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进食与狐狸
斯嘉丽倏地睁开眼。
她急忙观察四周。
在一个柜橱床里。
一旁空荡的床位上还留有微弱的余温。
这时斯嘉丽才想起了昨天的事。
本来她还想着半夜爬起来的。
没曾想她刚刚起身，手就被抓住了。
“乖乖睡觉。”
本以为已经睡着的珀尔，发出带着半睡半醒的愠怒声。
于是她只得听话地躺回去。
“诶？”
一只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
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的笑。
“这下看你怎么乱跑。”
她屏着气，动也不敢动，感觉些微动作都会被挂在她腰上敏锐的手察觉到。
没过多久，珀尔似乎沉睡过去，呼吸变得绵长而轻细。
她动了下身子，对方没啥反应。
这下应该是睡着才对。
刚这么判断，腰上就一紧，对方不像刚才那样，只是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而是更加发力地搂住了她。
即使在温暖的床里，珀尔的身子依旧冷清得像刚从户外归来一般，手脚冰凉。
好似要夺取斯嘉丽每寸肌肤的温暖，珀尔整个人都压了过来，像对待毛绒玩偶一般，深深地把斯嘉丽拥入怀抱。
从寒冷中保护珀尔也算一种保护吧。
不知是不是有了这样的认知，她罕见地没有对这种接触犯恶心，反而在清香的气味和柔软的触感下，心灵感觉像被滋润一般，感到无比放松与充实。
结果还是抵挡不住睡魔的循循善诱，她又陷入沉睡。
幸好没有做那种梦。
不知为何，明明做了梦也有忘记的可能性，斯嘉丽却对自己做没做梦这件事挺有自信的。
难道之前的梦，只是心脏趁着她意志薄弱时乘虚而入？现在自己振作起来后，心脏又老实了？
虽然很想如此相信，不过对待这狡猾的玩意，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她瞥了眼摆钟，已经十一点了。
心中暗叫不好，斯嘉丽赶紧爬下床，穿戴好女仆装。
要是她在纽巴士特这么晚醒来，早就被库玛太太骂得狗血淋头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一边念叨着，一边下楼。
要是第一天就惹得珀尔不高兴，被赶出去就完了。
待她穿过狭小的楼梯口，急匆匆走到大厅时。
珀尔正坐在一张干净的椅子上，慢慢悠悠地吃着早餐，不对，应该算午餐吧。
她目光呆呆地望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像没怎么睡醒的样子，即便这样，她的用餐动作也无可挑剔的优雅。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几秒，画中人就看向斯嘉丽。
“哟，小懒虫。”珀尔回复和煦的笑容，跟斯嘉丽打了声招呼。
“非常抱歉，珀尔小姐，我不该这么晚才起床的。”斯嘉丽连忙卑躬屈膝地道歉。
听到斯嘉丽的抱歉后，珀尔皱起她的秀眉，缓缓把餐盒放在桌子上，起身朝斯嘉丽踱步过来。
难道要扇我耳光？因为她起床太晚。
最近几日被艾德琳扇耳光的次数太多，导致斯嘉丽下意识就往这方面想。
回忆起珀尔的惯用手，她闭着眼把自己的右脸送了出去。
脸上传来的却不是意料当中的耳光，而是冰凉轻柔的触感。
“你还挺有自觉的嘛，知道我要掐你的脸，看在你这么自觉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回。”珀尔的手指在斯嘉丽的脸颊上点了两下。
“什么？”跟斯嘉丽想的处罚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吧。”珀尔捧着斯嘉丽的脸，眯着眼睛笑着道。
