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蔷薇亲王更傲慢的人了。
——庞提塔斯·尼克斯·布鲁赫
“早知如此,又何必非得和我较劲呢,蔷薇亲王。”庞提塔斯满意地笑了,“开战而已,总是要开的。”
“解开它。”千汐月抬起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宛如地狱中爬出的鬼煞修罗,“否则后果自负。”
庞提塔斯讪笑着解除了手铐的禁锢。千汐月一脚飞起,把他踢到天花板上,撞碎了华丽的水晶灯,然后急速飞掠而出,跃起几步,顺手释放了一个治愈魔法阵覆盖了此前遭殃的卫兵们,出了魔法阵禁用区域便瞬间转移离开了。
千汐月全身的灵力近乎到沸腾的地步,像是汹涌的浪潮般横冲直撞。她将狼人一个个击退,一转之前血族禁卫军力不从心的颓势。她近乎筋疲力竭,却显露出越战越勇的姿态。狼人大败而归,她收拢残军,召唤了另一队禁卫军接替岗位,同时让伤兵返回斯布林格的集结点治疗。
如此,浑身浴血的千汐月终于归来。她轻手轻脚地开门,连动用瞬间转移的力气都没有,然后整个人躺进了浴缸,试图洗去一身疲惫。
当她踏出浴室时,面对的是一盏如豆般亮起的小灯,和已经支撑不住疲惫睡去的冷星。千汐月放慢脚步走过去,在冷星上方撑起身子,轻轻吻了下她的唇。
刺骨的寒意让冷星睁开眼来,然而她并未试图摆脱,而是加深了这个吻。她的双臂缠绕住千汐月,然后使力下压,两人顿时贴合紧密,难舍难分。
“你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冷星轻咬着她的唇,“战斗了么?”
千汐月不愿欺骗她,轻声道:“嗯。”
“受伤了吗?”冷星急忙撑起身来,细细查看,就差给千汐月宽衣解带了。
“没有。”千汐月自己却手指一勾,挑开睡袍带子扔到一边,任由冷星检查,“你知道的,没有多少人伤的到我。”
下一秒,她被压倒在床上,狂乱的吻将她淹没:“你知道我有多担心?然而我不敢试图找你,我很怕你在关键时刻分心,然后遭受不利。”
唇舌向着千汐月的身体下方游弋,然而千汐月没有给她继续的机会。她反守为攻,捏住冷星的双肩,以更加狂热的姿态发起进攻。
“虽然我并不介意被你占有……”暴风骤雨一般急促而来的,是她手指的挑逗和情欲之火的熊熊燃起,“但此刻我更想占有你。”
“因为你急于确认……”喘息声响起,“我属于你……”
唯有深入她的身体深处,唯有紧紧地拥住她,千汐月才能心安,才能感受到她还拥有她的爱人,而不是……
只差一点就失去了。
那种心尖处泛起的寒意,即将失去的惶恐她不愿再经历第二次。或许冷星的猜测是对的,她所被封印的记忆是她失去第一个情人的记忆,这使得灵力不稳的她越来越容易感受到冲击封印反弹后的那种负面感受。她从未感到过她竟然会如此害怕失去。
她不再勇敢无畏,披上铠甲的同时,她有了致命的软肋。
冷星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迎合她,而不再有以往未能将她吃干抹净的怨念。攀上情欲巅峰的那刻,冷星咬住千汐月的脖颈,在她耳边道:“你真棒……我爱你……”
那力道如此之大,一瞬间,千汐月几乎感觉对方变成了血族,在攫取自己的鲜血。然而她毫无防备之心,只是甘之如饴。
“没有人比你更好。”没有什么比爱人的夸赞更让她满足。
冷星睡着了。
千汐月在一片漆黑中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她的墨色长发散乱的铺开,眉眼不似自己那般锋利,而是格外柔和。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睛紧闭着,睫毛敛了下来。千汐月极少见到有什么人的眼睛像冷星一样,瞳仁乌黑,近乎与瞳孔融为一体,然而大多数时间里冷星的眼睛并非黑白分明,而是有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如果说千汐月的双眼是那种灼灼放光的,令人不敢直视的明亮,冷星的可以说刚好是它们的反面。典型的桃花眼,笑起来就像月牙一样弯弯的,不笑的时候则像桃花瓣一样,水汪汪的。向下是秀气的鼻子和丰润的双唇,不似自己那般轮廓锋利,鼻梁高挺嘴唇单薄。她的下颌也是线条圆润的,搁在肩上一点都没有那种生疼的感觉。还有……
千汐月的指节蹭着冷星的脸,只轻轻一下,又收了回去。
她静默良久,想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替冷星穿上衣服,以免胃部受凉。冷星像是不满于梦中被人骚扰,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蜷成一团。千汐月笑了笑,随手拎起睡袍披上,然后躺下抱住了她。冷星仿佛感受到爱人靠近似的,朝着千汐月的方向挪了一点,整个人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次日,等冷星醒来的时候,千汐月已经衣着整齐地坐在桌前,翻阅着刚送到手上的报纸了。
她永远睡得晚,起得早,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冷星打了个哈欠,迷离道:“亲爱的,几点了?”
