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对于一个家族女子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枷锁了。它困住的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有这女人随身的任何东西。
母亲去世前,曾抚着我的头发,说:“埃莉,你要小心你的婚姻。”
“婚姻?”那时候我还不太明确这个词能够带给我什么。
“它会困住你的手脚,甚至你的灵魂也无处施展。”
“那我不结婚,可以吗?”
母亲虚弱地笑了,她甚至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亲爱的,若你不结婚,它会困住你的一生。”
因为母亲在我生命中的停留实在太过于短暂,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大多数时候,母亲这一形象对于我来说,只是床帐间及轮椅上的苍白面孔。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式医生,据说因为心脏的问题,她不得不总是卧床休息。
医生给出了足够的暗示,仆人们私下有足够的议论,都在说,夫人的身体过于娇弱,不宜做太多事情。
可我发现,母亲不是被身体拖垮的,而是对婚姻的绝望,拉垮了她所有的意志。最后,她不会再去争吵,也不会再过问,只是任由自己在医生的精心呵护下,逐渐枯萎。
就这样,人们还觉得她不用思考的一生,是幸福的。
母亲显然是脆弱的,但她的脆弱不是来源于她的身体,也不是她的意志,而是她的丈夫。
因为她的丈夫,我的父亲,自身能力的不足和掌握财富的富足,导致他一生都困在焦头烂额的境地。生意场上的事情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心神,在任何时段,他都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他的每一任妻子。他的妻子也在他的漠视中消耗了耐性或者生命,最后离开或者消逝。
不过最终,我的父亲也难逃婚姻的诅咒,在我的继母珂拉来临后,她的贪婪吞噬了他仅剩的一点健康,带着对世间的茫然离去了。
离世前,他还是尽了父亲最后的一点责任,让继母得到一大笔钱财,但无法控制家族以及我的财产。
不幸的婚姻都是源于两个不相类似的灵魂的相互撕扯,终有一方会被撕毁殆尽。如果我需要一段婚姻,那么,那个男人不能太笨,也不能太精明。太笨像我的父亲,太精明像我自己,我不恋父,也不自恋。笨到恰到好处是再好不过了,毕竟,相似灵魂的相遇和融合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想要继续这甜蜜的一生,就得确保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在与继母许可的男人不断的接触中,格里塔敏锐地发现我对这些男人的不耐与不屑,他们要么自视甚高,要么故作温情,却都隐藏不了对我背后财产的贪婪。她帮助我辞去了不必要的会面,回绝了太过多余的盛情。也因此引起了我的监护人利宾考特先生的不满,他认为格里塔过多地干扰了我的意志,显然是心怀不轨。
然而他也明白,这世上,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真爱是难寻的。与其相信真爱的存在,还不如去追求自由这样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真爱难寻,但自由是可以得到的,小姐。”
格里塔已经来到我身边两年多了,这天,她在为我睡前做最后的准备,本来这应是女仆的工作,在父亲去世后,就成了她的工作。
“这怎么说?”
“您和别人不同,财富就在您的手边,接下来,您只需要把它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我无法完全掌控它,在家族的名下,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家族成员会竭尽全力地把它夺食干净。”我的两位叔叔早已先后去世,姑姑离去后,也只剩下个空有其名的弗兰克姑父。这个家族太过庞大,也太过渺小,庞大的是它的财富,渺小的是只有我一人。“到最后,它会冠上婚姻的名牌,被一个男人夺去。”
“婚姻会是一个运送财富的通道,也是一个获取自由的通道。毕竟找到一个爱您的人不容易,但找到一个不爱您的人,再容易不过了。”
“我遇见的男人都不爱我,格里塔。”
“那就找到一个不爱您的,符合您心意的男人。”关灯后,格里塔吻了下我的脸颊,闭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