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牆的另一邊
章節 4-1 飼主 (The herder)
POV 亞妮˙雷恩哈特
當亞妮˙雷恩哈特砍倒最後一個守衛時,鹿角王已經跌坐在地,顫抖不已。
亞妮皺眉。鹿角王在這裡,但是沒看到傳說中的冬之號角,也沒見到情報提到的魁爾斯[註1]男巫。那傢伙在那裏?
「妳是雷恩哈特!婊子殺手!」那人說道,帶著鹿角做的王冠,「我信任妳,我以好酒款待妳,」,他的語氣顫抖,身上的黑色環甲破爛不堪,雙手都是鮮血,「為何妳要害我?」
你的王冠害了你,亞妮在心中暗忖,「你不是真正的國王。長城以北,唯有一王。」亞妮說,這一類的話她早已說過上百次,說到她自己都麻痺了。
「我們是自由民!我們從不下跪!」鹿角王憤怒地說。
『我們從不下跪。』曾幾何時,亞妮的父親也如此教誨亞妮,但那久遠地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凜冬將至,鬼魅在黑夜中窸窣,自由民的家園不復以往,人們渴望著食物與安全,而塞外之王們一個又一個地冒了出來。一開始,『塞外之王』的數量超過五十個,然而隨著兼併與侵伐,大勢早已底定,負嵎頑抗者寥寥無幾,而眼前的鹿角王便是其中之一。
「交出號角後下跪,可保一命。」亞妮說道,一如她對其他無數個目標說過的那樣,「國王——」
「你管卡爾畢那賤種叫國王?不過是隻半殘烏鴉!」鹿角王咆哮,猛然抓起鹿角王冠向亞妮擲來,「女人!卡爾畢的走狗!給我滾!告訴妳們家的國王陛下,想要我的項上人頭,自己來取!少派女人當劊子手!」
亞妮沒有遲疑,一腳將王冠在空中踢個粉碎。漂亮的鹿角就這麼斷了,然而鹿角王也趁機逃出了帳篷。
亞妮追了上去,毫無鬆懈。鹿角王曾經是強悍的掠襲者,是一大群氏族的領袖,與卡爾畢作對了不短的時間,但終究是漸漸敗下了陣來。曾經精明的掠襲者也慌了,急著徵收戰力,竟然輕易信了亞妮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讓亞妮輕鬆得了個貼身侍衛的位置,也才有了今日的結果。
他死定了,亞妮知道。鹿角王以三個同甘共苦多年的結拜兄弟為傲,這三人隨侍兄長身邊,就像南方人的御林鐵衛保護國王那樣。他們善盡了他們的職責,全都死在了亞妮的匕首之下,只剩鹿角王一人逃竄。
然而亞妮並無鬆懈。馬加特特別派自己來了結鹿角王,就是因為國王對這個窮途末路的掠襲者仍有所忌憚。根據馬加特提供的情報,鹿角王與來自狹海對岸的男巫[註2]做了黑暗的交易,想要用禁忌的魔法來詛咒敵人———
「你別動!」
亞妮闖入大帳時,鹿角王正在裡面,而另一個黑袍人則手持一根燃燒的玻璃蠟燭。那人禿頭,臉上滿是詭譎的刺青,他的嘴唇紫得令人作嘔。地上,獸皮地毯上滿是紅色條紋繪製的詭譎圖案。血的味道,亞妮聞的出來,地上的詭譎圖形是用鮮血繪成的。
「大師,用你的血魔法殺死這個女人!」鹿角王咆哮,而紫唇男巫則吆喝著亞妮聽不懂的咒語,「哈薩!伊嘎啦嘻,咇啦咧呃呃呃呃———」
亞妮沒見過什麼血魔法,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咒語能夠唸一唸就殺死人,但她沒有給男巫機會。玻璃蠟燭被踢翻,火焰撒在地上點燃了地毯。男巫咆哮著,他講的既非古語也非通用語,亞妮聽不懂,似乎是在求饒,然後亞妮用匕首將他封喉。
「叛徒!」鹿角王咆哮,絕望地抽出銅製短刀,「叛徒!叛徒!叛徒!」他跨過火海,衝了過來。
亞妮側身閃過毫無章法的揮擊後,將匕首沒入了鹿角王的咽喉。