“八点五十四分。”千汐月放下报纸,“醒了?”
“嗯……”她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你昨晚真是……太棒了。”
千汐月回忆起昨晚她在自己身下因为高潮而眼尾发红,止不住呻吟的模样,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应该的,宝贝儿。”
“但是很遗憾没能把你吃干抹净啊。”冷星叹息了一声,“就差那一点了。”
“你想继续吗?”千汐月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我倒是不介意。”
“嗯……怎么说……”
“要么?”她抬起手,将黑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冷星几乎能够瞥见她的……
“我……”伴随着千汐月的大笑声,冷星狼狈地逃进洗漱间,使劲往脸上拍冷水。
太勾人了,她一瞬间脚都软了。
等她洗漱完毕回来,千汐月依旧是那副坐姿,只是左手撑着脸颊,下颌微微扬起,右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小妖精。”冷星爬到她腿上,“这可是你自己要问我的。”
早餐被她弃之不顾,她沉迷于吻千汐月的唇。千汐月被她摁在椅背上,仰起脸来和她接吻。窗外日光穿透薄纱,将千汐月弧度完美的脸照得如同白瓷般剔透。
冷星流连于她的脖颈,舌尖轻一下重一下地舔舐着咽喉的突起处。千汐月非常自觉,即使忍不住开始低吟,也配合地解开其余的衣扣。冷星像是终于餍足一般,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眯起的狭长双眼,和翅膀般扑扇着的睫毛。
骨节纤细的双手停留在最后一颗衣扣那里。千汐月指尖一挑,衣襟如同花瓣般敞开了,露出遮掩的风景。一股难以抑制的灼热感击中了冷星,她近乎粗暴地握住那双漂亮的手,将它们移开,放到千汐月的身侧,然后低下头含住了她白皙肌肤上的一点殷红。
极其突兀的铃声响起,然而并不刺耳。冷星的手机开始播放那首录下来的小提琴曲,曲调悠扬悦耳。
千汐月睁开双眼,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冷星的后脑。
“宝贝儿……”她含糊道,“你的……”
“我不管!”冷星像只炸毛的小兽,与她对视了一瞬,又一次低下头,更加努力地取悦千汐月,“才不接!不接不接就不接!”
千汐月不由得笑起来,手指在冷星的后颈上跳跃,另一只手则捏住她的肩,免得她滑下去。
然而那手机不依不饶地响着。打电话的人似乎大有一番你不接我就不停的架势。一曲结束,手机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又开始循环播放。
“宝贝儿。”那只逗弄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耳垂,轻捻着,仿佛要将她的情欲激发得更加彻底,“第二遍了。”
“妈蛋!”冷星不甘地喊了一声,气喋喋地爬起来,狠狠地踩着地板过去接电话,像是在负气。
千汐月竟然挑逗般吹了个口哨,还冲着她抛媚眼。
“你等着哼!”她抓起手机,“我一会儿就吃了你!”
