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的咖啡。”
我接过笑盈盈的空姐递来的咖啡,继续望着窗外的云层。
我很快就又可以看到渝行了。
我为了参加花延的发布会,专程和他去了上海,他真的很厉害,但是他之前的确也颇为狼狈,几乎没有人读过他的任何小说,每个月的收入微乎其微,最终他在我姥姥的逼迫下被我们家扫地出门,只是他自己,和我妈妈都说,还爱着对方。
好吧,大人的事情我不太该插手。
我把耳机戴上,那是去年的生日周少唯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一副铁三角的有线耳机。
我把眼睛闭上。
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能俯瞰到下面中国大城市的万家灯火,日光正在远山消散,我拿出手机拍下这幅景象,然后打开我的博客。
“Hana”,是我的英文名字,也是我博客的ID,在日文里这个发音的意思是“花”。
正配我的名字。
拖着行李回到家里,洗漱之后赶紧睡觉,养足经历。
明天早上就可以见到渝行了。
我无意识地扬了下嘴角,把耳机戴上,锁上门,躺下。
我不想看到我的姥姥,她总是把我当成花延,不断裁剪我的生活费,到现在我每天的花销被压到了10块,原因是“供我上学已经够难了”,但是百分之八十多的学费都是花延在承担。
我没有在早自习的时候见到渝行,倒是见到了周少唯和魏嵩又在吵架。
真是冤家路窄。
这是莫芊说的。
或许她不知道我回来了,也或许她最近在忙学生会的事情,总之我没有在早上见到她的身影,不过她也可能在操场打球。
临近上课大约三分钟,她嘬着豆浆的吸管,满头大汗地跑进教室,却没有带书包。
一个男生跟着她走进教室,把渝行的书包放在她的脚边,再走回自己的座位。
似乎我不认识那个男生,但是渝行擅长运动,篮球打得很好,有关系不错的男性朋友也无可厚非,毕竟我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花回来了啊,又去哪里玩啦?”
萧雪凑到我旁边,笑容可掬,只是一看到她,我就有种想掏我没交的作业的冲动。
她是整个年级的学霸级人物,而且十三中这样学霸云集的学校里,她的成绩是这些人之中顶尖的,经常出没于各种各样的竞赛,并且总能杀掉一大片学生。
奇怪的是,很少看到她在课余时间认认真真地看书。
“上海,和我爸。”
我想随意搪塞一下萧雪,因为我看到渝行瞥了我一眼,或许是不想打扰我和别人聊天,她悄悄的走了出去。
“等会再聊吧萧大,我去找渝行了。”
“哎哎哎等等。”
萧雪挪了一下步子,堵住了我的去路,“你知道吗?”
我一脸狐疑,余光又看到那个帮渝行拎包的男生走了出去,萧雪转头去看,然后给我示意了一下眼神。
“什么?”
我被她一连串的举动迷惑到了,那个男生已经和渝行一起走出去了。
眩晕感突然侵袭我的大脑,如同溺水一般的呆滞,但是萧雪那一番话依旧如电流一般直直扎向我的大脑,然后在其中肆虐,似乎要把我的大脑皮层一遍又一遍的翻倒。
“渝行和杜怀宇,在一起了。”
杜怀宇。
我从来记不得同班男生的名字。
不对,我从来记不得那些不和我说话的人的名字。
萧雪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而且渝行也不经常和萧雪聊天,如果萧雪知道了,那么其他人大多都知道了。
所以她没有告诉我。
“你和那个杜怀宇怎么回事?”
我意识到我大力度地抓住了渝行的手,语气里带着暴躁和难以置信,面部表情如同质问着仇人。那些质问中回荡的只有一句话。
我可以不接受吗。
渝行明显被我吓了一跳,沉默着,直到她手上表盘最长的指针有转过约莫半圈,我们也仍保持着她被我抓住的姿态。
她的惊愕已经平定,缓缓道出那个事实,而我不敢去面对,早已在她开口时低下头。
“我们在一起了。”
难以避免,就是这样。就算我本没有想好除了这句话以外,她会说些什么。
我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更柔和一点,看起来不那么狰狞,努力着去挤出祝福的笑容,虽然自己并不想如此。
“那。。。祝你们99!”我抬起头来,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松开手,露出那道被我用力过猛勒红的道子,转过身子,跑开了。
“先走了,再见!”
