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离别与无用的装饰
“斯嘉丽，这款项链怎么样？”大小姐装模作样地在镜子前打扮一会儿后，转身问道。
“很适合您，小姐。”斯嘉丽也装模作样地微笑着礼貌回答道。
可大小姐脸色却耷拉下来。
“你这不行啊——斯嘉丽。”
“为什么？”
“你想啊，万一我这条项链是我讨厌的对象送的怎么办，比如说这如果是帕特里克送的话，你这么说，岂不是在暗示我和那混蛋很配吗。”大小姐一脸煞有介事的表情说着。
什么时候又加上这种设定的。
“那，这款项链配不上您的美貌，小姐。”斯嘉丽随即改口道。
“还是不行。”大小姐摇了摇头。
“欸？”
“万一这条项链是我最喜欢的人送的，那你这就是在贬低那个人啊。”
啥时候又改设定了？话说这小姐可真欠揍啊。
“那要如何回答？”
“你应该说‘也只有小姐您才能让这条项链如此美丽’，这样如果她讨厌这条项链，会觉得你在夸她的美貌，如果她喜欢这条项链，就会觉得你在夸这条项链和她很配。”
“是欸。”斯嘉丽兴趣缺缺地回应着。
那位珀尔小姐应该没有如此麻烦吧，斯嘉丽回想着迪丽雅的描述做出这样的判断。
聪明、听话、开朗、坚强，听说父母死后她也很快就恢复了笑容的样子。
万一那位小姐真因为条件太过富足，生活太过美好，而变成这幅麻烦性格，斯嘉丽也就没有去帮助她的必要了，到时她转头就走也没关系吧。
“斯嘉丽你还是太小瞧女仆这个职业了，不要以为仅凭书上的知识就能完全掌握哦。”
大小姐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立场教育着斯嘉丽，虽然这人并没有做过女仆。
“不，我并没有小瞧，但真的会有这么复杂的情况吗，书上完全没写。”斯嘉丽提出怀疑。
“哼，看来你还是不懂那些旧时代贵族有多离谱，可不是每一个小姐都跟我一样好伺候的。”
斯嘉丽心里一沉，如果大小姐说的是真的话，岂不是她真得要做好被折磨到死的打算。
大小姐似乎和很多贵族有交集，深谙其中的情况。
“我知道了。”她带着决心点头道。
“那就继续我们的训练吧。”大小姐兴致勃勃地拉着斯嘉丽回到梳妆镜面前，给她装扮起来。
“大小姐，有必要换个情景就重新打扮一番吗？”
“这是为了转换心境啊，转换心境。”大小姐拍着椅子催促着她过去。
自从遭遇了那场埋伏后，大小姐就像找到了拒绝别人聚会的理由一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家里，要不就去酒馆，衣服都是叫店里直接送到宅邸中。
虽然后来听说，帕特里克因为非法购买禁用品和意图绑架的罪名，被内城的守卫军抓到牢里去了，连他爹的矿产业也因为这事被查办，但大小姐依然对外宣称自己受到不小的惊吓，需要时间缓缓。
就这样，斯嘉丽也成了她主要的消遣工具，在这点上，负责照料大小姐生活起居的斯嘉丽，与其说是贴身女仆，不如说是人偶娃娃更好。
不仅要每天陪睡，陪聊天，陪吃饭，还得被当作换装玩偶，每天被套上各种奇怪的服饰，化着不同的浓妆，后来大小姐还借着斯嘉丽要去特伦德家当女仆为由，打着要教斯嘉丽怎么做一名专业女仆的旗号，玩起了一个专业仆人在不同情景下，如何讨各种性格的主人开心的游戏。
这大概是大小姐从之前斯嘉丽看的那本书上来的灵感，而且情节设计得比书上更加复杂也更离谱，以至于斯嘉丽怀疑真的会存在这种奇葩的主人吗？这些知识以后真的能用到吗？
不管怎样，折腾了几天后，斯嘉丽终于迎来了离去的日子。
大小姐早已和一支要路过伊坎特小镇的商队约好了日期，她们一大早草草用好早餐后，便乘着马车来到约定的仓库旁集结，刚下马车，斯嘉丽发现商队早已准备就绪，两名商人助手靠在货车旁啃着面包，几名护卫则坐在一起闲聊着。
带头迎接她们的是个留着小胡子打扮得体的大叔，待她们从马车里出来时，大叔首先摘下帽子对着大小姐行了一礼，那稀疏的毛发在大冷天里显得格外清爽。
“早安，奎特小姐。”
“早啊，格利克先生。”大小姐微微点头回应道。
