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牆的另一邊

章節 4-楔子 追擊者 (The Chaser)

POV 米凱˙薩卡利亞斯

米凱砍倒拿石斧的野人後，戰鬥正式宣告結束。守夜人的機動隊毫髮無傷，野人則全被殺死，除了一個活口。

整場戰鬥始於納拿巴的兩聲號角，歷時不過五分鐘。一聲號角代表同伴歸來，兩聲號角警示野人來襲，三聲號角宣告異鬼降臨。當號角吹響，野人就連偷襲的機會也沒了。

望向滿地屍體，米凱心中五味雜陳。十個野人偷襲二十個遊騎兵，與送死有何差異？選擇偷襲而非前去報告『塞外之王』[註1]，真是這群傢伙最大的失策。

俘虜被押到在米凱面前，「燒光他們，」野人哀求，「拜託你們了。」

「怎麼？不忍同伴的屍體被餵狼？」吉爾迦問道。

「餵狼……餵狼還是好的，」野人顫抖著說，「如果不燒光的話……」他盯著其他野人的屍體，眼神中充滿恐懼，「拜託你們，行行好，燒光他們吧……」

「要不要聽你的，得先看你願意告訴我們多少。」米凱宣布，「吉爾迦，交給你了。」

吉爾迦點頭，拎起野人俘虜的衣服，「讓我們好好相處吧，小哥。」說著他把野人拖進了一旁的樹林。

米凱嘆了口氣。說到拷問，札克雷總司令與薩尼斯才是箇中高手，然而他們遠在長城，而非這塞外之地。可是珍貴的情報源不能浪費，既然如此，硬著頭皮也必須問出些什麼。

※※※※※

天灰灰的，冷得怕人，寒風抽打著眾人，彷彿連空氣都凝結。米凱佇足在松木林間，發現自己竟然嗅不到氣味。鼻子凍僵了？這不是好現象。

越牆北進以來，靠著獵犬的追蹤，機動隊找到了一個又一個線索，如今已經接近真相了，絕對不能在這時候打退堂鼓。可是最後一隻獵犬在昨晚凍死了。離開長城時，二十人的機動隊可是帶上了七隻獵犬的，如今全死了，死在糟糕的天氣之下。

這並不意外。三個月前，機動隊離開長城為的只是追殺萊納˙布朗等叛徒。無論任務成不成功，兩周內便應該要返回長城，然而獵犬卻循氣味帶著大家一路北上。

獵犬追尋著野人的氣味，讓機動隊得以抓到幾個落單的野人。時至此刻，眾人的所在地已經是離長城超過一百里格。

野人總是落單的。野人的部族太多，彼此之間的矛盾更多。長城以北的野人將近十萬，卻彼此殺伐。海岸民、穴居人、硬足民、瑟恩人……野人間的分歧如此之多，光是要共存都難得很，遑論集結成軍隊。有一句俗諺是：沒人將五十民野人聚集在一起，同時不讓他們自己打起來。

然而，此時此刻，情況卻有些不同。

從前幾個落單的野人身上，納拿巴問出了至關重要的情報。

『塞外之王』確實存在。

在這次北巡之前，守夜人只知道野人正在大舉遷徙。『塞外之王』的存在只是猜測，直到現在，守夜人才真正第一次確認了『塞外之王』的存在。

『塞外之王』，野人中的國王，守夜人的惡夢。野人大多時刻是一盤散沙，但是總有些英雄的魅力足以將野人集結起來。守夜人至今鎮守了長城九千年，成為國王的野人卻寥寥可數：吹響號角的喬曼王、挖通道的詹德爾王、用巫術越過長城的長角王、「吟遊詩人」貝爾王、「紅鬍子」雷蒙王。

最後一個塞外之王是一千年前的「曼斯˙雷德」[註2]。據說曼斯曾是守夜人，卻違背了誓言、加入野人，威脅長城。他最後被信仰外神的南方國王擊敗，被活活燒死，償還了罪惡。

歷史歸歷史，傳說歸傳說，『塞外之王』又出現了，光是這個情報便價值千金。米凱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帶上烏鴉，如果有烏鴉的話就可以向長城放出消息。

