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Hermione撇開視線,猛地吞下一大口酒。薄荷葉的清香滑下喉頭,帶起一連串冷冽的小火花,微苦的餘韻在舌後打轉。
意料之外地好喝。Hermione又啜了一口。她不常喝酒,這種會讓人失去理智的玩意兒她向來敬謝不敏,不過今天⋯她微微晃動了一下,再次從精靈手中拿過滿滿一杯酒。
酒精幫助她麻木對外界的感知,幾口下來,彷彿連紛雜濃烈的信息素氣味都變得可以忍受了。
纖細的手伸來,輕輕夾走酒杯。指緣划過Hermione的手背,帶起一陣輕微的癢。
「別喝得太急了。」
Pansy蹙起眉頭盯著Hermione,直覺棕髮女孩有些不對勁。
「怎麼回事⋯?妳⋯」
鬈髮之下的臉色異常蒼白,低垂的眼簾彷彿在忍耐著什麼,不停顫抖。
Pansy恍然。
「難道是⋯是信息素對嗎?!」
她手忙腳亂地扔下酒杯,邊痛罵自己邊將女孩半摟在懷裡。
Merlin!她怎麼能忘了,剛覺醒不到半年的Omega有多脆弱、多容易被外界影響?!
倚在Pansy胸前,Hermione感到自己被熟悉的氣息包圍。清冽的雪松芬芳。
Pansy拉起披肩,紛紛揚揚的雪花便落不進兩人的世界,盤旋飄在她們裸露的手臂上。
Hermione嘆息著半闔上眼。
溫熱的香氣洗去鼻尖殘留的不適,她終於能夠放鬆緊繃的四肢。
有些安心。
可是,
也好不甘心。
難道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嗎?
「⋯怎麼哭了?」
眼前的女孩模糊了邊界,只剩溫柔的虛影。Hermione伸手,輕觸對方溫熱的臉頰。
「⋯Parkinson,如果我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的話,妳要養我嗎?」
Pansy詫異地挑起眉。
「怎麼?改變心意了嗎?」
剛想揶揄Hermione一番,想起對方狀況顯然不太對頭,Pansy正了正神色,將懷中的女孩摟得更緊了些。
「別想太多了⋯這是自然的。如果妳願意,妳就是我的Omega。讓妳幸福是我的職責⋯」
Pansy在棕髮戀人的耳邊絮絮低語,末了兀自神傷:「⋯當然,即使不是我,像妳這樣好的Omega,一定會遇到配得上妳的Alpha的⋯」
低迴的餘音猶在耳際,Hermione愣了半晌。她逃避了這麼久,卻逃不過女孩語中的千迴百轉、款款深情。
那雙眼睛、那黝黑的深沈的眼,甚至不敢看向她。
這個在情場上向來大膽無謂的Alpha,等待她的回答猶如犯人等待最終審判。
這雙非黑即白的眼啊。
Hermione笑了。
這個非黑即白的世界啊。
這個Alpha、或那個Alpha。
對Parkinson和魔法世界的其他住民來說,Omega的人生就是選擇題———選擇權不一定掌握在他們手中的一道危險命題。
看著眼前近乎無辜的天使般的臉,Hermione又想笑、又想哭。
她算是終於明白了。
大概她是愛她的。她們相愛。
就算她從沒談過戀愛、就算她談了太多次戀愛以致於分不清什麼是愛———她們還是無法抗拒地被彼此狠狠吸引。
在這個夜晚。只有這個聖誕夜。
答案終於清楚明瞭呈現在她眼前。
但是愛是什麼呢?這是值得讓她放棄人生成全的事情嗎?
眼前女孩口中的愛又有幾分重量?是否重得足以讓她放下驕傲和自尊?
