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五层楼高，围绕出一个环形场地。

许芊站在一楼导示牌前，有一种原来是这个样子吗的感叹。

“你是第一次来图书馆？”贝凡洛不解地问。

真是失礼，姑且大一参观的时候许芊还来过一次。

“嗯，四楼，我们要找的书应该在那儿。”许芊自证专业地说道。

贝凡洛瞥了眼导示牌，也跟了上来。

有电梯，但不知道为什么坏了没有维修，两人走楼梯上的四楼。

四楼这边人还不少，有翻着借阅书籍的，有写作业的，还有哈着气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的。

或许是心虚，两人像被加了静止交谈的debuff，沉默小心地通过这些区域。

快到藏书区的时候，一个变故打破了寂静。

“这不是许芊同学吗，真少见呢，你会来图书馆。”声音从左后方传来。

欸？

许芊扭过头去，正好和一个放下书籍的女生对上视线。

单马尾，鼻梁上薄薄的眼镜透出一股秀气，穿着牛奶白的休闲服。

这是，谁来着？

“哎？忘了吗，一个班的，我叫刘墨一。”女生表情倒是没有表露出不满，沉静地叙述出事实。

许芊尴尬地挠着头笑了笑。

说起来，除了辅导员和偶尔接触的几个班委，她连班上有几个男生几个女生都搞不清楚，更不用说名字了。

不过倒是对刘墨一这个名字隐隐有点印象。

“这位是？”刘墨一的目光越过许芊，投向惹眼的贝凡洛。

说不定也是这个缘故才跟许芊打招呼的。

“啊，她，那个……”事发突然，许芊还没想好托辞。

“我叫贝凡洛，隔壁土木学院的。”贝凡洛微微笑着颔首道。

许芊脸一红，喂喂，不要镇定自若的撒这种谎。

更令她挑眉的是，贝凡洛竟然还坐下身来没打算走的样子。

“那个，刘小姐……同学，你听说过失落码头吗？”

“失落码头……最近流行这个话题吗？”刘墨一想了想，一副我怎么不知道的样子。

“嗯，流传可广了。”贝凡洛点了点头。

“这样啊。”

“……”

许芊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待在这儿肯定会穿帮的，说了句你们先聊，就自己去找书了。

人类说不定真的很可怕来着。

挑选了下，许芊抱着四本有关都市传说的异闻录出来时，那边的谈话也接近了尾声。

“明天见。”

“嗯，明天见。”跟在许芊身后，贝凡洛回过身很开心地跟刘墨一挥手告别。

不，明天还要见的么。

用许芊的学生证办理了借书业务。虚拟阅读虽然方便，但和实体书的观感还是不太一样的。

“对了，”校园小道上，许芊想起什么地问，“她有找你交换联系方式吗，刘墨一。”

“有哦。”贝凡洛点了点头。

上学期期末聚餐的时候有个女生扬言目标是搜集可爱女生的联系方式，虽然姑且也和许芊交换了，是不是就是刘墨一来着。

许芊翻了下不超过两页的手机通讯录，尘封的下半页赫然出现了刘墨一三个字。

呃，应该不会吧，只是开玩笑而已。

……

要说兴趣，对那四本书许芊姑且还是有的，不过给她的话大概也翻不了几页就扔一边了，所以是由贝凡洛带回去。

不知道能研究出什么门道来。

那次之后，贝凡洛也变得忙碌起来，除了有次外出偶然撞见之外，一周下来许芊都快把这件事忘得七七八八了。

宁坊的天气又炎热了起来，真是变脸如翻书。

许芊除了保留手套，一身衣服已经从一周前的过冬更换为度夏状态了。

今天的太阳也是在地面投射出长长的建筑阴影。

【许芊小姐，你现在在学校吗？】

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一辆汽车急驰而过，周围各种年龄层段的人流往来。

【啊，并没有，我在外面】

为了防止她白跑一趟，许芊立即回复道。

【这样啊。】

在围栏面前停下，有感受到她字词行间的犯难，许芊回复道，

【现在很闲，过来找我也是没关系的】

【可以吗？我这就过来。】

真是有精神啊。许芊笑了笑。

好了那么，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接下来去哪等贝凡洛呢。

附近也没餐馆冷饮店什么的，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建筑出现在许芊视野中。

还好先问了，贝凡洛舒了口气，差点直接赶去学校了。

手机上许芊发来了个实时的地图导航。

终点是体育馆，一个废弃的体育馆。

呃，一般会有人约在这种地方吗？

另外，好热……刚上大街，贝凡洛就感受到宁坊对她的恶意。

前几天还冷得不成样子的说。贝凡洛一边用扇着风，一边核对沿途店面名称。

眼镜店、烤鸭店……往这边走没错吧。

话说这空白部分路线怎么凹陷进去这么深，要我进墙么。

宁坊这边的卫星地图不知道是多久没更新了，有的店面压根找不到就算了，最过分的是在一处新兴区导航试图引导她穿越耸立的墙壁。

重新规划路径导航又指引退回去很远。

这是白走了吗。有点焦躁，贝凡洛撑着膝盖回望了眼。

这么大的太阳身体真拒绝回去走一遍了。

果然还是问人比较靠谱吧。

不过两人以上结伴的不太好问，贝凡洛稍等了片刻，见到一个五六十岁的卷发大妈才去询问，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

