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琉璃,天上洒满了五颜六色的光,定睛看才发现,哪是琉璃,分明是无数破碎的剑刃。
插满刀剑的荒野,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黄昏。
缓慢行进的齿轮标志着时间的流逝,高坡上下,英灵与英灵四目相望。
短暂的沉默,随后Lancer率先开口。
“固有结界...这就是你最后的招式了吗。”
红色的弓兵轻抹了下眉角上的血渍:“没错,最后了,想不到这次会死在女人手里。”
——好快的动作,结界开启的瞬间,自己已连续投影了四十柄长剑,对方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以自己这双鹰眼都察觉不到的速度一一将其打碎。
漫天的荧光,全是名剑破碎后的粉尘。
但投影还得继续,伸出左手,背后张起巨大的金幕,宝具镶嵌其中,随后一触即发。
对亡命抵抗的英灵,枪兵献上了自己最后的敬意。
“Valhalla。”
真名解放,十三样宝具在Lancer身体里浮现。
身上为纹身披覆,摆出拔刀斩的姿势。
寒意降至最冰点的时候,刀光横扫过一切剑围。
漫天的剑雨,连同天上的金幕,被一道冰光撕得粉碎。
霜雪飞舞时刻,寒冬在此降临。
黄昏被漫无际野的白取代,连同银发的弓兵,一并跪倒在女人面前。
胸口被斩了一刀,血却凝结成冰。
刺骨的寒冷从体内向外蔓延,跪倒在地,英灵才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解放了宝具,本以为还能帅几秒的,谁想对方这么不给面子。
结界渐渐褪去,破碎的教堂内,心系之人却并没有离去。
“真是蠢啊。”
望着凯文,archer艰难的笑道:“怎么还不逃?我这不白死了嘛。”
御主急忙上前,却被远方的寒气逼在了原地。
Lancer收回长刀,一步步走近道:“滚远点,我还能饶你一命,今晚我只是杀这个弓兵来的。”
凯文被威慑住了,眼神里却充满了愤怒。
“呵,高洁的女武神,最后却沦为了魔女的走狗,你就没一点羞耻心吗?”
“羞耻心?”骑士笑了笑,“任谁来看,你都没资格说我吧。”
“我再怎么无原则,最起码敌我还是分得清的,那个魔女不是你的仇人吗?”
“圣杯仪式里,人人都是仇人...想拖时间的话还是劝你省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躲在我身后的小鬼。”
切,被发现了吗。
枪兵的身后,感受到切实杀气的玲子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口,生怕自己哭喊出来。
而枪兵的前方,凯文也放弃了抵抗,情绪复杂地看向archer。
当事者的弓兵,神情却轻松许多。
强忍住体内的寒意,艰难地坐起。
“啊,放弃了,死就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不过女武神啊,说好了,能放过我家御主一马吗?”
“你死了,他与我便再无关联。”
“那好吧,抱歉啦,凯文,不能陪你复仇到最后了。但你这么优秀,不需要我也能杀了那个远坂吧。”
放弃了抵抗,或者为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弓兵具象出了红白双刃,随后转化为红莲之弓,向着自己伤口笔直地插了进去。
被冰冻的麻木,也没想象中那么痛嘛。
身体渐渐灵子化,自己这短暂的旅程,总算是结束了。
比较意外的是,转身望向凯文,他竟然哭了,这点令archer始料未及。
就连凯文自己都好奇,有什么好哭的,他又不是自己家人?
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
“抱歉啊,凯文。”
和大哥一样,说着对不起的话语,英灵随风消逝,只留下孤独的弓身插在大地。
目睹着archer消失,骑士这才转身离开,失去令咒的自己,在她眼中恐怕连野狗都不如。
瘫坐在地上,凯文彻底迷茫,远渡重洋,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何?
好在玲子跑上前,将自己抱入怀中,这才找到些许慰藉。
握着archer遗留下来的红弓,少年眼神变得坚定。
还没完呢。
自己还没死,复仇仍需继续。
想起弓兵死前的遗言:优秀么?
是时候给他证明下了。
天才般的自己,岂止是优秀这种程度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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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谋啊。”
间桐府的地下室,看着躺在虫池里的某人,提耶利尔发出了如是的感叹。
“或者说,报应?”
魔淫虫,对女人来讲或许还有情欲的麻醉,对男人而言,就只剩钻心的剧痛了。
但恼怒已使老人疯狂,全身任由虫子侵犯,任由它们在自己血管中游动。
声音早因痛苦喊得嘶哑,瞪大的眼球诅咒着这个世界。
那是一幅奇怪的光景,只是提耶利尔的生涯,从未见过那位老人愿意如此牺牲。
年轻的肌肤重新变得褶皱,都不懂他费尽心机最后想得到了什么。
但憎恨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
——那个魔女!那个夺走我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魔女!!她一定得付出代价!!!
愚蠢,又稍稍有些可怜。
“已经24个小时了。”
计算好时间,爱因兹贝伦的叛徒将怀表收入手中,随后沿着阶梯走了下来。
烛火照耀之处,老人只剩一副躯骸。
伴随着虫群潮起潮落,意识才再度清醒。
将体内的虫子抖出,老人一步步向岸边走去。
魔力是充盈了,提耶利尔感叹道,但有效吗?面对那魔女,不过杯水车薪。
但自己的使命,是让他恨得更强烈些。
于是开口说道:“了不起的牺牲,不过你不会觉得够了吧?”
“杀了你绰绰有余。”
接过提耶利尔递来的衣服,老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年轻人,现在最好别惹我。”
怕了怕了。
提耶利尔一边笑着,一边将烛火丢下,虫池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我听某个人说了,魔女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今晚游戏将结束。”
“某个人...远坂家的小鬼名字不能讲吗?”