「叛……徒……」
「我知道。」亞妮低聲道,匕首一轉,就好像替公鹿放血那樣,了結了老掠襲者的生命。
※※※※※※※※※※※
亞妮˙雷恩哈特又做了惡夢。
肉塊一坨又一坨的散落在巷弄中,人的屍體併巨人的唾液混砸在一塊被嘔出。煙塵瀰漫,屍塊的碎屑散在地上,而腐臭則穿過遮住口鼻的亞麻布直直灌入了亞妮˙雷恩哈特的腦內。
一個活著訓練兵望著同伴的屍體發愣。亞妮知道它們是誰,死掉的是馬可,活著的是讓。
「訓練兵,現在沒時間給你傷感了。」不知名的前輩冰冷地問。「你知道它們的名字嗎?」
讓在驚疑間答出了馬可的姓名,然而屍體的處理作業還遠遠未結束。城門被堵上已經兩天,傳染病眼看就要開始擴散,活著的人膽顫心驚,死去的人卻……永遠死去了。
「道歉也沒有用。趕快埋葬他們吧。」萊納丟下了這麼一句,就去另一個街區了。亞妮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盯著一具被巨人唾液所包裹的屍體。
對不起。亞妮瞪大雙眼。對不起。
那是個女兵,看上去有點像米娜卻又不是那麼像。
如果不是我們破壞城牆……如果不是我們翻過長城……
她是誰?我又是誰?『重要嗎?』唾液中的女兵張開了眼。藍色的,冰冷如霜,如同屍鬼。『害死我的是妳,是你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站了起來,向亞妮走來。她冰冷的手掐住了亞妮的頸子,將亞妮懸空。對不起,對不起,亞妮感覺到空氣從自己的肺裡溜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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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雷恩哈特睡過了頭。
睡過頭的理由相當可笑,是因為她做了惡夢。殺聲震天的長夜堡、被點燃的守衛塔、那些到死都還不相信遭到背叛的蠢材……自從回到長城的這一邊,同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在亞妮的夢裡上眼。
到了後來,亞妮甚至夢見了一些自己從未經歷的場景。
她曾化作國王的士兵,將森林裡的異教徒一個個送上處刑台。
她曾化作拿著槍與刀的軍官,在受害者的城池內與同僚競爭誰砍下的人頭比較多。
她甚至曾在利用蒸氣與刀刃和巨人戰鬥的世界裡,以間諜的身分潛入了城牆之內,和同伴一起破壞了城牆。
惡夢的事情,亞妮沒有跟別人說過。沾血的手不會因為道幾次歉就被洗乾淨,死去的人也不會因為道幾次歉就活過來。夢中的亞妮會因為罪惡感而不住道歉,但是那只不過是夢而已。亞妮沒蠢到讓噩夢影響醒著的自己。
然而……因為噩夢而睡過頭,還是頭一次。
「醒了?」一個人揭開帳篷走了進來,是皮克。她扔來一袋水,亞妮接著,緩緩飲下,寒冷的感覺打胃部直衝背脊,令亞妮清醒了過來。
「醒透了。」亞妮說道。
「真可惜,」皮克笑嘻嘻地說,「妳睡過頭,我還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呢。現在想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睡過頭的阿妮,」她說道,「很可愛呢。」
亞妮撇了皮克一眼。認識了這麼久,她還是不懂得如何應付這個一臉懶散的女孩。「既然如此,為什麼叫醒我?」