“这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大小姐把斯嘉丽拉出来，向格利克先生介绍道。
格利克的视线飘到斯嘉丽身上打量一番，接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是叫斯嘉丽对吧？”
“是的，格利克先生。”斯嘉丽礼貌地回答道。
“对我就没必要这么拘谨了，我们这些人都在外面随意惯了。”格利克先生用手指着背后的那群手下，眯着眼睛和蔼地笑道。
斯嘉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格利克先生，之后就交给你了，可千万要注意安全，保证她顺利抵达伊坎特。”大小姐微笑着叮嘱着。
“我知道，大小姐，我也是跑了这么多趟的人了，您就放心吧，就算丢了我的命，也不会让小姑娘有半点闪失的。”格利克先生也是夸口答应着。
“那样再好不过了。”大小姐点了点头，接着道，“哦，对了，我还要跟她叮嘱一些事情。”
说着就拉着斯嘉丽的手走到一边。
大小姐从大衣中掏出一封盖上漆封的信件，递给斯嘉丽。
“这是推荐信，以老头子的名义应该能让你顺利通过。”
“推荐信？店长什么时候写的？”斯嘉丽接过信，疑惑道。
“这是我写的，只不过借用下那个老家伙的章罢了。”大小姐一脸狡黠地说。
难怪那天大小姐一直在店里待着，原来是为了这事。
“这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那老东西知道了也不敢对我发脾气，主要是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龙牙塔，身边不可能有女仆伺候，所以要是我来担保的话，对方可能会怀疑你，特别是他们家还是魔法世家，对龙牙塔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
“原来如此。”
“万一对方真的不缺人手，你就回来，好吗？”
“好的，小姐。”斯嘉丽感激的拿着信点头答应道。
“别叫我小姐了，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我的贴身女仆了，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大小姐捏着她的肩膀意图明显地盯着她。
化着淡妆的大小姐脸上不像平时那样，被妆容遮住表情令人琢磨不透，现在斯嘉丽确确实实能感受到大小姐的不舍。
犹豫了半天，在大小姐目光的催促下，她艰难地开了口：
“贝芙妮……小姐。”
果然叫习惯后很难改啊。
“你是要让我来给你纠正一下吗。”大小姐微微笑道，脱下手套，手指间闪过电光。
“不，不用了！”斯嘉丽赶忙挥手拒绝，接着小声呢喃道，“——贝芙妮。”
“大声点。”大小姐的脸不满地凑了过来。
没想到仅仅改变一个称谓就这么艰难。
斯嘉丽忍住心中的羞耻心，低下头去，使出浑身力气憋出来那几个字：
“贝芙妮——”
脸被她的手强迫着抬起来，手在冰冷的温度下显得火热，她缓慢的语气急切地催促道：
“看着我的眼睛，再叫一次。”
斯嘉丽正眼看过去，刚好碰上她柔和的目光。
那眼神像是冬日的太阳般温暖，融化了内心的芥蒂，顿时所有的羞耻都化为感激之情，脱口而出：
“贝芙妮，真的谢谢你了。”
这句话饱含情感而又平淡。
贝芙妮愣了一下，因为眼前的人仿佛一瞬间变了样似的，不再是那个跟在她身旁循声附会的女仆，她淡漠而又寂寥，如同一缕天上的云烟，转瞬即逝，还没待自己仔细品味，就已消散……
好不容易她才从失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笑着回答道：“我才应该感谢你，陪伴我、保护我的这段时光。”
在依依不舍的氛围中叮嘱了一些事情后，贝芙妮终于放开斯嘉丽。
商队已经帮她把行李搬进货舱里，斯嘉丽坐上马车。
“一路顺风，到了之后要给我写信啊！”贝芙妮挥动着僵硬的手，对着开始渐渐移动的斯嘉丽喊道。
