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王室餐點很快便送了上來。
在用餐期間,莉可一點也沒有提及那封信的意思,愛維麗婭雖不明白緣由,卻也配合地閉口不提。
她們(以及伊茜)倒是談了很多關於「阿斯卡滅國事件」的話題。不僅表面上的公開新聞,就連一些內幕的細節,這位國王似乎也略有耳聞,只是並不知曉得那麼詳細,這部份,她很感興趣地聽著兩位當事人的描述。
她並沒有展現同情的模樣,同樣的,也絲毫沒有責怪的態度。對於這一切,她秉持著客觀、中立的立場,以實事求是的精神探究著其中的議題,不避諱地坦言自己的觀點,卻不帶褒貶的意味。這讓愛維麗婭相當感激。
整體而言,是相當愉悅的一次餐會。莉可身為國王,並不展現高高在上的姿態,而是與兩人十分接近地用著餐。愛維麗婭和伊茜,都逐漸瞭解為何這人會受到人民愛戴了。
餐點都享用完畢,客人們很滿意,做主人的也面子盡足,十分愉悅。
「要不要到花園散個步?我對它也是相當自豪的。」
特地過來這王宮一趟,多參觀一下也好,兩人都點點頭同意,莉可便讓人安排,三人一起出宮了。
「怎麼樣?還不錯吧~?」
這座御花園確實值得讓她如此誇讚。
儘管沒有以前阿斯卡王宮的那麼大,看得出來植物都是精心照料,欣欣向榮,美不勝收,栽培的安排也極佳,配色看來賞心悅目,可謂是小而精,與阿斯卡那般「豪華」但在細節上卻缺乏處理的模樣大不相同,讓喜愛花卉的愛維麗婭讚賞不已。
「真是太棒了……!」
「呵呵~ 能讓您滿意就好~」
「……」
伊茜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御用花園。
「怎麼了?伊茜?」
「……沒事,我只是有點感懷。」
她對愛維麗婭笑了笑,說:「總覺得,想起我們……以前的事了呢。」
「啊……」
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呢。
她們兩人之間的許多回憶,都是在那座--阿斯卡王宮的花園裡頭呢。
在伊茜作為護衛隊長的期間,好幾次地陪伴公主到花園散步。
愛維麗婭向愛人告白,也是在花園裡頭,她們都還記得,那是在水晶百合的見證之下,她們第一次的吻……
之後,也有許多次約會,都是在那裡進行的。
可以說,是她們的回憶之地。
不過……自阿斯卡滅國之後,那座花園,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呢?很可能,甚至已經不復存在了吧。
一想到此,感傷不由得湧上心頭。
「……愛維麗婭。」
見愛人眉頭一皺,伊茜立刻明白她的心思,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同時,悄悄地吻上對方的雙脣。
「……伊茜?」
「……這樣,有好一些嗎~?」
「……嗯。」
愛維麗婭臉紅了紅,伊茜則欣慰地笑了。
兩人的甜蜜氛圍中,突然想起,旁邊可不是沒有別人呢,連忙轉頭一看,莉可正自顧自地欣賞著一旁的薔薇,似乎完全沒在管她們的樣子。
……不過,怎麼想,她都不可能沒看見剛才發生的事。大概是裝作沒看見吧。這位國王,心思還挺細膩的。
參觀完御花園後,莉可提議兩位客人先到房間休息,等晚餐再同桌享用。
「吾人還有些事要忙,我們就晚餐見吧。」
她留下這話就離開了。從頭到尾,她還是沒提到那封信一次,不過,畢竟這段時間內,她們旁邊一直有人,謹慎起見也是能體諒的做法。
同時,愛維麗婭也發覺,她的用詞和午餐時相比,拘謹了不少,看來在別人面前,國王的姿態還是得做好吧。
於是,她和伊茜便順從地到房間休憩了下。給她們準備的是間雙人房(不出所料),相當舒適,令人十分滿意。
在房內悠閒地度過(旁人看來,是相當的卿卿我我吧),直到晚餐時間前,才有人過來通知,領她們前往餐廳。和中午用的是同一間,不曉得這王宮內有沒有別的御用餐廳?
