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小花。”

有个人敲着我的脑袋，萧雪翘着椅子，用食指的中间敲我的脑袋。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老师在讲台上喊我的名字，我试着睁开眼，但是窗外的光让我眼前一片白茫茫。

“你站起来。”政治老师推了推眼镜，“矛盾的同一性是什么？”

我撑着桌子，全班的人都在盯着我看，老师的表情有点生气，她可能叫了我很久我都没有任何应答。

“矛盾双方的互相依赖和互相贯通。”萧雪翘着椅子，用书挡住脸。

“矛盾双方的互相……依赖和贯通。”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着，老师瞟了一眼萧雪。

“坐下，再睡觉就去找你班主任去。”

我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班主任的地理课我是睡过去的，眼睛就像是撑不开一样，黑板上的课表用惨白的字写着距离午休还有一节课，那节课是数学。

老师总是用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而他们是离那些惨白的粉尘最近的人，就好像把自己的生命变成粉尘，在黑板上消耗着。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我没讨厌过任何老师。

一节政治课下来之后笔记又是空着的，就和刚才的地理课一样。

“我去自习了，萧大帮我请个假……”

萧雪点点头，嘴里叼着刚从包里拿出来的曲奇饼干，问我要不要吃一点，我就拿了一小袋，大约五六个的样子。

我所在的学校是有请假不上课这一说的，请了假之后可以抱着书去自习室，也就是图书馆，也可以回宿舍睡大觉，或者在计算机房打游戏，反正没什么人管。

不想上课，就算去了也是无用功的，就算去了也是昏昏沉沉地睡眠。

我喜欢自习室，在二楼尽头的窗户，对着楼下栽的几颗桃树会在春天开满桃花，夏天又是郁郁葱葱的，光线穿过树叶的间隙，穿过书架之前的空档。

上课的时段这里不会有很多人，但是当午休的铃1声一响，这里很快就会人满为患，也和饭堂差不了多少。

现在这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微热的风与空调的冷气在窗边碰撞。

睡一会吧。

上课铃已经响了，我在兜里翻找着耳机，却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去，是萧雪。

“岚切叫你回去。”她靠在一排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书下来，随便翻了两页。

我看着她，思虑踌躇着。我已预料到岚老师不会这样放一个数学不好的人不上数学课，但是那种大脑疲惫的感觉会冲刷掉一切思维的循环。

萧雪抬眼看了看我，微微地笑了，然后把那本书拿到前台的借书册上写下书号和名字，又回到门口。

“我告诉岚切我没找到你。”萧雪已经半步踏出了门外，却又回头看我一眼，“我觉得你应该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你这样很容易抑郁的。”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先知，在提醒我什么一样。

门关上了。

我趴在桌子上，冷气侵袭着我的脖颈。

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孑然一身的感觉了。

身边没有人，除了空气流淌以外，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戴着耳机，却并没有播放音乐。

被无尽的疲惫感所淹没，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我是被吵醒的。

耳机里突然流出音乐，虽然并不激烈，但是迷迷糊糊地，我醒了。

“早。”

马尾辫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因为背光的原因我看不见她的脸。

“小鱼……”

我下意识地呼喊，大部分声音却全都哽咽在喉头，去握住她的手，使了不小的力气，生怕她又溜走，却发现那只手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像是长期打篮球，倒像是……

“你睡蒙了吧……”莫芊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挣脱开我的手，耳机里流淌的是莫扎特的小步舞曲，莫芊弹过的一首曲子，我本想立即起身，但是莫芊却接着说，“你要是想抓就抓一会吧，如果这样你就能舒服一点的话。”

我似乎又瘫下去了，她翻了一页书，左手被我抓着，这样去接触其他人的肌肤和体温，以前似乎没有过。我把头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抓的很使劲。

“你女朋友看到不会吃醋吗。”我想到安乐笑的时候露出的两颗小虎牙，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莫芊不自然地动了一下，没说话。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忍不住去想，生怕她一生气，甩掉我的手就离开。

“诶花晌，明天可以把你的相机带来吗？”莫芊摇了摇我的手，“我明天要录一个音乐比赛的参赛视频，需要一个三分钟的介绍和作品。”

我起身，点了点头。

“嗯，那谢谢你啦。”那穿透树梢的光照射在莫芊的脸颊一侧，把带着隐形眼镜的瞳孔照地发亮。

“我饿了，去吃饭吧。”

她把手慢慢的抽回来，我任由她柔软的指尖在我手掌心中划过，如同水流一般，我无法做任何挽留。

我回忆着她手指尖的触感，想象那双手在键盘飞舞的场景。

好像是苍白的蝴蝶，翩跹在黑与白的玫瑰之间。

周少唯在胯下运了两次球，直直冲向渝行，转身之后又退步，出手一个三分球。

渝行总打不过周少唯。那橙红色的头发只要一晃，就又进了一个球，就连不少男生来打，也只能和周少唯打个对半开。

我羡慕她们的身形，但是我讨厌挥洒汗水，讨厌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液湿透，讨厌两腿的无力，讨厌手臂的酸痛。我就像惰性气体一般，羡慕其他人，自己却早就养成了怠惰的习惯。

来来往往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渝行和周少唯对换了攻守，没有看到我，我站在人群里，无足轻重。

我在英语课上继续睡觉，老师没有任何想打扰我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句“下周四五期中考试，你们有些人好自为之，别以为自己学的很好然后就出丑。”就继续讲课。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想回家，我只想睡觉。

带着眩晕感撑到了放学，在公交车上捂着头的时候，甚至还有人给我让座，但是我权当做没看见。

把书包扔在墙角，锁上门，倒在床上。

这几天我待在床上的时间似乎已经超过了我双脚踩在地面上的时间，蜷缩在墙角，蜷缩在被子与床的夹缝之间。

我迷失了。

我本该是千万水流中的一滴，随着世界奔流，但是我现在却变成了水中的垃圾，努力去按照自己的想法移动，但还是抵不过冲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