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漢諾威
漢諾威是個好城市,其哥德式建築中所展現過去歷史歲月的風貌與遺跡,而且街區規劃整齊的形式讓來往的人通行便利,道路上似是有人定期清掃,這附近一帶幾乎沒有垃圾與粉塵,還帶著些許晶亮光澤,為來到這裡的每個人,添上不少歡愉、明亮的心情。
來來往往的大街不像市集般吵雜,畢竟沿途多半是服裝、餐飲等等商家,這樣的環境猶如置身巴黎香榭大道,筆直綿長的道路旁遍布綠樹和植物,顯得鬱鬱蔥蔥,單車騎經塞納河畔,感受從河面輕拂而來的涼風,與一旁悠哉品味濃郁的咖啡歐雷來度過安逸早晨的人們,咖啡中所帶來的香醇讓人不捨離去。從巴黎的妄想重回現實,因為一抹銀白正騎在其美麗或許不輸有塞納河畔景致的巴黎,而是流經名為漢諾威城市的萊訥河身旁。
歐根輕按幾聲右邊的響鈴,踩著踏板的力度不大,非常悠閒自得,畢竟時間上相當充裕,這也是她平常會稍微繞個路來欣賞路途美景的原因。此時揹著小提琴琴盒,迎著九月秋高氣爽的清風,捲起一絲慵懶的早晨倦意,與逐漸東昇至日上的暖陽,普照下的陽光,所謂一天的開始便是如此吧。
街道上大部分的人不是走路,就是像歐根一樣騎著單車來往這個鋪滿紅地磚的路面上,開車的人倒是少見,因此道路交通號誌的標示很不明顯,發生交通事故卻一次也沒有,真神奇。
“嗯…今天好像有考試…”
早已熟悉的彎角與商家,就算繞行其它條道路依舊可以抵達所要的目的地,正所謂習慣成自然吧,一轉一拐靈巧的穿越數條街道,腦袋裡的東西基本上全被風吹打飛落至不知何方遨遊,琥珀中映入四方街景卻毫無移動,歐根似乎呈現一種高境界的自我放空狀態。
大概是路上太過平順,或是自己一路放空所致,她並沒有注意到前方路況,一輛黑色轎車行駛而來,因為閃避不及與那輛車的側邊相撞,還好那輛車速不快,歐根只是被撞倒在地而已,她被撞上時,意識突然清醒的告訴她「用生命保護你重要的小提琴!」,因此小提琴完好如初,可是自己的單車情況就糟了,彎曲變形的車頭,輪胎也凹進去了,可想而知剛剛的撞擊力道有多大。
“痛痛痛痛痛…”
歐根有些吃痛的坐在地面上,手摸著摔到地上的膝蓋,好像還磨破皮了,一點點鮮紅血珠滲出。「卡噹!!」一陣物品掉落的聲響,吸引歐根的注意,她轉頭一看。
“喔…掉了。”
亮黑Jaguar的後照鏡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衝擊,不幸落下。駕駛過了約五秒才緩過神來,急匆匆地下車查看,卻看到自家愛車悲劇的慘像。
“啊!!!我的車!”
“車門上有一道疤痕了!還有後照鏡啊!我可憐的車…”
從車身下來地燦金用道地英文發出像是世界末日般慘烈的叫喊,看似要暈過去了。而因為事故倒坐在地的銀白看著這位車主不斷來回檢查自己的愛車,毫不關心被撞者的傷勢如何,此舉倒是激起銀白少女莫名地慍怒。
“喂!你都不會關心我的嗎?”
“??!”
燦金被底下忽然站起的銀白驚嚇到,卻也只是一下子,紅寶石便毫不客氣地回瞪過去,歐根性格可是不願服輸的,她琥珀上地怒意直逼燦金。
“是你撞我的車還這麼說!”
“什麼?!剛才是我這邊綠燈耶!”
“這邊號誌這麼不清不楚誰知道啊!”
“不要狡辯,看看我的自行車,都那樣還能騎嗎!”
“車門上的刮痕和後照鏡,你都不表示一下嗎!”
此時周邊聚集一群圍觀民眾看兩人大呼小叫的爭吵,完全不在意他人目光,兩人的唇槍舌戰打得是如火如荼、毫不退讓。直到一長聲由遠及近的響亮鳴笛劈開人群,看到的依舊是兩位事件者因爭執而熊熊燃起的烈火。但兩位已經嚴重影響該區交通,必須對她們採取行動,從鳴笛車上下來幾位身穿黑藍色制服,胸前別著警徽?的人員向著她們前行,似乎是打算邀請兩位到那邊(警局)喝茶聊天,聊聊事件經過,順便做個筆錄。
爭執的兩位看到制服人員瞬間冷卻下來,安靜到時針的走動都聽的一清二楚。兩人黑著臉一同被請上制服人員駕駛的鳴笛車(警車),在眾目睽睽下前往她們這輩子絕不會想再去第二次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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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兩位能說明剛剛的情況嗎?”
年輕女警推著方框眼鏡語氣非常輕柔又有些膽怯的詢問兩人事情經過,不問還好,問了一發不可收拾,燦金和銀白霹哩啪啦的陳述不久前的事故,大抵上都是在為自己辯護,況且兩人的聲音都混在一起根本不清楚在說什麼,說著說著拍桌又開始吵起來了!
畢竟年輕女警是新來的,被此番情景震撼到愈加退縮,頻頻向一旁其他同事發出眼神求救,但幾乎所有人都在迴避,或是假裝做正事,根本沒人想介入那兩位的戰火中。
雖著時間滴答流逝,燦金與銀白也在時間沖淡下漸漸冷靜,似乎是明白她們拘留在警局快半天了,要是再不好好回答,就不可能被無罪釋放。而且嘴巴也酸了,因為從剛才就沒有停過。
“好了好了,既然都冷靜下來的話,再來問問你們的名字吧!”
