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尖耳大剑在树下站定。这个季节,白银树的树身渐渐泛起银白色,和还是黑色的树皮混在一起,从远处看有银子般的色泽。就是这黑白交接的时候,树叶掉的最厉害。
调动妖气流向右臂,武器化作一片虚影,每一剑都快如闪电。空中悠哉游哉飘落的树叶在这密不透风的剑网中被绞得粉碎。肆虐的剑风又带落更多树叶飘进伊妮莉的攻击范围。
长剑划过空气的高频声音混合着切碎树叶的脆响未能带给她一丝安慰,眯起眼睛,伊妮莉越发暴躁。换一种运剑方式,高速剑每一下都避开树叶。这比命中每一片叶子要难得多,伊妮莉借此逼迫自己更加集中精神。短短的数秒时间只听得到呼啸声,然而随后,酥脆的树叶又回到化为碎片的命运。
咔的一声,一人勉强环抱的树干从中断开。懊恼地低吼一声,剑光再次暴涨,留下一地木屑。
"特蕾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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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
苏菲亚撑住像是力气被抽干的伊妮莉,同样震惊地看着学徒手里的东西。
“组织的叛徒,前NO.1,微笑的特蕾莎,现已伏诛!”代理人冷酷的眼神扫过每一位战士。学徒会意,将长剑丢向台下。
那把刻着三叉戟的大剑,就这样躺在地上,沾满泥土。好像它的拥有者也被扔在地上,尊严尽失。剑柄上的血迹只可能来自握住它的人,也就是特蕾莎。
“就算是最强的战士,背叛组织也绝无可能逃过处刑。”男人看向呆愣着的NO.2,“普莉西亚,你是时候成为新的第一了。来吧,把这叛徒的剑丢下废坑。”
废坑——没有熬过植入血肉的,没能通过试炼场的等等“残次品”的归属。就是一个垃圾场。还是第一次将一个已经受印的战士的佩剑丢进这样的地方。
感到扶着的人微微颤抖,苏菲亚握住她青筋暴起的拳头。这样的行为是明晃晃的侮辱逝者。孤高的特蕾莎是不少人憧憬的存在,组织这样刻意糟践她,等同收紧她们这些“奴隶”的缰绳——连历代最强都逃不过,想要叛逃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我们走……这场闹剧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伊妮莉忽然异常平静的声音刺得苏菲亚抖了一下。回过神来,高速剑已经走开四五步。
新任NO.1还愣愣地看着脚下的武器,苏菲亚想了想还是留在原地。伊妮莉向来以头脑冷静著称,否则也使出不了解放单手妖气这种招式,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相反,普莉西亚稚嫩得多,对特蕾莎感情也很复杂。
“遵命……”普莉西亚僵硬地拾起染血的剑,往废坑的方向走。其余战士停留了一会儿也纷纷散去。苏菲亚尾随短发战士,看她站在坑边呆立很久,傻傻看着剑柄上的血污。
“唉……”苏菲亚走上前去。普莉西亚却被突然按在肩上的手吓了一跳,原本握着的长剑顺着坑壁掉了下去。
“走吧,你也做不了什么。”
另一边,列莫托谄媚地感谢起南内尔。“多谢您帮我们解决这个隐患。”
“呵,连实验品都管不住的你,真的有资格担当管理这个岛屿的责任?不会太辛苦你吧?”
除掉特蕾莎这事,弗洛伦斯家的护卫队居然背着自己完成,列莫托对他们的惧怕又加深几分。一则之前最强讨伐队铩羽而归,他们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技巧做到了。二则自己明明下了封口令,他们却还能知道特蕾莎叛逃……组织里面到底有多少眼线?
列莫托只能干笑。至于那位远在战火大陆的大人的提案,除掉某位绊脚石,他哪儿还有底气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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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内尔将匕首丢在半跪的大剑面前,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绝对无力再战。现在的她恐怕连剑都拿不起了吧。
“妖魔的血肉与人类融合,造就半人半妖的大剑。那么,原本融合的血肉相互排斥,会怎样?”冰蓝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对手。
“自尽吧。”这是她最后的一点怜悯。“这样痛苦的死法太残酷,哪怕是对你。”“给你一个建议。如果有来生,不要挑起你对付不了的战斗。”
“呜……和我同行的女孩,你打算怎么处置?”视线被汗水模糊,特蕾莎眨眨眼,还是看不清两米开外的人影。每一处皮肉,每一个骨缝,都像被钢刷反复凌虐。
“呵,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们会放过她吧?就因为她是个孩子?”南内尔眯起眼睛,“孩子总会变成大人的,而孩子的怨念可不会随着年起增长而消失。我自己就是典型的例子。”
“我会给她一个快速的没有痛苦的死亡。”
“哈哈哈,我彻底服了。”特蕾莎咬紧牙关。
“这无关私人恩怨。如果我可以选择,也一定不会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法。”
“古尼雅,你拿好匕首……”
排斥太剧烈,连匕首都拿不起来了吗?这个时代的最强者沦落至此,南内尔有些唏嘘。
特蕾莎挣扎着抱住女孩。挥剑者死于刀剑她没有怨言,可古尼雅不该被搅合进来。“小姐,我也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小看将死之人,尤其别碰他们最在意的人。”
伊妮莉,你说我的觉醒体会是怎样的?千万不要是你讨厌的爬行生物的姿态啊。
飙升的妖气压得所有人直不起身子,离得最近的南内尔更是趴在地上,掌下的地面块块碎裂。她居然还能使用妖气?不过这也是枉然。“你疯了?这个时候使用妖气只会让你更痛苦,死的更快!”这种程度的力量,除掉她简直太对了。
狂风中送来女人的呢喃。“就让我的血肉像柴火一样燃烧……”
洁白的四翼带着特蕾莎和古尼雅飞上空中,一块混合着白羽的血肉掉落在剑士不远处。直到两人消失不见,护卫队的众人才重拾站起来的力气。
“那是怎么回事!南内尔,你怎么可以伤害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摩根红了眼睛,狠狠拍打同伴胸口。“你这样的做法我绝不接受。”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她居然坦荡荡地好像本该如此。
捉住友人的双手,南内尔阴沉道:“我看着父亲被吊死在绞刑架上,只有五岁。猜猜成年后我干了什么?每一个谋划的,包括那天给父亲套上绞索的,拉动拉杆的行刑者,都没能逃过我的猎杀。”
“你……他们的配偶和子女,你也一个不留?”
剑士酸涩道:“摩根,我还不至于冷血到那种地步,他们要复仇尽管来。这和今天完的事不一样。”她或许不会为了私仇灭人满门,但事关大计她不得不硬起心肠。
“那我求你,南内尔,放过这个孩子吧。至少不要继续追杀她了。”指着地上的肉块,摩根补充道:“这是特蕾莎解放妖力后脱落的组织块,她现在就像在水里游泳的纸鱼,游得愈快,破碎得愈快。那么这个孩子成功活下来的几率又能有多大呢?”
“求你了,后面就让命运决定吧。”
“我……”
“求你了。不然我恐怕没法正常工作。”
剑士眼神一冷。“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也不能拿工作来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