斯嘉丽见状也挥手告别着。
直到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人影后，斯嘉丽才感到一阵失落，缓缓将手放下。
刚才就是永别，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意识到这点后，斯嘉丽才开始理解起，贝芙妮刚才啰唆的嘱咐和不舍的道别。
离自己的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斯嘉丽深切感受到这点，却没有半点喜悦。
会变成什么样呢？以后的事情。
她事不关己地想着。
这时那个格利克大叔坐了过来，摘下帽子露出那几根稀疏的头发向她打了声招呼。
“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是第一次出远门吗？”
“啊——是的，以前都没跑这么远过。”
虽然她去过很多地方，但大叔要是问起地名，她一个也答不上来，这么看跟她哪儿也没去过差不多。
而且除了林口镇外，她确实一个人类聚集地都没有进去过，以前遇到人都是赶紧绕开的。
“别担心，既然我答应过奎特小姐的请求，就会好好地把你送到的。”大叔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很是让人放心。
虽然斯嘉丽从没为此不安过，不过还是按照礼仪道了声谢谢。
“你家小姐对你挺好啊，家人告别也没这么不舍的。”
“是啊，她对我就像对姐妹一样。”斯嘉丽虽然有些厌烦陌生人没事找她搭讪，但好歹这一个月也一直跟着贝芙妮往来与各个交际场所，已经能从容应对这种场合了。
“你家小姐让你去伊坎特干嘛？”
“那个，不是小姐吩咐的，是我自己要去那边工作的。”
“去那边工作？小姑娘，我倒很好奇什么工作值得跑这么远的路。”格利克眯着眼睛，饶有趣味地捋了捋那浓密的胡子。
“因为我母亲也在那里。”由于最近不停地说谎，搞得斯嘉丽觉得自己真有个母亲在伊坎特等着她一样。
“哈哈，就这？”大叔觉得有些离谱地笑了出来，“凭林口城现在这么丰富的资源，以后肯定会崛起为一座大都市，而宠爱你的那位奎特小姐又是林口城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级魔法师了，加上你长得又标致，以后有她的人脉和关照，多地是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机会”怕就是以前贝芙妮说的那样，嫁个有钱人吧。
“我不需要这些，只要和母亲一起就行了。”斯嘉丽无所谓地说道。
“呵呵，你这傻孩子，之前有你家小姐的照顾，你觉得这些无所谓是吧，等以后没人保你的时候，就知道地位和钱的重要性了。”大叔一副老成模样。
斯嘉丽本想反驳几句，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好像并不存在认为钱不重要的商人，也就懒得说什么了。
“对了，你到底要去那边干啥工作。”大叔突然想起来问道。
“女仆。”她简短地答道。
“这工作不完全没变吗！”大叔煞有介事地笑道，不过转念间他又摸着胡须皱起眉头沉思起来，“等等，伊坎特那边的贵族就只有前领主沃恩·特伦德了吧。”
“对，我就是要去那。”
虽然还不确定会不会就这么顺利进去。
“那可真是——”格利克不知为何感慨了一下，接着说道：“小姑娘，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以我这么多年跟那些名门贵族打交道的经验来看，那帮家伙大多数都挺麻烦的，特别是魔法师世家，可从来没把我们普通人当人看。”
“是吗？”斯嘉丽一点也不意外地回应道。
反正她也不是人，不被当成人也无所谓。
大叔好像把她平淡的回应当作对自己的不信任，于是开喋喋不休起他跟那些大贵族们做生意的琐事。