“歐根。”
“…威爾士。”
燦金聽到銀白少女的名字後稍微停頓並沒有很久,接著告訴女警自己的名字。
“從上述情況來看,兩位都有錯…”
“開車沒注意號誌燈,騎單車時精神不集中…都、都是不應該的行為…”
秉持著作為一名警察的職責,年輕女警聲如蚊蚋、極為小心的講述兩位的過失,怯弱的女警還是有些害怕的顫抖,生怕再刺激兩位重複剛才的戰場。
““好的…””
兩位似乎是覺得剛才太過火了,明明是自己這邊被質詢,怎麼搞得好像是員警那邊才是,羞愧頓時佔據心頭。畢竟她們都有錯,再加上被女警如此叮嚀,她們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事後女警只是向她們留些資料,就趕緊放人,或許是不想再留著這兩位徒增工作難度,而肇事賠償她們不走法律途徑,選擇相互負責,就這樣走出(被趕出)警局。
年輕女警發誓,絕不想再遇到那兩位可怕的人了,正收拾東西準備提早下班去附近的酒吧撫慰受傷的心靈。
“都是你,讓我第一次進警局!”
“我也是啊!還全都怪我…”
“我不管,你看那!”
順著歐根手指的方向,一輛早已支撐不起而躺到在警局門邊的變形單車,車頭凹陷,輪胎要掉不掉的,其模樣讓威爾士不禁想“車都那樣了,你還能活蹦亂跳的指責我,真是奇蹟啊~”
再回頭看看自己寶貝的Jaguar,前不久才拋過光的亮黑車殼,一道猙獰的傷痕與後照鏡斷裂而留下的鋸齒殘痕,可能要花上一筆不小的開銷,威爾士也只能無奈嘆氣。
那位銀白少女依舊惡狠狠的瞪著自己,但她似乎想到什麼急忙抬起手看著錶,一瞬間由盛怒轉驚恐,而且表情非常難看,彷彿有無數條黑線滲出滿綠的臉龐。
“啊啊啊!!糟了,已經遲到了!”
“怎、怎麼了嗎?”
“我下午有場考試,從這裡走到學校會趕不上的…”
歐根根本不會想到居然發生這麼倒楣的事,今天課程還是其次,重要的是學校有考試,要是沒考到鐵定會被當掉。
“…那我載你吧!”
難道是下意識說出口,還是出於早已慌亂到不知所措的少女一股湧起的歉意。追根究底也是威爾士沒注意號誌燈才害到對方,若不做些什麼有違自己的良心。
“你,要載我?”
“對!我帶你去學校。”
“我怎麼放心讓你載!!”
“難道你想錯過考試?”
這句話倒是把歐根堵的無以回應,她面前這位燦金肇事者說得沒錯,自己沒時間考慮對方的肇事責任和駕駛技術,此刻的銀白必須得趕上考試。
“那就…拜託你,幫忙了。”
“我知道了,上車吧!”
威爾士走向黑色轎車為歐根打開右邊車門,歐根順從的坐上車,而她走到左邊坐進去,威爾士看了一眼右側的後照鏡,沒多說什麼,便發動汽車駛向道路。
兩人並沒有什麼話題,車內瀰漫著寂靜又尷尬的氛圍,歐根看著窗外移動的房屋與行人,手裡抱著死命保護的小提琴琴盒,雖不是最貴的,但也不是能隨便弄壞的,她有些慶幸沒帶「史特拉地瓦里」,不然自己很可能當場去世。
威爾士現在非常專注開車,因為沒了一個後照鏡,所以得更加小心來車。
“那個…你學校的方向。”
已經離警局有段距離,威爾士率先打破沉默,則歐根只是慢悠悠地開口,能感受到她心情好了一大半。
“漢諾威音樂學院找得到嗎?”
“喔~那裡啊。”
“嗯?你知道方向?!”
“是啊,有認識的人在那裡讀書。”
“這樣啊…”
“你是學小提琴吧!看你一直抱著那個琴盒。”
“嗯…”
此時又回歸初始的寧靜,彼此間的內心皆能靜如止水,把之前種種糾紛與不愉快一掃而空。車內似乎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歐根輕輕嗅著試圖尋找源頭,依著味道琥珀停留在一簇淡紫花卉,正掛在車裡後照鏡上,仔細一看那簇花卉已經被製成乾燥花,可是其色彩卻沒有絲毫消退。
“真神奇!那是什麼花?”在歐根的記憶深處裡似乎沒什麼影子吧?卻目不轉睛,胸口不斷翻湧,喉嚨一緊想出口詢問的同時,已經抵達校園門口。
“到囉!這裡對吧。”
“啊!嗯,謝謝…”
歐根走出車內看了眼時間,心想“還好趕上了…”卻突然想起一件事。
“喂!不要以為你幫我,我就會放過你,自行車的費用會跟你討回來的!”
“所以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啊~”
“哈啊?!誰想見你啊,哼!”
銀白少女不滿的轉身離開,留下一臉無奈微笑的燦金,她看著少女的身影回想起一位同樣銀白的女孩。
“不想見卻還是要見面,真是矛盾啊~”
車裡的一片乾燥花瓣飛至外頭,被一陣倏忽而過的涼風帶向漢諾威的天空,是來自大西洋上的北風嗎?花兒們是否是來那履行那年的承諾,相約在歐洲大陸一端再度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