現在只有兩條路。立刻返回長城通知艾爾文，或者是繼續北進……抓住更多的線索。

而這一切，得看吉爾迦能不能從野人那裡問出什麼。

「米凱。」吉爾迦與納拿巴從林中走了出來。

米凱點了點頭，「問到什麼了嗎？」

「中大獎了，是個懦夫，刀一架上脖子就全招了。」吉爾迦甩了甩手，「是霜雪之牙。『塞外之王』正把野人聚集到那裏呢。」

米凱皺了眉頭。霜雪之牙，比這裡更北側的巨大山谷。米凱也只曾耳聞、沒有去過。

「有多少人？」

「他說他不知道，但是成千上萬。」吉爾迦說，「似乎所有的野人都往那裏去了。」

納拿巴上前一步，「該怎麼辦，米凱？」她問道，「回頭？繼續前進？」

「怎麼可能回頭阿？」吉爾迦說，「最少也要親眼見見『塞外之王』是什麼貨色啊。」

「但是情報也很重要。」納拿巴反駁，「艾爾文的注意力全放在札克雷總司令那裡。我們必須警告他野人的危險，要是野人現在發起進攻……」

「長城不會這麼輕易陷落的。」米凱道，「但是你們說的都對。所以我們兵分兩路。」

「兵分兩路？」

「我們繼續前進。」米凱宣布，「穿越風聲峽，登上霜雪之牙，探明敵人虛實。」

「那長城那邊……」納拿巴問。

「派一個人，輕騎南回，把訊息帶給艾爾文並要求支援。」米凱說，一面把視線飄向訓練兵，「米卡莎˙阿克曼，妳能達成這個任務嗎？」

「我拒絕。」圍圍巾的女孩冷冷道。

又來了，米凱頭痛地想，「米卡莎，這並非請求，我是命令。」他說道，「守夜人首重服從。」

「我還不是守夜人，我只是訓練兵。我沒必要服從你。」

「臭小鬼！」吉爾迦大罵，「妳算哪根蔥啊！」

「能救你一條命的蔥喔，吉爾迦。」納拿巴吐槽道，「你忘了嗎？剛剛在松樹林裡被偷襲時，要不是米卡莎即時幫了你，你已經被野人幹掉了。」

「那……那是無恥的伏擊！不算數的。」吉爾迦說。

「讓我來跟他說吧，吉爾迦。」米凱說道，「為什麼拒絕呢，米卡莎？」

「我才想問問你們到底還要打轉多久？」米卡莎說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亞妮他們？」

「亞妮˙雷恩哈特？找她幹嘛？」吉爾迦問。

米卡莎瞪了吉爾迦一眼，「我是為了找到她，才會加入機動隊的。」她說，「可是現在任務變成了打聽情報、傳遞訊息……這跟說好的不同。」

納拿巴開口，「訓練兵，妳不明白嗎？亞妮她們只是『塞外之王』手下的掠襲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塞外之王都比亞妮更重要吧。」

「不一樣。」米卡莎說，「我沒有見過塞外之王，但是亞妮……」她頓了頓，「亞妮是叛徒。萊納跟貝爾托特也一樣，他們在長夜堡幫了野人，讓很多人都死掉了。」

十三名訓練兵，米凱一陣心痛，他們確實不該死得那麼早。他們只是孩子。「孩子，妳是為了復仇嗎？」米凱問。

米卡莎抬起頭，「或許是吧。」她說，「我非得找到亞妮不可。背叛同伴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米凱點點頭，「納拿巴，傳訊的任務可以交給妳嗎？」

「我沒問題。」納拿巴說道，「至於野人的提議怎麼辦？」她問道，「我們要燒掉野人的屍體嗎？」

「野人有說為什麼要燒掉嗎？」米凱問道。

吉爾迦聳肩，「我問了幾次，但是他只知道發抖而已。」

米凱考慮了一下，「或許野人的屍體身上藏有不能被我們發現的秘密，」他猜測，「就算沒有，燒屍體的煙也會引來注意，暴露我們的位置。」如果讓『塞外之王』發現機動隊，將會相當危險。

「那就是不燒了。」吉爾迦道。

米凱點點頭，「吉爾迦，你去看守俘虜。納拿巴，妳即刻返回長城傳訊。其他人好好休息、餵馬，正午後我們開始北進。」米凱宣布，「米卡莎，妳跟我去巡哨。」

※※※※※※※

就米凱看來，米卡莎˙阿克曼是百中無一的逸才。她未經訓練，對於刀劍的理解都還未臻完美，但是她的反射神經渾然天成，戰鬥時的舉手投足彷彿是北征過一百次以上的遊騎兵般熟稔。