什么卖毛皮被嫌弃味道太臭，反而被别家故意弄香的劣质货抢占货源，什么倒卖魔晶矿却被次级矿掉了包，什么面粉因为留宿的贵族家仓库漏水太过潮湿而发霉，之后不但没有得到半点赔偿反倒被笑话……
虽然斯嘉丽对发生的这些事感到惋惜。
但仔细想想，这不单纯只是因为大叔你太蠢被欺负而已吗？
“总之，”格利克总算讲完他最后一个小故事，又强行把话题转了回来，“你现在完全是放弃奎特家的康庄大道不要，非得要往伊坎特那种泥泞小道里淌。”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斯嘉丽随意地敷衍着。
“反正我的话你也不听，过去尝尝苦日子也好，免得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要是觉得那家主子不好伺候就赶紧回去，别以为当上伯爵家的女佣就很风光，现在像你家小姐那样关心你的主人可不多见。”大叔似乎终于放弃劝说斯嘉丽回头了。
“是是。”斯嘉丽不在乎这位老大叔怎么看她，但被人误解还被瞎关心的感觉可不太好受。
之后大叔又问起她那虚构的母亲和父亲，斯嘉丽只好照着以前看过的故事编造一个个谎言来蒙混过关，最后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大叔。
然后午餐时间来临。
斯嘉丽的聊天对象变成了他的两个助手。
不知是不是斯嘉丽化着妆的缘故，两个小伙子对她很是热情。
虽说斯嘉丽懒得接话，不过有些男人只要对他稍微礼貌一点，就会自我感觉良好，眼前两位就是，大谈特谈着趣闻轶事，前面斯嘉丽还耐着性子听着，但听到其中一位谈到，他的朋友因为穿着红裤衩，被野牛顶飞的桥段时，斯嘉丽就再也没了听他们讲下去的兴致。
这两个家伙只是在吹牛罢了。
要是野牛看见红色就发怒的话，那她当初顶着一头红发从野牛群前走过时，岂不是都不用她亲自去抓，一大堆食物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早知道就打死也不化妆了。
斯嘉丽有些后悔，虽说是淡妆，但她就算只在头上戴个首饰，给人的印象都完全两样。
肯定是妆容影响了这些男人对自己外表的判断。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心满意足地走后，她赶紧找到行李箱拿出油把妆卸下。
不过到了吃晚餐时，篝火前的两人依旧对斯嘉丽非常热情，而且那些护卫们也加入了谈话。
也许是晚上太暗看不清脸的缘故吧。斯嘉丽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她就这样十分不适地被簇拥在一群男人之间，直到黑夜降临。
第二天，斯嘉丽心想这回总能看清我平平无奇的长相吧，可惜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难不成是衣服的问题。
这回斯嘉丽可真没什么法子了，毕竟贝芙妮给她的衣服全是这种花哨的款式。
起初她还喜欢坐在马车的长椅上发呆，看风景，但这种时候总有人找她聊天，于是后来她就一直躲在货物的夹缝处，阅读带来的书打发时间。
“欸，没想到你还喜欢看书啊。”
“嗨！女学者，你好啊！”
……
虽然一开始还有人喜欢说些话来逗她，但大多都渐渐因为斯嘉丽没什么反馈自觉无趣离开了。
然而天底下总有一两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如同贝芙妮外貌和才华如此出众的女士，也会有人傲慢地觉得自己有能力捕获她的芳心一样，即便斯嘉丽态度冷淡，依旧会有人觉得有趣来骚扰她。
商队护卫中就有这么个人，皮肤晒得黑黑的，身材瘦长，长着一张俏皮脸的家伙。
名字她早记不清了，也没兴趣知道。
但这家伙的行为实在令她印象深刻。
他是最喜欢找斯嘉丽搭话的人之一，也许是不满斯嘉丽一直看书不理会他，有时会弹她的耳朵，或是摸她的头，又或是揪她的头发，虽然斯嘉丽总会在他得手前闪开或拍掉他的手。
