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想赞同,但爱子身上有一股他人所没有的特征,她总有着盲目的乐观和顽强的韧劲。
或许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这个,里纱这么想。
结束了一场闹剧的爱子还是不想放弃谷口,她似乎下定决心要将她“收编”。
所幸离自由活动结束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爱子从一旁的废弃纸箱中抽出一张白纸,从一个角落里翻到一支快没墨的马克笔,开始了自己的规划。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将里面芝麻一般小的东西振到瓶底,取出原本塞在里面的棉花,再盖上盖子,打开上面的小口。
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动作,里纱将里面的果蝇轻轻敲至小口处,只轻轻一挤,小虫变被气压推出瓶外,落到姬螳的面前。姬螳看到实物上门,只一抓便将美食收入囊中。
谢了一阵的爱子看了看盒子里的螳螂,思索了片刻,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绘制脑中的完美计划。
“里纱!”
“诶?”
“等会我们下去找她!”
“我觉得谷口同学不怎么愿意过来,我们还是不要强求别人的好……”里纱想劝她放弃这个没意义的计划。
自己本来就已经被莫名其妙地拉进来了,里纱可不想再遇上什么麻烦的事情。
可是爱子摇了摇竖起的食指:“不是强求,是感化哦。”
“感化?”爱子总是曲解某些词语的意思,然后做一些莫名其妙地事情,里纱感觉有些不安。
“嗯,就是感化!用自己的行动去感染他人,以达到联合的目的!”
“也就是说有具体的计划吗?”里纱看向爱子的那张纸,不过那上面的字歪七扭八,根本看不清。
“没有!”回答地很干脆,完全符合爱子的个性,她看起来似乎还很得意,“计划在心中就可以了,主要还得是随机应变!我们先下去就是了。”
这句话有几分道理,但在爱子的嘴里,里纱实在没法苟同。
在软磨硬泡下里纱跟着爱子走下楼梯,虽然她心中有万般的不愿意。
四楼、三楼、二楼都没有看到她的踪影,直到二人来到了一楼。
“我听说早上有很多人聚在校门口,那里是发生什么了吗?
“嘛,发生了一点事情,没什么大碍的。”
“不会和体育馆里面的那条白狗有关系吧……”
两人正聊着,来到了一楼,那里有一座简单的花园,中央的木椅方便着那些前来休息的学生。
花园的南侧是一处走廊,里面安置着两台自动售货机,一边售卖的是价格便宜味道一般的面包,另一边则是果汁、咖啡、牛奶等饮料。
远远的,爱子就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那里,似乎在端详着该选哪种饮料,尤为明显就是她那头在阳光下格外晃眼的茶色长发。
静静地挪动到她的身后,爱子在花园花木的掩护下观察着谷口。
不得不说,如果除去那些花里胡哨的饰品,她还真的算是美女一枚。及腰的长发很好地保养过,一点不像其他染发的人那样干燥毛糙。身材也是非常之好,四肢均匀,身高在男生中算是中等的水平了。
从上到下审视了半天,谷口画满绚丽色彩的食指终于指向了第二层的盒装蜜桃汁。
“话说谷口同学的班级也是自习吗?”里纱小声地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不良学生的话自然是有任意时间活动的自由的吧?”
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百元的硬币,塞入投币口……
可能是以为已经塞进去了,硬币随着谷口收回的右手向下掉落,掉落的同时它还保持着竖立的模样。
在谷口的脚下,硬币倔强地依然直立着,在她的面前逐渐远去,滚向位于她身后的草丛。
就是现在!
看准时机的爱子随机奔跑出去,两根羊角辫随着她上下颠簸,她的双眼紧盯着那一枚小小的硬币,它紧系着她与谷口唯一一次地交流机会!
直接进攻最容易让她创建宠物部的人,这是她的计划。
当然像爱子这样的很难想到如何讨好学生会的人,她也做不成。
硬币合上的一瞬间,爱子弯下腰抓住它的边缘,身体的前倾让她的重心开始失衡,但爱子绝不会犯为了捡拾一样东西而摔倒的错误。
另一只手向前伸去,靠着它给予的手肘部位的力量,爱子站起身,以一副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将500元递向谷口。
随着“咚”的响声,一个物体掉下,落在了取件口。
谷口将饮料捡起,拆下附在盒子后面的吸管,噙住一端后将尖利的那一头戳下。
“……”
完完全全的无视,甚至是一种轻视,这在里纱眼中已经算十分恶劣了。
既然对方这么的不领情面,那为什么还要腆着脸去一次又一次地亲近,再被一次又一次地拒绝?