「隊長找妳。」皮克說,「又有重要任務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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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民的隊伍綿延百里,半個塞外的自由民離開了家園,追隨『塞外之王』南下。他們沿著乳河緩慢移動著,巨大的隊伍如同蠕動的肥大蜈蚣。成百上千個帳篷在河岸搭起,男女老少的自由民都散布其中。亞妮與皮克也是一樣的。
亞妮初見此等情景,想來也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情。
自由民與長城以南的屈膝之人不同,長城以南的人總是善於彎下膝蓋,稱呼根本不認識的男孩為國王,乖乖地納稅、服役、為了根本沒見過面的王公貴族死去。
自由民則不然。雖然長城以北的土地貧瘠而惡劣,果實乾癟而枯燥,牲畜瘦弱而稀少,但是自由民是自由的。自由民散居,分布在霜雪之牙、鬼影森林、極北之地、冰封海岸。自由民以自由之身來到世上,也以自由之身死去。沒有人可以命令自由民,也沒有人可以擅自召集自由民。
每個自由民都是自己的國王。
至少直到一年前,父親還是這樣告訴亞妮的。
然而,此時此刻,無數自由民們聚集在了塞外之王的旗幟下。他們拋棄了自己的家園與故鄉,離開了熟悉的河流與樹林,成為塞外之王的手下,集結成了緩慢、龐大、笨重的隊伍,綿延數里,無邊無際,就好像一隻蠕蟲,又蠢,又肥,又可笑。
然而更可笑的是,亞妮也是其中的一員。
戰士隊的主帳無甚特色,只是比一般的帳篷來得更大了點而已。若非皮克的引路,亞妮說不定找不到這兒。
主帳外站著一個男人。
「波可。」皮克道。
「妳就不能叫我波爾可嗎?」波爾可道。
「波可叫起來比較可愛。」皮克微微笑著說,「隊長來了?」
「還沒有。」波爾可道,接著轉向亞妮,「妳還活著,雷恩哈特。這真令人高興。」
亞妮記得這個男人。波爾可˙賈利亞德,戰士隊的一員,皮克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馬律賽爾的弟弟。
然而,亞妮與這個男人之間的交集並不多。這個男人雖然不有趣,但也不是沒事找事做的無聊人;他在此等候必然有目的。「有事就直接說,」亞妮道,「你有什麼事?」。
「果然跟妳說話不必拐彎抹角。」波爾可說,「妳有查到馬賽是怎麼死得嗎?」
馬賽是馬律賽爾˙賈利亞德的小名,「不就是被烏鴉殺了?」亞妮道,「不然還能怎麼死?」
「他可是馬賽。怎麼可能死得那麼輕易?」波爾可雙手盤胸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你沒見過利威爾。亞妮暗忖,你沒見過艾爾文,你沒見過米凱,你沒見過米卡莎˙阿克曼。
亞妮認識馬律賽爾˙賈利亞德。當『塞外之王』發出號召時,賈利亞德是頭三個響應的氏族之一。賈利亞德氏族的族長曾是剽悍的戰士,雖已年老力衰,然而他的長子卻更令人印象深刻。馬律賽爾˙賈利亞德固然勇猛,卻更以其智慧著稱。
據亞妮所知,正是因為馬律賽爾的勸進,才讓賈利亞德族長決定加入塞外之王麾下。更有人說,馬律賽爾一人去跟吃人肉的瑟恩族談判,在一對一的徒手肉搏中戰勝了瑟恩的瑪格拿,贏得了瑟恩人對塞外之王的支持。而當自由民開始組織起史上規模最大的掠襲隊,也是馬律賽爾站了出來發出召喚,才讓許多剽悍的掠襲者加入了計畫。