但不知是这小子大脑没发育好，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还是单纯觉得好玩，他的这种行为越来越多。
终于在一次分神时失守，被他揪了一下脸颊。
真烦啊，这崽种！
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忍不住用书脊给他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虽然最后收了力，但还是让这畜生躺上好几天，再也没来找过她。
本以为终于能清净了，但没曾想后面还排着一个。
格利克的助手之一，名字依旧记不太清楚，虽然感觉被介绍过，但当时没太在意。
也许是之前畏忌于那个畜生的缘故，没敢和斯嘉丽太过亲近，这下看见机会也跑来搭讪。
斯嘉丽本想着给这位也来上那么一下，让他和之前那位一起昏睡去的。但尴尬的是，这家伙意外的懂分寸，也不动手动脚，只是有事没事就坐在斯嘉丽旁边闲聊，即使斯嘉丽不理他，他也能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这样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揍他了。
不过天天被这么赖着也让人恼火。
还好经过了林口镇那修罗场般的聚会和社交后，斯嘉丽对怎么不失礼貌地拒绝这种看上去彬彬有礼的家伙，还是有点心得的。
于是她合上一直看的书本，第一次主动与他搭话：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格利克先生来经商的呢？”
男人起初还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后反应过来后答道：“大概两年了吧。”
语气显得很是激动。
看到他又想继续说什么，斯嘉丽连忙插嘴。
“欸，那是不是和格利克先生学了不少的经商知识？”
这种时候就要抓住话语权不停，不能让对方有喘息的余地。
“啊，当然跟格利克先生比不了的，现在仍要向他多多学习呢。”他谦虚地挠了挠头，又随即补充道，“不过我姑且在经商上也有丰富的经验了。”
果然男人都比较喜欢吹牛呢。
“那我问你一个关于经商上的问题哦。”斯嘉丽唐突问道。
“啊，请讲。”
“为什么水这么重要，不对，水对人这么重要，却这么便宜？而钻石对人可有可无，却这么昂贵呢？”
对方听到这个问题一脸不屑地答道:
“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因为水的来源丰富而钻石稀少啊。”
“确实是过于简单的答案呢——”斯嘉丽故意用嘲弄的语气笑道。
“哈，什么意思？”这家伙明显对斯嘉丽的态度感到恼怒，脸色都有些发红。
“你再用脑子想想看，”斯嘉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水对人的价值是什么？而钻石对人的价值是什么？水是用来喝的，钻石是用来炫耀的，人就算拥有大量水，一天也只能喝那么多水，但你每有一颗钻石，炫耀的资本就更大。”
“不，难道不是因为水太多了才会这么不值钱吗？”
“你脑子还真够迟钝的，这只是表面现象罢了。”斯嘉丽一脸嫌弃地说。
对方听到这句话后整个脸都垮掉了。
“那么我问你，为什么钻石明明对人都没什么用，却仍然有人愿意去费这么大的劲去开采？”
“因为钻石稀有啊，可以卖个好价钱。”
“呼呼——”斯嘉丽小声地捂着嘴笑了。
她相信要是她不给个好理由的话，对方可能会当场翻脸气得大骂她一顿。
“那你说这路边的叶子不稀有吗？它们的脉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哦。”斯嘉丽指向路旁的散落在地上的枯叶。
“就算不一样，可这种路边的东西不就随手可得嘛。”这家伙思考了半天，却依旧像个野兽一般依靠着直觉回答道。
“恭喜恭喜，脑子终于开窍了嘛。”斯嘉丽一脸讽刺的神情，慢悠悠地鼓掌，“你懂的嘛，珍贵的并不是钻石本身，而是人获得它的难度啊。”
