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愛維麗婭的預測,馬車哪兒也沒去,直接駛進了王城裡頭。
雖然這並不代表,請見她們的對象確實就是那位國王,相信她的判斷的伊茜,因此而顯得惴惴不安。
「怎、怎麼辦啊?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竟然就要直接去見國王了……」
「……?妳明明已經習慣和王族相處了吧?怎麼還會這麼緊張呀~?」
對愛維麗婭的調侃,她苦笑著回道:
「那個……畢竟是自己的國家嘛,再加上愛維麗婭妳在我身邊,所以才能比較……」
說的也是,她們現在人在異國,身為客人,肯定不會像待在自己的地盤裡那樣自在。
不過,說起來,她們的「國家」,也早就已經……
「……」
或許是想到了這點吧,兩人頓時陷入沉默,車內只聽聞輪聲滾滾,馬蹄一步一步地將她們帶向宮中。
沒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可蘭為二人打開車門,外頭並且有許多侍從,正恭敬地迎接她們。
在眾人的帶領下,她們走進華麗的宮殿之中。
「……真沒想到呢。」
直到此時,愛維麗婭才再度開口出聲,自言自語中滿是驚嘆之意。
連她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派了這麼大陣容來接自己,嚇了一大跳。看來是被當成貴賓了。說起來,既然能在王宮內派出這種陣仗,這次招待她們的主人身份,恐怕是不做二想了。
「兩位的行李,可先交給在下?我們會送到您們的房間。」
一位像是總管的老婦人(儘管年邁,身材卻很壯碩)這麼表示。
現在時間已經快到中午,莉可國王(如果這次的邀請者真的是她的話)似乎是打算和她們共進午餐,希望愛維莉婭和伊茜直接前往餐廳。
既然身為客人,當然還是多多配合主人的安排才好--這還不包括那位主人的崇高地位。
「十分感謝。那麼,請跟我來。」
將行李交付給幾名手下後,總管帶領著她們,來到了王宮的餐廳。
嗯……比想像中還樸素呢,伊茜忍不住這麼心想。這裡的裝潢確實並不奢華,不過,其實與一般狀況相比,已經算是相當華麗了。她只是有些習慣了阿斯卡窮奢的習性,事實上,那種情形才是比較異常的。
宴會廳也就算了,餐廳沒什麼必要裝飾得那麼過頭,不是嗎?
「請稍等一下,國王陛下馬上就到。」
……果然呢。
總管親口說出了國王的名號,終於讓對方的身份徹底證實,也讓身為來客的兩人更加緊張起來。
這個國家的最上位者,突然將她們找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侷促不安地在室內等了一會兒,門口便響起那有些熟悉、卻已許久未曾聽見的通報聲。
「國王陛下到--!」
「……!」
這一聲,讓兩人同時迅速地起身,不約而同望向門口。
只見,一名充滿威嚴氣魄的女子,慢慢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喔喔……!」
親眼見到本尊,讓伊茜忍不住低聲驚嘆。
國王的容貌,和畫像上的一樣,英姿凜凜,瀟灑帥氣,可那卻不足以形容,畫像上無法清晰表達的--她的魄力。真正親自面對她,只能想到一個感言:「女中豪傑」。長相俊逸是個天生的優勢,可那氣宇非凡的力場,就得稱為天生的王者風範了。
儘管兩者大有不同,伊茜忍不住想起她曾經服侍的王--阿斯卡的鳩德孟斯殿下。
「歡迎蒞臨我的王國!愛維麗婭.梅莉卡閣下,以及伊茜.賈斯汀閣下。」
一進門,這位國王便以清亮的聲音送上問候。
「吾人是莉可.潘.葵.阿爾摩斯德,林典王國的國王,當然,您們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吧。」
「……啊,嗯,是的。」
對著滿面笑容的她,愛維麗婭連忙重整慌亂的情緒,冷靜地回禮:
「我是……愛維麗婭.梅莉卡,這位是伊茜.賈斯汀,我們兩人是--」
「戀人對吧?關於這點,吾人早已耳聞了。」
正當她還在考慮怎麼解釋時,對方先行一步,表示自己知曉她們的關係,讓愛維麗婭有些困窘。
不過,沒什麼好否認的,於是她點了點頭。
「是的,我們兩人是以戀人的身份,正在偕伴的旅途上頭,這幾日正好途經陛下的國家,今日更蒙受您的邀請,不勝惶恐。」
「我、我也是!對您的邀請不勝感激!」
「……哈哈~!就別這麼小題大作了吧~!」
莉可國王見她們這態度,反倒大笑了起來。