“好啊。”千汐月慵懒地笑,手腕搭在椅子扶手上,任凭衣襟大敞着,露出雪肌上艳丽的吻痕,“等你来吃。”
“是他?”冷星看见那个名字忍不住皱了下眉,“有事不能微信说么,非要在早上打电话?”
她滑动接听键:“喂,部长。”
“冷星,主席二十分钟后到,然后开始查岗。”蓝焯的声音沉稳平静,“你尽快过来。”
“嗯,好的。”她瞥了眼墙上的钟表,九点十分,“我会准时到。”
“拜拜。”
“拜拜。”
她放下手机,只感觉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下来。
坏我好事,而且还是可以把千汐月吃干抹净的好事。
她都想掀桌子来表达不满了。
所以到底要不要继续呢?
“你不是说……”千汐月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眼尾扬起,冷星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她尽数勾走了,“要吃了我么?”
“……我现在就吃了你!”她实在抵抗不了千汐月的诱惑,丢开手机,继续吮吸,然后满意地听到爱人情动的声音。
又一次好死不死的,她的手机响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宰了这家伙!”冷星气得几乎爆炸,“是谁?!我马上去宰了他!”
又是蓝焯。
“哦对了。”她夹着手机环住了千汐月的脖颈,紧紧贴着她。千汐月可以清楚地听到男生的声音,“本周末有一个见习活动,在学院的附属医院,去两次,可以加五分发展分,你要来么?”
“要。”她当机立断,趁着空档啄了下千汐月的唇,“非常感谢。”
“不客气。拜拜。”
“拜拜。”
千汐月并没有因为蓝焯打断了她和冷星身体交缠就脸色难看,相反弯着唇,似乎在戏弄冷星:“宝贝儿,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呐。”
她扬起手指:“已经九点一刻了。”
冷星泄愤般咬了她的唇:“我当然知道!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她最后意犹未尽地揉了揉千汐月的胸,然后忍住浴火替她一颗颗扣上扣子。
“我要去开会了,今晚不会回来。”
“嗯。”冷星最后捧住她的脸,又来了个绵长的亲吻,“我周末要去附属医院来一个两天的见习活动。”
她绝对想不到,一个多月后,她会想起那天下午她走进的那间病房,还有他。
那个男孩,以及命运早就结好的绳索。
千汐月用瞬间转移带着冷星去了校园的无人处,随即很快离开。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近乎苍白的灰色眼睛在注视她的行踪。
那双眼睛更像是薄雾笼罩的天空,浅浅的灰,因为颜色太浅以至于咋一看仿佛是苍白的。它的主人个子很高,穿着背心和运动短裤,还戴了一顶帽檐极长的棒球帽。
他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定位信号,微微咧开嘴笑了。那口森森白牙仿佛噬人的猛兽一般。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冷星对此也没什么反应。他从树林中间走了出来,步伐匀称,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冷星。
冷星卡着点赶到了铅球场,打着阳伞,看起来萎靡不振。签了到,又核对完运动员姓名后,她就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时不时扫一眼场地。不过早上九点多,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日光毒辣,她感觉热浪已经彻底包围了她,从四面八方进攻,仿佛要榨干她身体里仅存不多的水分。
铅球场附近就是跳高场地。蓝焯报了跳高跳远两个项目,这会儿刚刚比赛完。他经常运动,四肢有力,弹跳力量惊人,毫不意外地包揽了男子组的冠军。广播里不断播报着蓝焯打破学院记录的成绩,冷星坐在地上,支着下颌听了一会儿,翻开了朋友圈。
然后给蓝焯刚刚发的动态随手点了个赞,又点开了班群里的运动会秩序表。很不幸,她的两人三足是十一点开始,而现在仅剩下一个小时。
冷星瞬间慌了,赶紧去找自己的搭档。她绕着操场转了一大圈,仍旧没寻见练习的同学,心里暗骂自己走神误事。她又往足球场正中心走,终于找到了组织。
她没有发现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与她保持着她难以注意但他可以轻松观察到她一举一动的距离,然而就在队友奔上来的一刹那,冷星忽然觉得背后嗖嗖地冒冷气。