可她不放棄又如何呢?就算不是這一個、還會有下一個———Omega的身分迫使她做出選擇。
無關愛恨。
Hermione紅著眼眶笑了。她越笑越大聲、笑得周圍的人全都停下動作轉頭看她、笑得彎下腰直不起身來。
她掙脫Parkinson放在她腰間的手,仰頭飲下另一杯酒。薄荷味的酒精在她血管裡奔流。
「別說了。我們先去跳支舞吧。嗯?」
Pansy牽著棕髮女孩修長的手。她的指尖太過冰冷,那滴淚水卻又溫熱得令人心疼。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想問卻問不出口,Hermione Granger空洞的神色陌生得讓人害怕。
那焰火一般灼燒的憤怒、那絕望得彷彿要撕裂一切的痛處。深不可測的神秘。如此讓人著迷。
但此刻女孩卻又異常平靜,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順從。像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Pansy隱隱不安地直覺到,Hermione在與她無從理解的事物爭鬥著。她知道她不願意接受自己Omega的身分。
這是性別覺醒的必經過程。但是最終所有人都會接受的。所有Omega,必須,接受。這是寫在生物鏈裡的規則。
———可如果她不接受呢?
如果她執意反抗———
Pansy甩甩頭,甩開這個恐怖的臆想,甩開Hermione Granger拒絕向體制屈從、拒絕接受Pansy Parkinson的可能性。
這是不可能的。
作為情場老手,Pansy不可能錯認女孩眼中對她的痴迷。
她愛她。
至少今晚。
無溫度的燭火三三兩兩散佈著。幽暗的雪白世界裡,光滑冰面映照出她們在對方眼底的輪廓。
Pansy攬過Hermione的腰,Hermione便柔順地貼上。她閉上眼,感受靛藍色有如實質,從Pansy的裙擺蔓延上她的衣角,層層疊疊纏繞上來。
像藤蔓。
像枷鎖。
束縛著她的腰、她的胸、她的肩膀。深深淺淺的藍色枝條鑽進她的心,從此她便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纏纏綿綿的藍色枝條繞過她的肺,從此她再難以自由呼吸。
純粹的銀被厚重的藍覆蓋,她們在輕柔的樂音中搖擺,搖擺著融為一體,融成藍的整體,妳中有我、我中有妳,永世不再分離。
「Hermione⋯Mione。」黑髮女孩嘆息著吻上戀人的耳尖,想吻掉她難掩寂寞的神色。
Hermione僵直了一瞬,最終仍是任由對方去了。那個契約沒有起作用,大概表示她潛意識裡是想要這個吻的吧。
她的目光在虛空中游走。雪松與茉莉的信息素包裹著他們倆,被隔絕的世界分外靜謐。落雪是甜的。淚水是鹹的。戀人的吻是苦的。
酒的味道。
啊,這是初吻呢。
茫然然地,Hermione突然想起。
不知何時她們停下了舞步。Pansy從精靈的托盤中又拿來一杯酒。
暗紅的,血的顏色。捲在舌尖渡到Hermione口中,嚐起來也像鮮血。溫熱辛辣,舌肉的繾綣,鐵鏽的腥甜。
明明是重複過數萬次的熟練動作,對Pansy來說卻像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接吻。究竟是哪裡不同她也說不上來。興許是她實在渴望了太久太久、抑或是眼前女孩的反應太純真太慌亂,Pansy無法壓抑內心的激動,顫抖著啃咬、舔舐,以唇膜拜戀人粉色的雙唇。
「⋯妳的嘴唇有香草的味道。」
她輕喘著氣摩挲Hermione天然帶笑的嘴角。唇齒相依。
「亂講。抹了唇膏之後明明一股子塑膠味兒。」
「那麼妳在我嘴上聞到塑膠味了?」
Pansy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Hermione看著黑髮女孩明亮的笑容,心跳漏了一拍。