斯嘉丽愣愣地盯着眼前人，地说道：
“嗯，我以后一定早起。”
刚才还捧着自己脸蛋的那双手，一转掐住了她两侧的脸颊。
“看来你完全没明白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之间不存在主仆关系。”
珀尔的脸凑近，那笑容渐渐渗着一股寒气。
“我知错了，珀尔，您原来不是为我睡过头而生气么？”
“首先不要再对我的称谓中加入什么谦卑的用词，包括‘您’或‘小姐’之类的，然后，虽然你要是以后起得太晚，耽搁一些事确实不好，但这次我也没叫醒你，所以你没必要对这件事抱歉。”珀尔缓缓地说着。
“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蕾，你是自由的。”珀尔紧紧地盯着斯嘉丽的眼睛。
“可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我听你的话，我们之间没有平等吗？”斯嘉丽纳闷道。
一丝窘态浮现在珀尔的笑脸上。
“总之忘掉我之前说的吧，那肯定是夜太深，脑子过于疲劳，才说了那些胡话，但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了，我们之间关系是平等的，可同时你也要听我的话，懂了吗？”珀尔一脸正经地说道。
什么意思，平等的同时还要求听话？
斯嘉丽虽然满脑子问号，可迫于对方的压力，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很好，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珀尔满意地回到座位上，向斯嘉丽招着手。
“过来吧，蕾。”
待斯嘉丽走过去后，她打开饭盒的夹层，问道：“你想吃什么？看来库玛太太并没有好好把你来这边的事传达给乔，所以厨房只做了我的份，不过两个人也差不多够吃。”
饭盒有三层，由深褐色的黑胡桃木制，为了方便清洁也没有过多的装饰。
有烤马铃薯、肉汤、煮牛肉、芦笋等。
斯嘉丽笑着拒绝道：“不用了，我一点也不饿。”
这是她的实话，斯嘉丽因为心脏的缘故比一般人的食量要小很多，在野外甚至能连续四五天不吃也不会饿，两个月不吃也不会死。
珀尔仿佛没听见的瞧了眼附近，没有发现另一把干净的座椅，于是她往一旁挪动，空出一片地方，拍拍椅面，说道：
“先坐吧，蕾。”
斯嘉丽刚想挥手推辞，便看见珀尔那和善的笑容中，又展现出一股不忍反抗的威压。
她乖乖坐了上去，椅子很宽，她们俩的体形又纤细，完全可以坐下，可还是会不免蹭在一起。
看到斯嘉丽半天没有动作，珀尔地说道：
“难道要我喂你？不过也只有一支勺子，这样也不错。”
还没等斯嘉丽说话，珀尔就已经舀了一勺肉汤递到她嘴边。
“张嘴。”
这也算保护吗？
斯嘉丽回想起之前的承诺。
保护珀尔所珍视的事物。
现在仔细一想，这不就包括珀尔所有想要做的事，所有喜欢的东西，换句话说，这不就是要对珀尔言听计从吗？
那喂食应该也算在内吧。
斯嘉丽犹豫片刻，下定决心，一口咬在勺子上，闷下肉汤。
珀尔的表情似乎也变得明媚起来。
看来自己的决策是对的。
珀尔又递过来一块牛肉，斯嘉丽轻轻地咬住。
一直被那双绮丽的目光注视着，斯嘉丽有些窘迫，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全程盯着进食，这种羞耻感已经超过在别人面前脱衣了。
颌骨不断颤抖着，她越是想表现得体，嘴部的肌肉就越是不听她的话，她只能慢慢咀嚼着。
“怎样？”珀尔温情凝视着斯嘉丽问道。
“都是一个厨师，能做出啥不一样的味道吗。”斯嘉丽吞下牛肉，止住心中躁动，评价道。
“谁问你味道了，被人喂食的感觉不错吧。”珀尔像是发觉斯嘉丽所想的一样，另有所指地笑着。
斯嘉丽好不容易压住的羞耻心又被珀尔挑起，她撇过脑袋，故作镇定说:“说实话，有点羞耻。”