“那我再重新问一遍，为什么人要费这么多力气去挖钻石呢？”斯嘉丽盯着他的眼睛，像法官一般审问着他。
他搓着自己的手坐立难安，最后用不确定的疑问语气答道：
“……是…为了炫耀？”
“这不又绕回去了吗，为了炫耀什么？”斯嘉丽摊着手，表情变得无奈。
“炫耀有钱？不，不对，是地位！”
“那为什么能用这种无用的东西，来炫耀自己的地位呢？”
“……因为钻石稀有啊……”
这不又绕回去了吗？看来这家伙愚蠢的脑子里，已经搭建了一个自我闭合的脑回路，真是个无可救药。
“哎～大错特错。”斯嘉丽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一听到这句话，对方身体反射性支棱了一下。
“如果你流落到一座荒岛，有两个人分别在岛的东西两头的屋子里住着，西边那头的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什么也没有，东边的屋子里也一样，不过还挂了些没什么用装饰品，现在他们都表示能够照顾你，那么你选择去哪家呢？”
“应该是去有装饰的那家吧。”
“为什么？”
“我想他都有闲工夫来搞装饰了，也不怕他养不活我。”虽然说着正确的答案，但他语气中充满了不自信。
“终于答对了，所以你明白了吗？钻石炫耀的并不是什么有钱啊，地位啊，这么抽象复杂的玩意，而是这东西明明没什么用，拥有它的代价还高，但我就是能在有闲工夫得到它的同时，依然活得很好的这种实力啊。”
“——啊，原来如此。”思考过后，对方扭曲的笑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光芒。
“既然你想做一个商人，就应该好好看清商品真正的价值啊。”斯嘉丽无奈地叹息道。
斯嘉丽抬头看向对方那窘迫的脸，继续说：
“那么再问你——”
“啊——抱歉，那个，我想起我还有事。”对方连忙打断斯嘉丽的话，像逃兵一般溜走了。
看着对方逃掉，斯嘉丽心中暗自窃笑，她翻开手中那本因为砸人，导致书脊处有些开裂的那本书——《自私的商人》，继续翻阅起来。
很少有男人喜欢比自己聪明的女人，特别还是一个咄咄逼人的聪明女人，除非那个女人能帮他赚钱。
幸好在出发前斯嘉丽听说是商队载她，所以为了解商人，而买了几本相关书籍带着，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起作用。
她接触人类社会的时间实在太短，大多数人感同身受的教条、常识、底线、道德在斯嘉丽眼中都太过于不可思议且不合逻辑，可观察时间久后就会发现，这所有一切都与利益纠缠在一起，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未来的利益和过时的利益，只要能熟知里面的关系，斯嘉丽不需要通过直觉，也能判断出自己行动是否能被人类社会所认可，不过由于这种关系太过复杂，总有搞不明白的时候。
原本斯嘉丽还在纠结，为什么贝芙妮那么聪明的人，却喜欢穿那种又繁琐又沉重又引人注目的服饰，这对她而言没一点好处。
如今答案也在这本书中找到了。
斯嘉丽也曾在野外遇见过那种长着鲜艳羽毛，名为孔雀的鸟，她为此感到不解，倒不是说对雄孔雀长着鲜艳的羽毛有什么不解，毕竟雄鸟的目的就是吸引雌性，她反倒对雌孔雀为何被这种无用且有害的装饰吸引，而感到困惑。
照理来说这种花哨而无用的装饰，会更容易吸引到猎食者的捕杀才对，喜欢这种累赘物，就相当于女人喜欢跛脚的男人一样不合理。
但现在想想，明明长着这样一副显摆的模样，还能生存下来，本身就是对自身实力的一种炫耀呢，也许就是因为鲜艳的羽毛没什么用，才能向母孔雀展示自己很有用吧。
人也是如此，一方面被健康的，有序的，能产生价值的事物吸引，而另一方面又被残缺的，无序的，没有任何作用的艺术所吸引。
世界上存在两种美，一种来源于规则，一种则诞生于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