「我這個人,不太喜歡這麼客套,也請您們別這麼拘束了,盡量用平常心待吾人即可。」
「……話雖這麼說,您的態度也並沒有完全……對我們開放,不是嗎?」
愛維莉婭謹慎地挑選著用詞,不過,對指出國王的表現也和她們無異這點,算是相當不客氣了。
「也是呢。不過呢,請原諒我畢竟還是要維護一下國家的尊嚴吧。身居高處,不是什麼都能隨心所欲的。」
莉可國王笑了一下,態度上顯然已經放鬆了不少,看來剛才確實是裝出來的外交辭令。
她揮了揮手,請兩名貴客坐下。
「今天真高興能見到您,愛維莉婭閣下。」
三人都入席後,莉可這麼說道。
「很抱歉先前託人調查您,不過,我也藉此瞭解了很多事,原本應該只會派蘭可過去找您,在調查過後,卻興起了想和您見上一面的念頭,這麼唐突還請見諒。」
「不會,對我來說並不麻煩。」
愛維莉婭一邊搖頭,一邊銳利地看著這位國王。
「說起來,您說調查了我很多事……請問,具體上是什麼事呢?」
「這個嘛……簡單來說,幾乎全都知道吧,愛維麗婭.梅莉卡閣下。」
「……」
「至於您的……另一個名字,我想,並不是隨時隨地都方便說出口的,是吧?」
短短幾句話,已經明確地表示,莉可完全地掌握了她們的資訊--甚至真實身份。想必,她大概也十分清楚阿斯卡王國的事情吧。
況且,國家的滅亡是何等大事,身為一國之君的她也不可能不得而知。
也就是說……「您知道我們的經歷,卻還是願意見我們?」
「不如說,就是因為您們的經歷,才讓我想和您們見上一面。」
莉可這麼表示,並且,她笑著想讓作客的兩人放心。
「請不必緊張,這不是指壞的方面。我對您們很感興趣,所以,才想請兩位過來聊聊,沒什麼別的意思。」
「……為什麼想和我們聊聊呢?」
伊茜提出顯而易見的疑問,這讓莉可的眼中閃了一下光芒。
「這個嘛……您們也瞭解過我國的歷史吧?那麼,應該就能明白,身為國王的我對兩位的處境,是相當理解的。」
「……」
愛維麗婭和伊茜,都沉默了下來。
她們明白對方的意思。確實,她們的所作所為……若是「公平」一點說,應該,可以算是被環境所逼,而不得已的吧。
遭受社會對特定性別、性向,那可怕的偏見與惡意所迫。
儘管,那僅僅只是最單純的愛慕之情……
「沒錯,雖說沒辦法感同身受……吧,我是能理解的。」
國王點了點頭。林典王國的歷史,和性別、性向、身份平等的權利爭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她所說的,會對愛維麗婭她們感到興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並不打算對您們的作為品頭論足,真要說起來,我沒這個資格。我只是想和……身為這個¬¬--我國一直以來不停探討的議題--之中的當事人,想請教一下您們的看法。這對我的施政、未來的國家走向,都絕對會有所助益。」
當然了,如果您們不樂意的話,絕對不會勉強的--她這麼表示,禮貌地徵詢兩人的同意。
「……」
怎麼樣呢?愛維麗婭和伊茜交換了眼神,話都不用說,心裡便已明白對方的意思。
作為代表,愛維麗婭頓了頓首。
「沒問題,我們很樂意和您討論……這些事。不過,我們的意見也並非多麼有份量……」
「不必想這麼多!能和我分享這些,就已經很感激了。」
「那就太好了。只是……」
她同時,也提出了一個疑惑。
「您找我們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這個吧?我們手上,有個東西……那個,是不是比較重要呢?」
「……確實,正如您所言。」
莉可笑了一笑。
不過,這次她的笑容中,笑意減少了很多,讓人不禁感到嚴肅起來。
「只是,這件事,不適合『現在』討論。」
「……這樣啊。」
愛維麗婭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有什麼原因,讓這位國王必須加以防範,避免與這封信相關的某些訊息遭到外流。
她想起了先前可蘭和她們接觸時所說的話。
『我們奉主人之命,在接觸前要先確認您們的資訊。』
『這中間有很深的原因,相信主人會對您解釋。』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什麼時候『交貨』呢?」
她刻意使用「行話」進行對談,國王也心照不宣地笑了。
「午飯過後吧。現在,讓我們吃點東西吧?我們的廚師長可一點不輸其它國家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