隨著自由民紛紛聚集到塞外之王的麾下,馬律賽爾的名聲幾乎無人不曉。人人都知道賈利亞德族長的長子是個人物,必然會有一番作為。而當他率領著掠襲隊翻過城牆時,許多人都期待著不久之後,長城的大門便會打開,而自由民將能前往溫暖而安全的南方。
當時,就連亞妮也是這樣想的。
然而後來,掠襲隊音訊全無。別說打開的大門,就連半封用箭射過長城的信也沒有。長城這一側等人等了好幾個月,然後才有了第二次破牆計畫:由亞妮、萊納、貝爾托特先行翻牆,裝作烏鴉加入守夜人,洞察敵方的配置,用箭與信帶回情報,再配合由瑟恩人主導的大型掠襲。
初時,亞妮對於賈利亞德的失敗感到意外。然而,當她遇見了利威爾、米凱、艾爾文等人,掠襲隊的失敗就又變得那麼理所當然了。
還有,米卡莎˙阿克曼……
「你如果有這麼多問題,幹嘛不問萊納與貝爾托特?他們知道的不比我少。」亞妮說。
「他們被大麻煩纏住了。」波爾可道。
「麻煩?」亞妮疑惑道。回到塞外後,她便被派往執行其他任務,都是些針對尚未歸順塞外之王的部族的行動。偵查、威嚇、暗殺、尋找傳說中的號角、調查未知的魁爾斯男巫、蒐集新宗教的情報,無非是這些無聊事。暗殺鹿角王就是其中之一。
難道萊納與貝爾托特也被麻煩的任務纏住了嗎?
「你等等就會知道。」波爾可道,「此外,也有些只有妳才知道的事。」
亞妮盯著波爾可看。
「萊納告訴我,有個女自由民躲在烏鴉裡面。一個麻子臉。女烏鴉的事,妳會比萊納更清楚。」波爾可道,「雷恩哈特,那個『尤彌爾』是怎麼回事?」
尤彌爾的名字勾起了亞妮的回憶。「就是個沒骨氣的傢伙,翻過了長城,又加入了烏鴉。」她想起寒獅塔內尤彌爾與自己的對峙,還有她把弓箭放下時的神情,『你們走吧。』當時,尤彌爾是這麼說的。「怎麼?她跟馬賽有關?」
「我記得她。她是跟著馬賽翻過長城的掠襲隊的其中一人。」波爾可冷冷道,「一個因為家人被守夜人殺光才加入掠襲隊的傢伙。最後卻加入了烏鴉。」
「……你覺得尤彌爾跟馬賽的死有關?」
「馬賽被烏鴉所殺,他可是我的兄長。如果我被烏鴉逮住,我寧願一頭撞死也不會加入烏鴉。」波爾可忿忿然道,「這個尤彌爾是個懦夫。既然是懦夫,就做得出任何事,包含背叛。」他的語氣充斥憤怒,「說不定……就是這個『尤彌爾』在戰鬥時從背後捅了馬賽一刀。不然烏鴉怎麼會接納她?」
憑直覺而言,亞妮不覺得尤彌爾會做這種事。況且尤彌爾似乎一直隱瞞著她的自由民身分。但是仔細一想,自己跟尤彌爾根本就算不上熟,何必替她辯護?「隨便你怎麼想吧。」亞妮說到,「等你攻下長城那天,再來好好審問那傢伙如何?」
「我會這麼做的。」波爾可道,「如果我沒有在戰鬥中早一步殺死她的話。」
「兩位,很抱歉打擾你們熱切的談話,」皮克伸了個懶腰道,「但我們可以先進營帳嗎?站了那麼久,我的腰有些疼呢。」
「亞妮?」萊納吃驚地說。
「……」亞妮無言以對。
大帳裡,萊納與貝爾托特坐在裏頭。兩人都鼻青臉腫,身上瘀青東一塊西一塊,貝爾托特甚至吊著手巾,是骨折了?亞妮看不懂。
然而導致兩人受傷的兇手顯而易見,因為那人就被綁在帳棚裡的木樁上。她雙手雙腳都被緊緊縛住,嘴裡被塞了一塊破布讓她發不出聲。她與萊納和貝爾托特一樣,全身上下都是瘀青,左眼瞼還有一大塊腫包。
她現在似乎是昏了過去,雙眼緊閉,連掙扎也沒有。儘管如此,亞妮還是可以認得出這個女人。或者,這頭野獸。
「……米卡莎。」亞妮倒抽一口氣,接著轉向皮克與波爾可,「為什麼這傢伙會在這裡?」
「一個禮拜前,巡邏隊在東邊的森林找到了她。這傢伙受了重傷,一個人倒在森林裡,」波爾可說道,「她好像是訓練兵?守夜人的俘虜可不常見啊。」
米卡莎一個人倒在森林裡,這是什麼情況?這個世界上有可以讓米卡莎重傷的人嗎?
