谷口奈美。不仅是辣妹的打扮,更令人畏惧的是她那不良气质还有不惧权势的勇气。
当然也有不少人表示她是个很难接近的家伙,脾气也很古怪,平日里除了上课会偶尔听一下,基本都是戴着头戴式耳机或者是入耳式的。
辣妹加音乐加不良,这种属性反而让爱子旺盛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
当然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毕竟安置小奇才是首要的。
于是她找到了正在看书的“部员”里纱。
才说完自己来意的爱子看到满脸歉意的里纱从桌肚里掏出两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内壁上布满网状物,爱子凑近后才看见里面的小树枝上各倒悬着一个小家伙。
“鬓蜥?”爱子带着大大的疑问看着里纱,她硬是挤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物种。
“那个,是日本姬螳和幽灵高冠螳螂。”里纱摆出了她的经典笑容。
爱子拿起盒子,因为震颤的原因,幽灵螳螂缩在一起,在树枝上一摇一晃,假装成被风吹动的残枝败叶。
爱子的眼珠随着晃动的幽灵螳螂也在一摇一晃,活想摆钟里的摆锤。
“也就是说是螳螂喽?”
“嗯,是这样,这就是我的宠物。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符合条件……”
看着眼前不足两节手指长度的小虫,爱子若有所思,她伸过去的食指吓到了正在休息的姬螳。姬螳低下身子,以躲避被盒子隔开的攻击。
“它们吃什么?”
“果蝇。啊,就是那种小型的苍蝇一样的虫子,一般都是残翅的,飞不起来。
听完后的爱子背靠后面的桌子,看着里纱。
“里纱。”
“诶?”
“我们的部叫什么?”
“额,应该是叫宠物饲养部。”
“就是这样,宠物、能够饲养,这就是所有的内容。对了,你是真心地照顾它们吗?”
“嗯,我一直都在照顾它们,有时也会帮他们清理房间。”
“对,就是这样!”爱子兴奋地站起身,这有点吓到里纱了,“爱和饲料就是对宠物最好的礼物,我们都是靠着这些来支撑我们照顾它们的!所以里纱你绝对是合格的部员!”
“嗯……”
爱子坐下身,仿佛胜券在握:“这样我们就可以创建我们的宠物饲养部了。”
“可是……建部和复活部需要三名部员,就我们两个……”
“这个完全没问题的!只要加大宣传还有拉动身边和认识的人,绝对可以的!”
但里纱有预感,这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也绝对不是靠着激情能解决的。
事实证明可有人愿意参与爱子的伟大计划,反而因为这些,里纱觉得自己也被当成异类看待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学业逐渐繁忙、对动物过敏、没有时间、参加了别的部还有就是学生会的。
爱子偶尔听说过,当初不允许带宠物的规定是一名不喜欢动物的学生会成员提议的。他被人发现过虐待宠物的行为,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残忍的问题儿童也能成为学生会的人。
当然同样被当成问题儿童的爱子也没法说什么。
关于为什么谷口知道会长的黑历史,爱子也没有数。对会长而言,可能管理与操纵他人的人生让他非常爽快。
有些灰心的爱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在仅有的大课间时间绝对要找到人成为自己的同伙。
当大课间的最后一分钟过去后,爱子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她的休息时间过去了,但下节课因为调课的缘故变成了自由活动,学生们可以在体育馆和教学楼进行体育活动和社团活动。
爱子不喜欢运动,她更喜欢把精力放在那些没太多意义的事情上,好让自己的高中生活充满乐趣。同样的,里纱也不喜欢运动,她更喜欢静静地坐在那里观察她所拥有的事物。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无人教室,那里是原本被废掉的剪纸部的活动室,里面还堆积了好几箱彩纸。它们随着部员一位位的离开而失去了它们的作用。
窗户上有很多精美的剪纸作品,就比如中央那副富士山,也有滥竽充数用的日本国旗。
这间挂着万国旗的教室实在勾不起爱子的兴致,外面的操场上回荡着棒球部部员们的喊叫,偶尔能听到麻雀的叫声。
看着眼前依旧在摇晃的幽灵螳螂,爱子将上方的盖子打开……
“爱子同学……”
幽灵螳螂被惊吓到以后又变成枯叶的状态,看到爱子的大手接近,瞬间飞也似的逃向桌边。
“啊,逃走了。”
螳螂跑到桌角,像是在观察该如何规划逃跑路线,左摇右晃地勘测地形。
一把小小的铁制镊子接近幽灵螳螂,它顺着镊子跑向上方,然后被完好地带回了盒子。
里纱松了口气,将盖子盖上。
“呐,里纱,这只螳螂叫什么?”