但对方只是用异样的眼光瞥了眼她，甚至片刻都没停留就走开了。

满溢而出逃避嫌恶让她在原地愣住。

不是吧。贝凡洛重新审视了眼自己双手和长发。

不良少女，这样子的吗？在他人的价值观里是不能接受的。

这次意料之外的失败真让贝凡洛有些痛心，愣愣站在原地错过了另外好几个问路机会。

热气又挥之不去地环绕在身周，让刚刚走了原路的贝凡洛喘息不止。

咸味在嘴角蔓延开。

真有种早上倒霉到了傍晚都会被高楼居民泼一盆冷水的感觉。

好讨厌啊！！

除了温情，世界也向贝凡洛露出能刺伤她的獠牙。

地图显示不远的路程，贝凡洛兜兜转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体育馆脚下。

好像还让她久等了，真是什么事都没办好。

贝凡洛仰望着这破旧失修的三层建筑，露出了苦笑。

先上去吧。

【我到了，抱歉。】

片刻就收到了回信。

【嗯，二楼】

门自主向内打开，破旧地挂在门框上。

贝凡洛踏入一个冷色调空间。

不知已经废弃了多久。

体育馆内墙装修斑驳脱落，杂草隐隐有从地板裂隙长出的迹象。

透过灰尘遍布的玻璃看起来外面世界有些阴沉，一如贝凡洛此时的心情。

拍了拍脸，贝凡洛打起精神，预备通过转角楼梯上到二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建筑里格外清晰。

二楼碎裂了大半的玻璃窗前，一个红衣、黑色短裙的女生蜷缩着腿放上椅子，正抱着手机半趴在一张办公桌上。

慵懒着没睡醒的样子。

注意到上楼的贝凡洛，许芊稍微支起身子打了招呼，

“哟！”

“啊，嗯。”夹杂着迟到的愧疚，贝凡洛稍微低着头靠了过来。

空气间充斥满荒凉的冷色，令她看起来有着一种孤寂的美感。

不过本人并没有这种自觉，正毫不在意地伸着懒腰。

靴子歪歪扭扭倒在座椅前，许芊套在身上的私服有些显大，浅红色外套略微松垮，衣袖没过手背，只露出一点洁白的指尖。

她懒散地撑着侧脸，清冷的风撩动衣摆，深栗色发丝在耳畔飞舞。

脸蛋柔美、明眸皓齿，以及白皙肌肤下色泽对比而格外显眼的黑色肩带和过膝袜……有点涩气。

“稍微有点迟哦，迷路了吗？”

“嗯。”

“啊抱歉，我应该想到那破导航会出问题的。”许芊太久没接触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完全没有。还有就是，谢谢。”贝凡洛移开视线，脸染上点红霞，低声说道。

“怎么了吗？”许芊不解地盯着她。

“没有，就是之前海边，还有找工作、图书馆什么的……”

忽然有点意识到很多东西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啊这样啊，”许芊歪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萌蠢，“还没吃晚饭吧，饿了吗？”

“有点。”大概。

“嗯，”许芊点点头，决定道，“去吃晚餐，正好时间也合适。”

穿上鞋，许芊直起身来，带着贝凡洛准备离开。

贝凡洛“哦”了一声，跟在后面有些拘谨。

沉默从二楼下到一楼。

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但贝凡洛现在脑子有点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视线也被许芊轻微晃荡的手吸引，磁石一样。

小草发芽那样，有点痒痒的感觉在在贝凡洛心中萌发。

某种身体的讯息催促着她做出改变，而且很清楚的是，出了这门就几乎不可能再提起这样的勇气了。

呼气，贝凡洛咽了口唾沫，向前跨了一大步，在许芊离开体育馆之前，一把抓上了她的手。

一种未感受过的异样温热从许芊手上传来。

许芊本人则似乎受到了一定惊吓，稍微耸了下肩，停下脚步扭回头来。

目光落在贝凡洛拉着的手上，

“那个……”

她似乎也在谨慎挑选着用词。

霞红爬上耳根，贝凡洛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松开手，

“没、没有，那个，还是……算了。”

许芊审视着莫名有些失落和低沉的贝凡洛，沉吟了片刻，主动脱下右手的露指手套，握回了她的手。

“只是稍微有些意外。”

还没收回来的手上一紧，没了手套，更加明显的温热感传递过来。

耳畔能听到自己加剧的心跳，贝凡洛埋着头，头上仿佛已经快要冒出蒸汽。

“走吧，凡洛小姐意外地爱撒娇呢。”许芊这样说道拉着贝凡洛走出了体育馆。

冷风拍在贝凡洛快要热晕的脑袋上，各种与平时无异的景物也撞入视野。

某些微弱地改变了，但更多的，还是跟平时没有两样呢。

车流、行人潮水般一如既往地从身边流过，贝凡洛只知道跟在许芊后面，不敢抬起视线。

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呢，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也许只会觉得这两人关系真好这样或者干脆就不会注意到吧。

杂乱的思绪充斥在脑袋里，只有手上传来的温度愈发真实。

不安地偷偷瞥了眼看不出情绪的许芊侧脸。她呢，她会怎么想，会嫌我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