帳篷的門簾被揭開,「終於睡醒了啊,雷恩哈特。」馬加特冷冷地說道,「居然睡過頭。妳身為戰士的自覺呢?」
「……我才剛執行完任務而已。」
「怎麼?要跟我討價還價嗎?」馬加特說道,「妳忘了是誰饒了妳父親的命嗎?」
亞妮盯著眼前的男子。馬加特,不知變通的死軍頭。戰士,多麼可笑的稱號。「是我怠慢了。」她平靜地說道。
馬加特點了點頭,「怠慢總比無能好。鹿角王的任務,妳幹得不錯。不過,男巫呢?冬之號角呢?」
「號角沒找著,鹿角王似乎根本沒找到過那東西。」亞妮道。她潛伏到鹿角王身邊大半時間都在搜索號角的情報,卻什麼也沒發現。「男巫死了。」
「他有詛咒你嗎?用他的血魔法?」
「他的魔法有用的很。我因為他的詛咒全身痠痛,需要放個長假。」亞妮悻悻然地說。他不知道男巫厲害在哪裡,一樣都是兩隻眼睛兩個耳朵的人類,跟所有人一樣脆弱不堪。「為什麼國王要這麼忌憚男巫與血魔法?」
「國王陛下的盤算,並非我們所能側度的。」馬加特道,望向萊納與貝爾托特,「至於你們……兩個大男人居然壓制不住一個女人俘虜,萊納、貝爾托特,你們還真是勇猛啊。」
原來如此,亞妮終於懂了。萊納與貝爾托特被命令看管米卡莎,結果反而被米卡莎給痛揍了一頓。
貝爾托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萊納則站了起來,「馬加特隊長,你不知道這傢伙有多危險!」他指著米卡莎說道,「我們用補鹿的繩子把她的手綁起來,這傢伙居然在夜裡徒手把繩子拉斷!」
啊,聽起來確實像是米卡莎會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這個女人的力氣比鹿還大?」馬加特冷冷道,「胡扯也該有個限度。」
「這是真的啦!對吧,貝爾托特?」
「是、是這樣沒錯。」
然後馬加特的視線飄了過來,萊納與貝爾托特也跟上,再來是皮克與波爾可。小小帳篷裡十四隻眼睛,兩隻是亞妮自己的,兩隻是昏倒的米卡莎的,剩下十隻通通盯著亞妮。
亞妮嘆了口氣,「萊納說得對。」她承認,望向被綁住的黑髮野獸,「這傢伙的話,別說鹿,大概連熊的力氣也比不上她。」
「看吧!連亞妮都這樣說了。」萊納手抱胸,悻悻然道。
馬加特看著米卡莎,久久不語。亞妮也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傢伙身上。
亞妮還記得初見米卡莎的場景。那時亞妮才剛翻過城牆,到黑城堡加入守夜人當間諜。每天晚上亞妮都在黑城堡的密道裡面鑽來鑽去收集情報。萊納跟貝爾托特太過高大容易曝光,結果任務全都落到亞妮的頭上。
正因為如此,白天的亞妮總是特別疲倦。訓練什麼的就算翹不了,呼嚨兩下省點體力還是可以的。然而當那頭野獸出現在了黑城堡,一切都變了調。
她是野獸。危險的野獸。這點亞妮打從見到她就知道了。