除了利威爾，米卡莎是米凱遇過最有天分的人，就連在比武場上把米凱打敗的那個御林鐵衛也比不上米卡莎般天賦異稟。米凱非常確定，只要假以時日，米卡莎肯定能成為第二個利威爾。守夜人有艾爾文的頭腦，加上兩個怪物等級的士兵，就算『塞外之王』真的率兵來攻，又有何可懼？

因此，有些事，必須現在就告訴這個孩子。

「米卡莎，妳很重視亞妮吧？」米凱問道。

「她是敵人，」米卡莎冷冷道，「她是守夜人的叛徒。我怎麼可能重視她？」

「就是因為重視，所以才難以接受。」米凱道，「妳曾當她是真正的同伴，是競爭的對手，所以才對她的背叛深惡痛絕，對吧？」

米卡莎沉默，卻沒有否認。「你想說什麼？」她最後說。

終究是小孩子啊。「妳想復仇，我理解，我們也確實必須找到亞妮，但是卻不是為了復仇。」

「不是復仇，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守望。」米凱道，「我們是長城上的守衛、王國的堅盾，我們的責任是守護長城，而非復仇。」

米卡莎停了下來，「我不認同。」她說，「那是因為你沒有遇過———」

「——沒有遇到過背叛嗎？有的，米卡莎。」米凱說道，「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長城嗎？」

米卡莎一臉茫然，「……為了想成為首席遊騎兵？」

米凱苦笑。這孩子大概把所有男生都想成艾倫˙耶卡那樣的人了吧。「我是為了我的兄長才加入守夜人的。」

「你的兄長——」

「是守夜人的逃兵。」米凱說。

米卡莎臉色一沉，沒有說話。

「九年前，我的兄長貴為遊騎兵的分隊長，卻背叛了守夜人。他在北巡的過程中看上了野人的村子，帶著幾個同伴佔地為主。奇斯爵士派出兩位弟兄去叫他回來贖罪，警告他逃兵是唯一死刑，但是當他們的馬回來時，馬上無人，而馬鞍袋裡面放著他們倆的人頭。」

米凱回憶起往事。「殺害黑衣弟兄，這是莫大的侮辱與背叛。我的父親為了贖罪而自盡，而我則加入到守夜人之中，最後在塞外討伐了兄長。我親手把他按在墊頭木上，凝視他的雙眼，聆聽他的遺言，最後結束了他的生命。」他轉向訓練兵，「妳說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的哥哥殺害了同伴，還害死你父親，」米卡莎說，「這不是復仇嗎？」

「我一開始也覺得是為了復仇，但是當我成為守夜人後……查覺到其中的不同。」米凱說道，「守夜人不娶妻、不生子、不封地是有原因的。守夜人的責任非同小可，但是總有人無法忍受誓言的束縛。必須有人站出來制裁這些違背誓言之人；為的不是報仇，而是盡到自己的職責。」

「職責……」

「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米凱說，「我們是守夜人，不是受仇恨驅動的屠夫。」

米卡沙良久不語，然後低頭。「我不知道。」她說，「我……我還是不能接受。」

她聽進去了，米凱知道，「妳慢慢思考吧。」他說，「載往霜雪之牙的路上，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樹葉沙沙作響，冰冷的溪流潺潺，遠方傳來雪梟的叫聲。

一瞬間，兩人同時停下，轉身，背靠著背，抽出長劍。

「妳聽到了？」米凱問。

「聽到了。」米卡莎回答，「有東西。」

「恩。」米凱同意。該死，是什麼東西，我竟然半點味道都沒有聞到？就在前方那片林子裡，有什麼正在走過來。

陰森北風吹得樹影幢幢，宛如猙獰活物，米凱猛然覺得自己受到一種冰冷且對自己毫無好感的不知名東西監視。他知道米卡莎也感覺到了。那一瞬間，米凱心底竟然閃過了想要立刻逃回長城的想法。

是什麼東西？野人？冰原狼？雪熊？影子山貓？狼靈與異形者？米凱咬牙，這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冰冷感到底是什麼？