蠢鱼。
我先走了,蠢鱼。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干什么,想什么,为两人背着我在一起而置气?还是因为我的寄托被顺手牵羊,又或是因为自己的缺席。
我有好多想说的啊,比如说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提起他呢,比如说你为什么不直接用QQ告诉我,比如说你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他比我好呢……
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背着书包,摇摇晃晃,来到了便利店,盯着糖果下的价码牌发愣,我今天和渝行吵架了,我不敢和她一起走。
如果这也算吵架的话。
这一定是我第一次对着渝行发怒,也可能是我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抒发我的愤怒,我努力忍着眼角的眼泪,像是流出来就会化作刀尖划过我的脸颊一样。
“30元,谢谢。”
我捧着面包,里面簇拥着许久都不会买一次的糖果,把面包依次装进背包,早餐的预算本只有每天十元钱,这下应该是要饿肚子了。
飘过的声音穿透耳机进入耳畔。男孩子故作大度问着女孩子要不要吃冰淇淋。
我拉上拉链,冲出便利店门口,回头看到的是杜怀宇和渝行,我用力拧开我手中的可乐,祈祷里面的二氧化碳可以迸发而出。
但是事事都不太如愿。
我和渝行的家离得不远,我们会坐同一辆公交回家,她会在中途转乘,而我可以随着公交直接到家。
手中的可乐在下车之前掉在了地上。却突然有那么一秒期待谁帮我捡起来,但是并没有人会如此好心。
我弯下腰捡起半空的瓶子,向其他乘客道歉,刷卡下车。
其实我买的可乐,大多都是扔给了渝行,我不喜欢喝可乐,只是突然的心血来潮,想买一瓶,到手后又想把它甩开,于是送给渝行。
而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小区大门口的门禁怎么也刷不响。
再刷,再刷,那个该死的铁门依旧不为所动,我把手放上去,一边疯狂的往上拍卡,一边推着门。
我怒地踢了一下铁门,引得几个路人向我这里观望,怪异的眼神浇灭了我大半的愤怒,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卡,这才后知后觉,下公交时的公交卡拿在手里一直没换。
翻开书包,却并没有在面包与教科书下找到刚买的糖,一怒之下把书包倒吊与空中,形形色1色的作业本和教科书零落一地。
“花晌!你在干什么?!”
是姥姥在喊我,大约是闻声而来。
墙上挂了我用D750拍下的一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初到十三中时,与渝行第一次独占游泳馆时拍下的。那时她把相机放在墙侧的椅子上,按下延迟快门,扑在穿着泳装的她身上,环住她的脖颈。
渝行。。。
回忆起她的脸,才想起自己只是把面包一个一个装进了包里,气愤让我完全忘掉了关于糖果的事情。
手机响起。
小鱼:你今天怎么了?
小鱼:生我的气了?
小鱼:是因为我谈恋爱没有告诉你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鱼:哎呀小花花不要生我的气啦!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啦!
Hana:既然蠢鱼道歉的这么真心实意,那我原谅你了,明天给我买包糖就好了。
小鱼:好的!小花最好了!
我坐在床上,背靠着墙,耳机里放着钢琴曲。
抱着的枕头是她帮我挑的,上一次手机屏幕碎掉是她和我一起去换新的,就连耳机里的歌曲,都是与她一起听过的。
我发现我的世界中有太多她的痕迹,我不知道她开始恋爱对我有何影响,只是感觉自己身边她每一寸的保留,都成了划过我心头的刀剑。
我闭上眼睛,温热的液体从我眼角划过,流过了下巴,掉落在喉头,我对她真真实实的生了气,现在又真真实实地原谅了她。
回想起我姥姥以前骂我父亲的一句话。
“姓花的东西真是没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