“那个,还没有想过。”
“另一只呢?”
“也是这样。”
爱子低下头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家伙,碰了碰它的小房子。
“你不是打算把它养到生老终死的吗?”
“那个,爱子同学,其实螳螂的寿命只有一到两年,估计明年我又要换其他的了。”
寿命如昙花一般随时可能凋谢,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它就会在他人没有察觉的瞬间失去生命,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地消失。
想到自己的小奇也许也会在某天离开自己,爱子不禁有点伤感。
但是狗能活十几年呢!这段时间可以和我度过太多快乐的时光了!
心态良好的爱子不断给自己催眠。
很快她对那两只小虫子也失去了兴趣。她来到空教室的门外,看看能不能找到乐意加入宠物饲养部的人。
爱子眯起眼睛,四处查看,想象自己是一只正在寻觅猎物的猎鹰,任何小小的动静都不会躲过她的视线。
猎物出现了!是一只……赤狐。
那头茶金色略带卷曲的长发已经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拥有了,早上的回忆像电影一般在爱子脑中不断回放。
谷口是唯一能和会长交锋的人,如果能把她一起带进来,那岂不是完美!
很显然谷口此时只是在教学楼闲逛,佩戴着便携的入耳式耳机,口袋里揣着mp3,外套就这样系在腰间,可以说是十足的不良风范。
等待着猎物的慢慢靠近,爱子躲在靠窗那一侧墙壁的后方,靠着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来估测对方的位置。
里纱没能理解她的行为,但隐约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就是现在!
“金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将棋棋子的爱子突然闪现到门口,想要吓唬一下这位早上帮助她的辣妹朋友。
就在那一刻,爱子看到的是肉色的物体突然靠近,然后是一片黑暗。
“爱子同学!”
伏倒在地的爱子终于意识到恶作剧是要付出代价的。
“将军……”假装咽气的她最后吐出了这句话。
从爱子倒下后的方向可以看见谷口的手肘正对着门。
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无聊的玩笑,她完全没有理睬两人的意思,兀自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等一下啦!”看到目标即将离开,原本垂死在地的爱子瞬间原地复活,并试图叫住谷口。
不过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爱子追了上去,并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肩膀。
“等一下啦,奈……”
第二个字还没有出口,一记绚烂的横踢腿就直直地撞上了爱子的脸,连一句惨叫都没有出口的爱子当即倒地。
袅袅的薄雾从她的头顶徐徐升起。
爱子的生死完全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谷口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奔跑过来的里纱扶起即将逝去的爱子,关切地晃了晃她呆滞的脸。
“爱子同学,没事吧?”
“没事……”
“要不然还是找别人吧,也许她不是很想加入我们。”
“不。”
“诶?”
“就必须是谷口,只有那家伙才能让我们创建这个部,非她不可。而且,这种难搞定的家伙才是我真正追求的!”
最后的最后,爱子怀着希望与决心离去。
或者说,能让小奇呆在这里,就是爱子真正的夙愿。
说起来,到底能不能让谷口加入,爱子也没数,不过,只要能有一点点希望,无论是谁她都会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