“嗨,你这人还真是不幽默,简而言之,我们今晚大概率就要死在这里了,你就没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呵呵,倒也没什么,但不得不做的事倒有一些。”
“想杀那魔女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了,虽然借由我的术,你现在又强了一些,但跟她完全没得比...”
“没得比,就挑有的比的杀呗,那个魔女必须付出代价,为她敢亵渎我理想之事!”
理想么...跟在间桐脏砚身后,提耶利尔稍稍有些触动,自己的目的确实朴素多了。
绕过漫长的石梯,走到地面上时,不速之客正等着自己。
“哟,二位,别来无恙啊。”
Rider,阿喀琉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守在上面,自己竟没有半点意外。
这点老人也是一样。
“呵,魔女的番犬,这么急就找上门了?”
英灵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嘛,劳拉你懂得,向来是个急性子...”
“只来你一个吗?”
老人生硬地打断道,并向四周望了望,无月之夜,周围黑压压地一片。
英灵诚实地答道:“别望了,就我一个,怎么,不够吗?”
——够了。
正当提耶利尔打算如此回答之时,老人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当真是在愚弄老夫啊——那好吧,我的复仇,就从你开始!!”
伪魔之书,全身的魔力都在沸腾,最后朝心脏的地方聚集。
"Lucifer!"
暗黑的堕天使从地底爬出,老人安稳地站在影巨人的肩上,提耶利尔趁机躲去一旁。
老招数了,虽然唤来的是新的天使,但本质与先前无异。
这点从rider的应对也能看出。
无需咏唱真名,两匹神马如流星一般盘旋在夜的上空,最后如流星般坠落。
堕天使手持着巨镰,奋力向上空挥出。
黑与白碰撞的瞬间,巨大的气浪从地底传来,随着刀碎的声音,暗影被白光径直贯穿。
弱...实在是太弱了。
就在英灵如此感慨之时,堕天使却并未消失,反而将巨镰顺势劈下。
侧跳躲开,迎来的却是反手的横扫。
神马也一并回身反击,影巨人身上再多两个窟窿,却依旧停止不下来巨镰的攻势。
那个堕天使,是不会死的吗?
躲闪不及了,于是原地战立,用身体硬接了横斩的镰刃。
神的诅咒,远不是地狱的恶鬼能打破的。
于是清脆响声,巨镰碎成两半,如同英灵所预料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破碎的镰刃,竟再度恢复原样,又一次向自己砍来。
无谓的攻击,来多少次都一样...正当他如是思考之时,本能却提醒他这刀接不得。
于是跳起,踩在挥来的巨镰上,最后停滞在影巨人的上空。
“这把刀...”
脚下的触感,与自己的身体别无二致...肉体的诅咒被复制了过去?
望着错愕不已的英灵,老人得意的笑出了声。
“怎么,这回不敢接了?”
随着魔力高涨,堕天使的外形越来越具体,生出来的六臂如同蜘蛛型的怪物一样。
半蹲在巨镰之上,英灵思绪迷乱了——书本里,路西法是长这样的?
直到看清镰刀上的梵文,这才恍然大悟。
大黑天毗卢遮那佛,藏传佛教中愤怒与诅咒之神,这份咒力...
“是我的杰作哦。”
提耶利尔适时的跳出解释道:“毕竟是按你家的主子的意思,让他更愤怒些嘛。”
伪魔之书,加上藏传的秘法,这就是你最后的挣扎了?
英灵嗤笑一声,随后反身从镰刃上跃下。
“假的终究是假的。”
挥手将神马唤至身边,最后回归于魔力。
“大言不惭。”
站在黑魔神的上头,间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六臂的巨人瞬间掏出刀斧剑戟杵等数样武器。
rider这边,只掏了流星枪一个,那也是他生时最擅长的武器。
但与枪兵不同,比起近身格斗,他更喜欢的是投掷。
于是俯冲之后,枪尖化作流星,直向间桐袭来。
同一时间,堕天使六臂一齐挥下。
无聊的战斗在爆炸声中结束,烟尘散去,英灵的肩膀被巨剑斩成两半,胸口插满了各种武器。
而另一头,间桐的心脏整个被流星枪所贯穿。
胜负已分。
失去了魔力支持,堕天使重回冥土,间桐脏砚重重甩在地面,而英灵只是捂着伤口。
“他死了吗?”
看着间桐的尸体,提耶利尔小心问道,对此英灵不置可否。
但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被虫子填满的老人,生命可没那么脆弱。
于是费尽了所有力气,使用掉了最后一枚令咒。
——Saber,杀了他们。
而远坂府中,透过使魔正细心观赏战局的某人,刚好露出预谋已久微笑。
棋子已经凑齐,接下来,就看我们检察官小姐的了。
所谓命运,就是如此奇特的存在。
分明早已注定,却总给人可以抵抗的假象。
早从第一次听见圣杯的呼唤开始,远坂久便有一种错觉,即自己是被选中之人。
圣杯选择了我,作为她愿望的完成者。
没错,万能的许愿机,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愿望。
早在小孩子的时候,就像噪音一般,一直在久的耳边徘徊着。
——毁了我。
何其简单,又何其奢侈的要求。
远坂却答应了下来。
太累了,作为远坂的一员,从出生起便被命运给操控着。
所以毁灭吧,御三家也好,英灵也好,大家都毁灭吧。
就像大师傅宝石翁当年问的那样——少年啊,你所求为何。
远坂的答案,从当时就没有变过。
——自由。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