无法理解,但是爱子也一直在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吧。
和这种人能成为朋友吗?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幼稚,简直在和幼稚园里的淘气鬼在一起一样。
在里纱胡思乱想的时间里,爱子又做出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事情。
看到对方对自己的好意并不领情,爱子想着什么可以能够让两人开启话题。
“那个,今天早上的事情谢谢你啊。”爱子尴尬的挠挠头。
谷口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然后将吸管按到更下面的位置,闭上眼睛,享受和嘴唇同一色号的饮料。
“嘛,虽然你当时是在羞辱他,其实还是在帮我,对吧?”
“你是不是想多了?”谷口终于说了一句话,但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漠,“首先,我就很反感你那种极度弱智的行为。其次,我也找不到能和你一样蠢到带宠物来学校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嘛,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吧。其实找你也是有别的请求的。”
话说到这份上,谷口还是不为所动,喝完果汁的她将盒子压缩成一团,扔进隔壁的垃圾桶内。
“那个,我想创建一个宠物饲养部,现在还缺一个人,所以……”
……
这是里纱看来谷口对别人做的最夸张的表情,她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哈?”
“我想创建宠物饲养部,并且想要请谷口奈美同学加入我们部!平时我们也可以进行一些有趣社团活动的!照顾猫猫狗狗啊,去社区寻找流浪宠物啊,买狗粮什么的……啊,对,我们还会去买果蝇,喂给阿米利亚公爵和托马斯!对吧,里纱?”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名字,但因为爱子的呼唤里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万般无奈下她走出灌木丛。
“那个,我是爱子同学的同班,野泽里纱。”里纱的面具缓缓戴上。
“啊,她也是部员哦!顺便一提,她的宠物是两只鬓蜥。”
是螳螂吧……
这时候的里纱也不能吐槽什么,她已经深刻了解爱子是什么样的人了。
“还真是够寂寞的人啊。不过对不起,我对你们这种游戏没什么兴趣。”
“等,等一下!”看到即将离去的谷口,爱子叫住了她。
为什么要坚持?明明可以找到其他的人选。
就算厌恶也不算反感,里纱对爱子的行为越来越疑惑。可能自己真的没法和普通人做朋友,那么像爱子那样特殊的存在呢?
虽然说不上来,但里纱一直都觉得谷口对自己很不友好,自己也有点讨厌她。性格强硬、脾气很怪,这种人和自己在一起怎么可能和谐共处?
面对爱子数次的骚扰,谷口终于感到了厌烦。叹了口气后,她转过身,看向爱子。
此时的爱子和之前的状态已然不同,她非常认真地盯着谷口,隐约间的那股压力让谷口奈美不太舒服。
“我不是说我没有兴趣的吗?”
“那个,我也知道之前闹得有点过头了,所以我想认真地和你说一次话。”
“……”看到对方真挚的眼神,她也不能说什么了,“我时间有限,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创办这个部不是玩玩的,我是很认真的!”爱子压抑着自己即将迸发出来的感情,“这是对我至关重要的事情,只要能做好,不管是之前带着,小奇来学校还是别的,那些都是值得的!所以……所以……”
“那为什么要盯着我一个人,你不能选别人吗?”
“我知道自己可能在别人眼里有点固执,但今天早上当我看见你面对学生会长的样子时我就选择了你,就有了一定要把你拉进来的念头。”
“驴唇不对马嘴。”面对爱子的言论,谷口开始有些厌烦,她不敢相信这座学校里还能有这样胡言乱语的人。
“拜托了!请一定进入我们的部,就算是幽灵部员也可以!”她开始哀求着。
“我不是说了吗?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为什么不找别人?我没有时间跟你们玩这种弱智游戏。”
一边是苦苦哀求,一边是不理不睬,为什么要那么坚持,为什么执着于创建宠物部?里纱想不通,她觉得爱子就是和自己活在另一个世界,谷口也是这么认为。
“拜托了!”
“你闹够了没?”
“就算是……”
“你真的很烦好吗?”