對方從松樹的枝葉間走了出來。

是剛剛被俘虜的野人。他的脖子多了一道傷痕，黑色的血跡遍佈了傷口，但是血已經止住了。他雙手垂下、兩點無神，一步一步緩慢地向米凱走來。

米凱感到疑惑。為什麼俘虜可以走到這裡？吉爾迦偷懶了嗎？「站住，野人。吉爾迦出了什麼事？」

野人沒有理會他，仍然緩步靠向米凱。「不對勁。」米卡莎說道，「這個野人不對勁。」

「停下！」米凱再次高喊，劍指敵人，然而野人依然沒有停。他步伐很重，每一步都沉重地彷彿是最後一步，然而他仍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米凱心中閃過了一個恐怖的詞彙。他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傳說故事，那些不該存在的鬼靈精怪。他上一次想起這些，已是當初首次越牆北進之時。騙小孩的故事，米凱告訴自己，但是眼前的———

米卡莎動了起來。

「等等，」米凱高喊，「停下來，訓練兵！他可能是———」

米凱沒能趕上。他尚未說出那個詞彙，米卡莎已經俐落刺穿了野人的心臟。野人沒能發出哀鳴，他的身軀倒在地上，不再活動。

「……殺掉了。」米卡莎說道。

你殺了重要的情報源，米凱本該如此斥責米卡莎，然而剛剛那恐怖的念頭教他忘了這點。他盯著野人的屍體，十秒鐘？一分鐘？等到確定野人沒有在動時，他才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那種東西果然是不存在的。

「我……似乎太急了。」米卡莎看起來似乎有些歉意。

「不是你的錯。」剛剛周圍確實忽然一冷，讓人緊張而誤判局勢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快回去看看吉爾迦出了什麼事吧。」

米卡莎點頭，隨即快步返回走去。離開前，米凱向後看了最後一眼野人的屍體。胸口的傷痕乾淨俐落，該說是米卡莎劍術了得？

竟然一滴血也沒有濺到雪上。

「吉爾迦？」當他們回到營地時，營地空無一人，「奈寧格？」

沒有回應。馬匹還在，武器也還在，但是同伴卻全部都不見了。

「分隊長，」米卡莎警戒地問，「這是……」

「別慌，我們不要離開彼此的視線。」米凱說，然而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回事？到底出了什麼事？大家跑了，丟下馬匹跟武器？怎麼可能？「跟在我後面。」

米凱持劍向林內走去。又來了，那一股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寒意，比米凱經歷過的任何一個冬天都還要寒冷一千倍。有東西在這裡，米凱確定，不好的東西，恐怖的東西，冬天的東西，僅存在於故事中的東西。

當他繞過一棵松樹時，吉爾迦出現在他的眼前。

「嗚！」米卡莎以手掩住口鼻。

吉爾迦倒在地上，身上千瘡白孔，一隻眼睛不見了，四肢僅剩一手一腳，軀幹的肉被撕得七零八落。「吉爾迦？為什麼？」米凱看不懂，然而他注意到還有更多人，「奈寧格？托馬？阿貝爾？」離奇的死狀、扭曲的屍體，唯一的共通點就是全死了。

二十人的遊騎兵部隊，被無聲無息的幹掉，怎麼可能！吉爾迦他們都是越牆北進超過一百次的遊騎兵老手啊！米凱瞪大雙眼，想不出個所以然。猛然他注意到一件事情。

野人的屍體不見了。

『燒光他們，拜託你們了。』俘虜的話在米凱腦中響起，『不燒光的話……』

「我們快逃，訓練兵。」米凱宣布。

「這是野人做的嗎，分隊長？這到底是———」

野人出現了。

八個野人，從八個方向，一步一步向兩人走來。

他們的狀況與被米凱等人殺死時一模一樣：身上被劍開了洞、腦袋插了把斧頭、喉頭有著深可見骨的傷口。然而它們沉默地走著，一步又一步，彷彿他們還活著一樣，明明他們已經被殺死過一次。

是的，他們已死，米凱知道，然而他們的眼中閃著藍光。

屍鬼[註2]再臨。

「逃！」米凱大喊，「快逃，米卡莎，回長城去！吹響三聲號角，把訊息帶給大家！」

米卡莎來在發愣的時候，米凱已經衝上前去，長劍俐落砍掉了兩個屍鬼的頭。另外一個屍鬼從後方安靜地撲了上來。米凱俐落一劍砍掉他的手，彼人卻無尖叫，亦無咆嘯，就連血也沒有濺出。