「兩位好,請坐,餐點馬上就到,一定會讓您們驚豔的。」
國王似乎早早就處理好公務,已經在那裡微笑著等候她們了。兩人也客客氣氣地入了座。
正如莉可所言,晚餐的膳食甚至比午餐還要更美味,簡直驚為天人。
三人也如中午一樣,愉快地聊著天;不過,仍舊沒有提到信件的事。
時間一久,愛維麗婭忍不住懷疑,國王她究竟還記不記得這回事?好幾次,她差點脫口詢問對方,好不容易才忍了下來。
幸好,到了正餐全都上完,差不多要上甜點的時候,莉可提了個議:
「兩位很在意甜點嗎?如果不是的話……嗯,好,那麼,我們轉移到我的書房談話好不好?那裡也可以用些小點心。在那裡呢,」她頓了一下,強調地說:「--比較能,不受別人打擾。」
「我沒意見。」「我也是。」
愛維麗婭明白了,她要趁這時,在能夠不被竊聽的書房處理這件事。
簡單的安排過後,三人便前往這位現任國王的御書房。
「誰也好,除了緊急事態,全都禁止打擾我們,也不能接近門口。明白嗎?」
「是!」
交代完守衛的士兵後,莉可便和另外兩人一起走進了書房。
並且,謹慎地將門關好。
「……應該,沒問題了。」
她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嚴肅。
「愛維麗婭閣下……很抱歉讓妳等這麼久,不過,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放心。」
「不,不必在意,我明白妳的顧慮。」
「我的確必須這麼顧慮。」
她痛苦地說道:「事實上,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急切……希望能從您這邊拿到那封信。就不多說了,請問,現在那封信……在您身上嗎?」
愛維麗婭沉默著,從懷裡掏出了那封信件。
「就是它!可以請您……?」
「當然。」
從愛維麗婭手中接過了信,她的雙手似乎都在顫抖。
「抱歉,可以請您們稍等一下嗎?」
「我沒問題。」
「嗯,那麼我也是。」
莉可拿起裁紙刀,將信封打開,取出了裡頭的信紙,一言不發地閱讀起來。
「……」
現場的氣氛,不知怎的變得有些凝重。
「……這樣啊……」
讀信的期間,她不時自言自語地低喃,有時,那嚴肅的表情,也會突然變得柔和,有時又顯得哀傷,或者緊張。
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不過,愛維麗婭這樣視人無數的人,這些是逃不了她的雙眼的。
而,這些表情,也透漏出許多訊息,證實了她的猜想。
「……謝謝您,幫我帶來了這封信。」
閱讀完畢,莉可將信放在桌上,對愛維麗婭笑了一笑。
「這沒什麼,只是順手之勞而已。」
「儘管如此,還是辛苦您了。這兩天,還請兩位繼續在這宮裡作客,讓我盡主人之分好好款待您們,以報這份恩情。」
「沒到恩情的程度吧~?」
雖說不是她送的信,覺得莉可的話太過誇張,伊茜還是忍不住笑了。
「還是說,那封信真的這麼重要啊?有什麼重大的機密嗎?」
「啊,關於這點,請恕我不能告訴您。就像您說的,這是機密事項。」
莉可緩緩地搖了搖頭。
「還請您諒解。」
「這樣啊,沒關係啦,我也明白的,既然是牽涉國家大事,那當然不能--」
「……也不能這樣說吧?」
愛維麗婭突然開口,她的話,讓另外兩人頓時摸不著頭緒。
「嗯?愛維麗婭?妳說什麼?」
「我是說,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國家大事』,不是嗎?」
她銳利的目光,射向一臉驚訝表情的國王。
「不過,您為什麼要這樣安排,我就不得而知了,有可能確實牽涉到國家局勢也說不定。」
「什、什麼意思啊?!」
伊茜顯然嚇了一跳,而莉可則低下了頭。看來愛維麗婭似乎說中了。
「我大概知道,那封信是什麼了。」
「什麼?」
「一切,都得從它的寄件人--尤莉安小姐的身份講起吧。」
她緩緩地說:
「我相信……她是,莉可殿下您的--戀人吧?」
「什麼?!」
伊茜嚇了一跳,那位女國王抬起了頭,哀傷的眼神,已經不言而喻。
「您基於什麼目的,將她安置在那裡--那座偏僻的森林之中。要我猜的話,很可能,是為了保護她吧,保護尤莉安小姐免受什麼危害。至於那封信,就是她和您之間相互聯繫的方式,或許,也可以稱為一封『情書』吧。」
「是、是這樣的嗎?」
「……」
伊茜的驚問之下,莉可仍舊一語不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
愛維麗婭喃喃地說著。
「可是,這樣我就不懂了。貴國的理想,恕我直言,不應該正是追求自由戀愛嗎?為什麼您卻被迫得將愛人送到遠方,只為了保護她?而且,還刻意發布消息,稱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夫?」
「啊!啊……對喔!明明聽說您已經訂了婚啊!」
「……您們也知道這件事了啊。」
莉可苦笑了起來。
她嘆了口氣,「沒錯……我是宣稱自己已經訂婚了,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狀況可能會更糟糕。為了保護小尤,我只能這麼做了。」
她稱呼尤莉安為「小尤」,進一步地證實了她們兩的關係。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尤莉安小姐待在這個國家不安全?」
「……關於這點,可以說,說來話長吧。」
莉可的笑容,如今看來,既疲憊又無奈,已然和先前光鮮亮麗的模樣大不相同。
或許,這才是她真正的感受吧。英氣風發、受人景仰的那人也是她,只是,那並非她現今的真實。
真實是,被現實逼迫,與戀人分別的悲苦心情。
「不知道您們願不願意聽呢?或許會像是我的發洩,很無聊吧。」
「……您不也聽我們說了那麼多嗎?又怎麼需要覺得我們會不想聽呢?」
愛維麗婭這麼回答,伊茜也僅是點了點頭。
「謝謝您們。」
莉可靠在桌旁,仰頭看向天花板,不過,她的眼中,大概看見的不是這棟建築吧。
她緩緩開口,語氣十分平靜:
「首先,我必須對您們誠實以告……關於這個國家一些內幕,以及,究竟是怎麼發展成現在這種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