亞妮的父親是個狩獵高手,一把獵刀在手,森林裡大半動物都沒能夠在搏鬥中贏得了父親。亞妮從小就接受訓練、跟著父親狩獵過各式各樣的野獸。影子山貓、迴角羊、衫牛、野狼……通通都是獵物。
然而也因此,亞妮懂得真正的危險。
熊是危險的,他們跑的比人更快,力大無窮,可以活生生把人撕成兩半。冰原狼是危險的,就算拿刀劃開牠的肚子,狼牙仍然可以扯下獵人的手臂。長毛象是危險的,牠們雖然笨重卻刀劍難傷,更何況長毛象往往是群體活動。
優秀的獵人懂得趨吉避凶,對於危險的直覺救了亞妮與父親不知道幾次。然而就算是鬼影森林裡的野獸,也沒有米卡莎一半恐怖。米卡莎˙阿克曼便是這樣的一個怪物,能教亞妮下意識地寒毛直豎。萊納與貝爾托特看不出來,甚至還和艾倫、阿爾敏等人打成一片,真是愚蠢。
只有亞妮知道,與米卡莎這種野獸,界線畫得越清楚越好。這種傢伙一旦成了敵人,後果不堪設想。
更何況……自己注定會成為一個叛徒。
「……亞妮也沒意見的話,」馬加特的聲音把亞妮從回憶中拉了出來。「那麼就這樣決定了。」
「阿妮居然沒有出聲反對。難道長城要垮了?」皮克一臉訝異地說,「不過,就算阿妮反對,馬加特隊長也不會收回命令就是了。」
亞妮猛然回神。怎麼回事?我發楞?我錯過了什麼?
「雖然不甘心,不過這果然是亞妮才做得來吧。」萊納扭了扭脖子道。
「亞、亞妮,如果妳不願意的話……」貝爾托特似乎想幫忙,但是亞妮連狀況都還沒搞懂。
亞妮望向角落的米卡莎。她已經醒了,正直勾勾瞪著自己。猛然一股寒意打亞妮心底流過。
不會吧?
開什麼玩笑?
「這個女人就交給妳了,雷恩哈特。」馬加特說道,「你不是想要放個長假嗎?我準了,只不過你得戴上這傢伙。照顧她,看好她。妳辦得到吧?」
「……啥?」亞妮所能夠發出的抗議僅止於此。
豢養野獸的日子就這麼開始了。
---TBC
[註1]魁爾斯(Qarth):
是東大陸厄斯索斯東南方向上的一個極其巨大和富有的城市,男巫和巨商們的城市。魁爾斯人自稱位於世界的中心,是溝通南北的門戶,連接東西的橋樑,魁爾斯極度的富有,所以這座城市的建築風格非常壯觀丶富麗堂皇。魁爾斯人身材高大、皮膚蒼白,因此被多斯拉克人稱為「奶人」。
[註2]魁爾斯男巫(Warlocks):魁爾斯的男巫極其聞名,被稱為「魁爾斯的藍嘴唇」,在東方大陸,男巫們受到很高的尊敬甚至是恐懼,與維斯特洛的學士相類似,只不過男巫們的權利和聲望數百年來漸漸的衰退了。男巫們被稱作藍嘴唇是因為他們日日啜飲「夜影之水」,企圖恢復法力,因而使嘴唇變藍。魁爾斯男巫的權力來自於一座位於魁爾斯內的雄偉建築─不朽之殿。
在冰與火之歌原作中,男巫為了恢復百年來失去的魔法力量,曾密謀奪取丹妮莉絲˙坦格利安的幼龍,然而最後卻被魔龍反噬,整個不朽之墊被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