那种阴冷的感觉与此刻铺天盖地的热浪并不相洽。她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忍不住朝后望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呐?就剩半小时了。”同学拉着她就走,“和你搭档的是一个男老师……教伦理的。嗯,我们班刚好和伦理学教研组一起。”
“好的,谢谢。”冷星心下奇怪,边走边又一次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她不得不说服自己可能真的是因为气温太高以至于她被晒得有些感觉错乱。
男老师比她想象的要好相处,虽然长了一张严肃板正的学究脸,表面看起来挺不好说话的。偷工减料的运动会只提供了胶带固定队员的双腿,于是她光裸的腿和男老师的西裤绑在一起,并且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密不可分。西裤质地不错,只是胶带并不透气,她觉得那块皮肤就像被保鲜膜包起来一样,闷得慌。
他们胳膊挽着胳膊,绕着操场姿势奇怪地跑了一圈。刚开始两人步调不太一致,磕磕绊绊地走着,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配合越来越好,步伐娴熟,甚至大步跑了起来。
一圈结束,她和男老师停了下来,然后继续配合着走路,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她觉得这老师人不错,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因为他们的腿绑得十分紧凑,就算松开胳膊,也是彼此贴着,她热得汗流浃背,格外想念她的专属人形冰雕千汐月。
因为人员到位问题,比赛进程做出了相应调整。冷星的班级因为有几个人没来调到了相对靠后的位置。于是来的几个人站在边上看着前面比赛的小组成员姿势滑稽地奔跑,还有不小心错开步子一起摔成后背朝天的。他们完成得倒是不错,没有受伤,速度也很可观,结束后还一起拍了张照。
然而撕扯胶带的时候,冷星好似遭受了一场酷刑。那一圈汗毛都被胶带尽数收割的感觉不大好,她无力地丢开胶带,觉得自己急需个丰盛的外卖,好慰藉一下心灵。
结果她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
按理来说手机这种用旧了也卖不了多少钱的玩意是不大会有人专门偷的——至少在现金面前没人会偷手机。冷星的手机和钱包是放在一起的,然而她找回了钱包却找不到手机,因而格外暴躁。钱包里一分钱没少,所以……
到底谁会拿一个旧手机呢?
如果没有那位曾经在元旦晚会上演奏钢琴的高挑女生,她的同学请她帮自己拍照的话,她还意识不到这桩事。
她倒是记得千汐月的号码——这也是她唯一记得的号码。尽管记忆力绝佳,扫上两三遍就能记得分毫不差,但她就是那么懒不愿意去记其他人的号码。问题是,她和千汐月的照片啊,她们的短信啊,一大堆的回忆。
就这么……
有人弯下腰,点了点无力地坐在地上的她的肩膀。
“请问是……你的吗?”那个人反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格外长,支在脑后。他的身材极好,薄薄的背心贴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咦?我的手机?”冷星惊讶道,从那双热得近乎烫人的手中接过手机,心里不由得疑窦丛生,“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锁屏照片。”他简短地回答。隔着墨镜,冷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暗自好奇他的容貌。那个人和千汐月一样生得一副好皮相,嗓音也充满雄性魅力。
“嗯……”冷星点点头。她不太相信单凭一张和千汐月的合影照就能让面前的男子在操场上千人中迅速辨认并且找到她,不过她无心探究更多,“非常感谢。”
那个人盯了她几秒钟,像是要把她的容貌镌刻在脑海里一样。冷星甚至有种错觉,觉得他的眼神就像狼一样。
“不客气。”他终于开口,唇角带了点敷衍的味道,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那个人口袋里的手机上,定位信号与他所在之处重新合在了一起。
冷星解开锁屏,抬手拨出一串号码。她坐在树荫下,思忖片刻又消去了数字,飞速发了一条短信。
“结束了。”
她等了许久,但千汐月依旧没有回复她。冷星收起手机,向蓝焯请了假,表示自己昨日中暑需要休息后,离开了操场。
而此时,无暇理会她的千汐月成了卡玛利拉议会风暴中心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