“拜托了!”随着又一次的哀求,爱子的身体屈成了九十度,毕恭毕敬地向谷口鞠了个躬,羊角辫也随之挥舞。
“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爱子站起身,颤抖着。两膝慢慢弯曲,最后整个人都跪坐在地,双手支撑着身体。
最谦卑的姿态,几乎就是败犬的模样。爱子双膝跪地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克服了最后的犹豫。
即使面对他人惊诧的眼神,鄙夷的嘲弄,她也会这么做。在她心里,她必须这么做。
爱子是个连母亲都对她没办法的人,固执的个性几乎深入骨髓。
“爱子!”
“……”谷口看着地上的爱子,“你是蠢蛋吗?”
“如果你能同意,这样做我也值得了。”
“你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可笑吗?”
“当然知道。”
“……”
“我已经习惯当小丑了,但这件事情我是认真的,可以的话请你考虑一下。”
如果现在的爱子会选择下跪,那么再不同意还会发生什么?为了不让这个疯子干一些会让自己退学的事情,谷口还是松了口。
“你们活动的地方在哪里?”
“诶?”
“我不说第三遍,你们的活动教室在哪里?”
就像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爱子的脸上出现了阵阵红晕,原本坚毅的表情逐渐开朗,里纱和谷口简直看到了比中国变脸更夸张的表演。
“真的吗?”
“你的废话是真的多。”
剪纸部已经废弃的活动教室。
天花板上挂满了万国旗,无数色块、五角星和线条互相交织,为什么那么多国家都喜欢使用这些图案呢?就没有用八边形、平行四边形的国旗吗?
房间的角落布满陈旧的纸箱,里面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彩纸,还有绘制了各种图案的透明纸板,为了方便那些新手知道那里才是自己该动手的地方。
上面也有不少动物,这让谷口想起了爱子创建的宠物饲养部。
此时的“部长”爱子并不在活动室,像是为了庆祝新部员的加入,她主动放了血,斥巨资去购买饮料。
此时的里纱正在摆弄手中的盒子,里面是她饲养快一个月的螳螂“阿米利亚公爵”和“托马斯”。
到底会有谁能把螳螂当成鬓蜥?
里纱有些坐立不安,她不喜欢和谷口这样强势的人待在一起。
同样的,谷口也这么想。
里纱从不把两只螳螂放在一起,它们很容易在饥饿的情况下伤害另一只,尤其是体型稍大的幽灵螳螂。
经验丰富的饲养者不会把不同种、同性别的螳螂放在一个盒子,经验丰富的饲养者都知道。
隔着两层亚克力做成的墙壁,两只螳螂都注意到了眼前同一目的物种。
幽灵螳螂开始自己的“表演”,晃动身体,颤动着颚须,嘴里说着:我是树叶、我是树叶……
另一边的日本姬螳看着对方蹩脚的把戏,一动不动地看着……
里纱有点尴尬地冲着谷口笑了笑。
“你是叫里纱吧?”
“诶?”
“那个叫爱子的有跟你说过吗?”
里纱不太能听懂她的意思。
“也是,按她的脑子的话,估计也看不出来。”
“那个,谷口同学,看出的是……”
“她有没有说过,你很丑这件事情。”
“诶?这、这样吗?”
“而且是丑得让人想吐。”
“爱子同学从来没说过这种事情,我真的长得有点……”
“我说的不是长相。”
里纱瞪大眼睛。
“我说的是你的笑容,那副为了迎合别人拼命做出来的笑容。恶心得让人想吐。”
“……”
“我见过很多人。谄媚的下属、整日里挂着笑脸的服务人员……他们都和你一样喜欢摆出这样的表情。”
“请不要再说了……”
“我说对了?”
“拜托了,请不要再说下去了。”里纱的脸阴沉下来,她无法否认谷口的说法。
“你们的部员都喜欢恳求别人吗?”谷口站起身,“对不起,之前我对那家伙可并没有说过要加入你们。我不知道你们还会做出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但是我不想参与。”
活动教室的里纱又一次感受到前一天那样的凉意,她独自坐在自己的位置,看着面前的螳螂发呆。
“我回来了!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就全买了橙汁!”欢快的爱子推开教室的门,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
将饮料放到里纱的面前后,她才注意到房间里少了点什么。
“诶,谷口呢?”
“她有事先走了。”
“诶?我才买的果汁,那家伙真是的!”
“爱子同学。”
“嗯?”
“我很丑吗?”
“没有啊,我觉得里纱长得蛮好看的。”
听到这样的话,里纱终于放下心,她走到窗边,抚摸着那副富士山的剪纸。
“果然爱子同学活得很幸福呢。”
惨淡的笑容,瘦弱的身形,戴着这副假面自己应该永远都是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