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典王國儘管思想開放、風氣自由,實質上還是個君主國家,權力仍舊集大成於國王身上。
雖然看似以民意為基礎的體制,實際上完全不是如此,若非近幾代君王都是明君,很可能和其它國家一樣,人民的聲音並未能被執政者妥善地傾聽。林典王國的特別之處,大概就是剛好遇上了接連好幾任的優秀領導人吧。
現在的林典王國,在歷代幾任國王、以及莉可自己的安排下,人民也終於成為了權力階級的一部份,雖然發揮的影響力有限,遠遠比不上國王的權能,終歸還是個令人欣慰的起步。
不過,除此之外,這個王國還有另一個不容忽視的權力中心。
沒錯,那就是貴族階級。
既然是王權國家,就必然會存在的權貴階層。
而這,很可能可以說--正是這個國家最大的問題根源。
相較於國王的開明施政,林典王國的貴族,絕大多數是保守派立場。
或許也可以說是「遺舊派」,他們推崇自古遺留下來的各項「傳統」,對莉可的先祖開始的各項改革,大多採取反對意見。認為社會的安定必須仰賴傳統秩序,是這群貴族們的一貫主張。
相較於國王,貴族的權力弱小許多,稍有不慎惹上一國之君,隨時都可能如雜草一般被連根拔除。
然而,那也只是單獨一支貴族世家的情況。
當許多家族聯合起來,形成一個龐大的派系,狀況就大幅度改變了。
就算沒辦法正面對抗國王,至少也能與其相互制衡。
這二百年來,改革之所以進度這麼遲緩,正是因為這股勢力的抵抗。
當然,國王也不是好欺負的,運用權謀、肅清、施壓、恩威、懷柔政策等等,總之各種各樣能用上的手段,革新的腳步雖然被拉遲,仍然得以一步一步推進。在博物館陳列的光鮮亮麗歷史背後,正是諸位國王血淚付出得來的成果。
另外,國王也有一項武器:經過多年培養而成的「民意」。在王權國家,人民的力量通常不值一提;這個國家裡,卻也是足以搬上檯面的一股力量。
國王加上人民的龐大實力,也是貴族打壓不了的一大原因。
只是,貴族們自然也有反擊之道。
眾人的意見必然不可能一致。看來上下齊心崇敬國王,實際上,其中仍有不少反對意見存在。
與貴族一樣,對改革抱有疑慮甚至厭惡的人。
憎惡王權制度的人。
懷抱自身目的,與國王為敵的人。
在民眾之中,也是有這樣的份子存在。
儘管比例甚低,也足以對民意的結構造成損壞。貴族們正是利用了這股力量,再度地與國王一方達成相互抗衡的條件。
對他們而言,「政治結構的安穩」是最重要的。
然而,其為了阻止結構被改變使用的手段,卻幾乎造成整個社會的動亂,說來或許也挺諷刺的。
不過呢,所謂的政治,或許就是這樣的吧。
為了自身利益,而不擇手段。
雖說這些貴族如此憎惡變革,卻也不是傻子。
已經成定局的新政,他們是不會貿然出手的。還是多少會有人企圖將其推翻,不過,大多都抱持「不樂見,但既然已經成了,我也不打算反對」的態度。隨便動手總會惹禍上身,沒有人不明白這一點。
所以,對於這國家現在的風氣,他們已經不再能夠大幅干涉。未來可能的革新,還是會受到阻撓;已成的局面,則是相對安定,也讓反對者們沒法多說什麼。
反正,只要「安穩」就好。
也因此,現在的貴族們對於性別平等也好,同性戀愛也罷,都不太會出言反對了。幾個頑固的極端派偶爾會活動一下,除此之外都不太值得一提。甚至開始有貴族之間的同性戀情出現。
然而,只有一件事,讓他們徹底表明了「決不退讓」的態度。
那就是--莉可自己的婚姻。
她的戀人,是身為平民的尤莉安.達。
喔,不,這麼一說好像問題是出在她是平民身上,弄錯焦點了。不是這樣的,事實上,這個國家自古以來便經常有平民躍升王妃的情事,貴族們對此一點也沒有意見,反正只要能延續王室血脈就好。
嘛,沒錯,講到這裡,大家應該已經明白了。
問題是出在--尤莉安是個女人這件事。
兩人相愛的故事不是目前的重點,以後再談。現在的關鍵是,莉可若與尤莉安結為連理,將導致她們之間不可能有孩子(這個世界可還做不到這種技術)。
這就讓貴族們無法接受了。
『王室的血脈不能不延續!我們絕不認同外面的勢力介入這個國家!』
如果國王沒有子嗣,想必最簡單的辦法是找個人繼承他/她的王位,也就是,單純地將「傳家」變成「傳天下」而已;再不然,招個養子養女也是可行的吧。
林典王國的貴族們卻認定這不可行。
只要不是繼承了王室血統的人,他們認為,那便絕不可以擔任這國家的王。
那樣會導致「勢力的不平衡」,以致安穩崩壞,國家權力陷入絕對的不穩定。
因此,他們極力反對讓尤莉安成為王妃,甚至連讓她當莉可的小妾都不准--林典王國不知從哪任國王以來,便去除了納妾的制度,除非「王后因故未能給國王留下子嗣」。
制度什麼的,也就是彼此間的想法鬥爭,針鋒相對再怎麼嚴重,他們也不敢公然對抗國王,甚至殺掉她吧?所以,這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好解決的。
可是,尤莉安這件事卻不同。
這次,貴族們有了個明確的下手目標。
無論如何,不能讓國王與這人繼續下去--抱持這樣的「信念」,貴族們展開了行動,屢次企圖對尤莉安不利,幸好莉可都及時察覺,而阻擋了下來。
然而,攻擊並沒有因此停下,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幾次連莉可自己都差點被捲入。尤莉安的生命可說是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最終,莉可不得不下了個痛悟的決定。
她只能將愛人送到遠方,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她將尤莉安安排在城外的一片樹林,並且其居住的小木屋,刻意設計得讓人難以從外頭看見,屋內的人則能輕易察覺外界的動靜,以便讓她遇到危機時能及時逃走。
每隔幾天,便會派專人運送物資給她,讓她至少生活方面無虞。
至於彼此間的通信……原本也是藉此進行的,然而,貴族那邊似乎掌握了一些消息,幾次試圖盤檢負責的人,攔截她們的書信。
這導致莉可不得不費心處理、安排,才終於讓對手們沒能探得尤莉安的所在地。後來更因此,必須將那些信件交由一些「不相干的人士」,託付他們將其送進城中。
兩人無法相見,讓莉可心如刀割,可她卻別無他法。
為了保護愛人的安全,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