那人抬起他那張慘白的圓臉，米凱毫不遲疑，舉劍就砍。利劍將他的鼻子劈成兩半，砍出一道深可見骨、貫穿臉頰的裂口，正好在那雙有如燃燒的湛藍星星般的眼睛下方。

「見異鬼去吧！」米凱大罵，劍一劈削開了彼人的脖子。對方的人頭落地，碎成數塊，才停下動靜。米凱環顧四週，其他屍鬼正在朝自己走來，而米卡莎不見了。

她成功逃掉了，米凱暗忖，那我也沒必要留在這裡了。他奮力躍起，跳過一個撲來的屍鬼，然後飛速往馬匹的方向跑去。米凱的速度飛快，屍鬼轉眼間就被甩在後面了。

然而就在他奔出松樹林的一刻，又一個屍鬼出現在眼前。「別擋路！」米凱怒吼，一劍削掉了敵人的頭顱，然而直到對方頭顱落地，米凱才認出來那個人剛剛才被自己殺過一次。

屍鬼。不死的屍鬼。傳說中的怪物。燒掉他們、應該要燒掉他們的，只有當屍體被燒盡才不會變成屍鬼。野人知道，所以才要求燒掉同伴，但是我們犯蠢了。

米凱冷汗直流，寒意撕心裂肺。必須回長城，必須把訊息帶給大家，什麼野人、什麼『塞外之王』根本無足輕重。屍鬼是真的，那麼守夜人就必須————

哀號聲忽然傳來，米凱循聲望去，不遠處米卡莎騎著一批馴馬，卻被三個野人屍鬼纏住。是剛剛在樹林裡的傢伙，米凱認了出來，他們用腫脹發紫的手指掐緊了馬的咽喉。

不能在這裡倒下，米凱告訴自己，必須帶著那孩子回到長城。我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抵禦寒冷的烈焰，也是破曉時分的光線。

守夜人還沒敗北。唯有完全放棄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敗北。

米凱提起劍，發出怒吼。

只要堅持戰鬥，就還沒輸———

「唰。」

米凱不敢置信地向下看，只看到一柄木矛從自己的左胸口冒了出來。鮮血從傷口湧出，和著心跳一陣又一陣，染紅了守夜人的黑衣也濺上了雪地。血的溫熱與雪的冰冷蒸起寒煙，消散空中。

米凱想動，但是手腳失了力氣。他倒在地上的角度恰到好處，讓他可以在死前看到它。那個被自己砍掉頭的傢伙就站在那裡，手上拿著染血的木矛，脖子上卻沒有頭。

它的頭在地上，米凱看到了，藍色的眼睛，不斷蠕動著。

那個沒有頭顱的身軀丟下木矛，搬起石塊走了過來。在最後的最後，米凱聽到的是石塊壓破自己顱骨的聲音。

---TBC

[註1]塞外之王(King beyondthe wall)：長城以北的野人並無國王，但是偶爾會有強大的領袖站出來統一野人部族，成為所謂的塞外之王。塞外之王不能世襲，頭銜本身只是稱謂，而無意義，其權力基礎完全仰賴領袖本身的能力與做為。

[註2]曼斯˙雷德(ManceRayder)：曼斯是一千年前的人物，活躍於冰與火之歌的原著。曼斯是一個被守夜人帶走並養大的野人孩子，他本是一名忠實的守夜人成員，然而對於自由的嚮往使他脫離守夜人，遁入野人之中，並且成為了塞外之王。傳說中，曼斯稱王之際，異鬼與屍鬼正在復甦，沒有長城保護的野人如同砧板上的肉一般被宰割，因此曼斯率軍攻擊長城，想要帶領野人逃到牆的另一邊，卻被守夜人以及趕來支援的南方國王擊敗，最後以背叛守夜人的罪名被活活燒死。

[註3]屍鬼(Wights)：屍鬼是一種僅存在於傳說中的怪物，至少如今的是人皆如此認為。傳說中，異鬼(White Walkers)從寒風中到來，抑或是他門的到來帶來寒風。異鬼擁有魔法，能將死者復活成為屍鬼。屍鬼沒有智慧，聽命於異鬼，其外貌取決於死者失去生命的狀態，些和活的生物差不多，而有些則腐爛殆盡。所有屍鬼都有發亮的藍色眼睛，所以很容易辨識。據推測，屍鬼會被溫暖的血肉所吸引，並且用令人驚恐的力量、冷酷無情地攻擊活的生物。屍鬼不會感到疼痛，也不會因受傷而影響攻擊效率。儘管它們可以通過被完全粉碎而失去戰鬥力，但它們被分離的殘軀仍舊可以繼續活動；當屍鬼被徹底摧毀時，它眼睛裡那抹藍色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