就這麼一瞬,一個不留心,她的右腳絆到冰磚堆疊的拱門,鞋跟划過冰面,帶著兩人直直向後摔。
Hermione痛呼失聲。很冷。可奇怪的是,居然沒有想像中疼。她吃力挪了挪背脊,這才發現Pansy的手竟然墊在她後腦勺下方。
「妳⋯妳的手⋯!」
她急急拉起女孩的手,連施了幾個醫療咒,心裏又酸又軟,甜裡泛著點疼。
Pansy倒是不以為意。她調笑道。
「沒什麼,反射動作而已,倒是妳,怎麼每次跳舞都在跌倒?」
Hermione用力甩著昏沈的腦袋,心裏懊惱不已。她連連眨眼,眼前的黑髮女孩帶著重影,精靈拍動的翅膀變成了六雙。
「我猜我酒量不太好⋯」她嘟囔著。「有點頭暈了⋯」
Pansy被女孩撒嬌似拖長的尾音勾得心癢難耐。
她按捺下狂跳不已的心,盡量平穩地開口:「那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要⋯坐一下就好⋯」
喝不了酒大概是真的,明明只喝了幾杯,Hermione就像個小孩似地鬧起脾氣來。
Pansy好氣又好笑地拍拍她頭頂。
「乖,會著涼,快起來⋯」
鬆軟的鬈髮手感異常地好,Pansy忍不住讓手在上面多停留了半秒,隨後便震驚地感受到Hermione哼哼唧唧地在她手心磨蹭了幾下。
Pansy深吸一口氣,猛地抽開手。
藏在披肩裡那小小一罐液體,此刻突然有了千鈞般的重量,
Hermione鐵定是喝多了。但顯然還是不夠多。她沒有把握如果真的做到最後,對方會不會掙扎反抗。
Pansy掏出小瓶,摩挲著光滑的瓶面。
⋯只需要一滴、就能得償所願。
為了這一刻,她計畫了這麼久。
既然如此,她還在猶豫什麼?
輕輕的雪花飄落在女孩閃著蜂蜜色澤的長髮上。銀白緞面隨著Pansy的靠近染成靛藍,那藍色顏料順著纖細腰線向下流淌,滑入修長的雙腿間。
Hermione半倚在拱門上,長長的眼睫垂下,在牛奶般柔軟的面頰上投落些許暗影。
她在做著怎麼樣的夢呢?或許是個教人顫抖的惡夢吧,彷彿下一秒就要不安定地從夢中醒來⋯
再不動手,等到她真的睡死就來不及了。Pansy重重吐出一口氣,將視線從Hermione身上撕下來。
當然她會對她負責的。她從不忍心傷害她———只要讓她擁有她。
Merlin知道她是一刻都無法再忍耐了。
但是⋯是什麼讓她的指尖顫抖?是什麼在反覆啃咬她的內心,尖叫著警告她,一旦做了就再也無法回頭?
隱隱綽綽的燭光搖曳著、搖曳著,半明半暗間,棕髮女孩的頰上猶有未乾的淚痕。
Pansy撇過頭,跪下身,半扶半抱地拉起Hermione。懷裡的女孩軟軟輕哼了一聲,睜著迷濛的眼向她甜甜彎了彎嘴角。
「Pansy⋯妳在看什麼?」
噢⋯Merlin啊!她笑了!她叫她Pansy!不是硬梆梆冷冰冰、保持理性距離的Parkinson,而是甜蜜柔軟的Pansy!
現在她確信她是足夠醉了。
‘’無論在酒裡動什麼手腳,都不會有人發現。只要告訴她,是她自己纏上來⋯‘’
無聲無息地、深褐色液體滴入杯中。澄亮的酒液瘋了似地變換色彩,旋轉成鮮紫、橙黃、靛藍的暗流,最終平息為不動聲色的深紅。
「Hermione,」
她輕輕搖晃女孩纖白的肩膀。
「Mione,還想再陪我喝一杯嗎?就一杯⋯我們喝完就回去休息⋯」
「唔⋯這是⋯?聞起來好甜⋯」
渾沌不明之間,Hermione湊近杯緣。那是什麼香氣?甜膩的、慾望的⋯彷彿開到荼蘼的花⋯
Hermione渾渾噩噩地啜飲了幾口。
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更新了!!!
Pansy Parkinson你清醒一点啊!这是生生折掉Hermione的骄傲,把她最想反抗的东西施加给她。难以想象后面要怎样Hermione才会原谅她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