“是吗？”珀尔低下身子想瞧清楚斯嘉丽的表情。
斯嘉丽见状，抢过勺子，有点赌气般说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也舀了一块牛肉送到珀尔嘴边。
珀尔似乎有些惊讶于斯嘉丽的反抗，神情滞了一下，才露出淡淡的笑，张口咬下牛肉。
那润泽精致的嘴唇随着咀嚼微微蠢动，虽然给别人喂食也一样羞耻，但斯嘉丽还是忍不住观察着珀尔的表情，想看她是否跟自己一样。
可惜珀尔始终没有如斯嘉丽所愿，一副淡定的表情睥睨着斯嘉丽。
甚至又张着嘴要求喂食。
斯嘉丽只好气馁地又舀了一口烧芦笋给她。
这样侍奉过几回后，珀尔歪了歪脑袋，随后凑近斯嘉丽的脸，在吓得斯嘉丽后退的同时，接过斯嘉丽的勺子，一副胜利者的嘴脸嘻嘻笑道:“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来，啊～”
珀尔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过程，只有斯嘉丽浑身难受。
于是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终于结束了这难堪的场面。
午餐过后珀尔又下到地窖里去了，斯嘉丽想了想，准备先打扫一二楼的卫生，杂物间还留有常用的扫帚、拖把、掸子、木桶和毛刷等工具。
在庭院的一口水井接好水后，她便从珀尔房间开始打扫，扫除灰尘与蜘蛛网，清理壁炉，去除角落的青苔，整理没用的物件。
不知道倒掉几桶污水后，一切才算收拾完毕，天色已经傍晚了。
斯嘉丽望着饭盒，里面的食物还留有晚上的分量。
珀尔以前都是吃冷的吗？
她找遍屋子都没发现完整的铁锅，她只得放弃将食物加热这件事。
由于想搜寻些柴火，斯嘉丽来到城堡后门处，后门构造与前门一样设有门楼，大门紧闭，她找到一处地势高的地方翻越过城墙，跑去不远处的林子里拾取柴火。
手边没有斧头劈木头，她就只能捡些掉落的树枝。
天色已渐渐黑下来。
突然眼角处有东西在移动，斯嘉丽定睛一看，是条白色狐狸。
通体雪白的毛皮，睁着一双小巧可爱的红色眼眸。
斯嘉丽脚下猛地一蹬就冲了过去，狐狸吓得赶紧往反方向逃走，但无奈的是，还没跑上几米，就被斯嘉丽拎住颈部，在那吱吱叫唤，可怜地挣扎着。
斯嘉丽下一秒便扭断了它的脖子。
“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有食物送上门。”斯嘉丽高兴道。
将那些挑好的树枝打成一大捆后，提着狐狸，就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块跳过城墙。
回到卧室，将柴火塞进壁炉，用火柴点着。
火柴是一个客厅女仆必备的物品，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要帮主人或客人点烟，点壁炉，点蜡烛或是点香薰。
斯嘉丽从行李箱中找出那把匕首，提着狐狸，一路跑到河边，从一条后腿沿裆部切至另一条后腿，然后将皮慢慢从尾至头部拉扯下来。
倒不是斯嘉丽特地想保留毛皮完整的，这只是她的习惯，毕竟以前师傅要收集毛皮拿去卖钱的。
可将毛皮扒下后，斯嘉丽却觉得就这么扔了有些可惜，毛色雪白不含一丝杂色且光滑柔亮的毛皮可不常见，于是她仔细地用匕首顺着毛发方向刮去背面残留的脂肪和肉，扔进水桶里，用石头压住。
“明天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鞣剂卖。”她自言自语道。
虽说有个老办法，用动物的脑浆来鞣制，但斯嘉丽以前试过一次，鞣制出来的皮又硬又不顺滑，她可不想就这么浪费掉这张漂亮的狐狸皮。
接着她刨开狐狸肚子，取出内脏，虽然觉得有些浪费，但即使是冬天，内脏的腐烂速度也很快，于是她扔掉内脏，清洗好狐狸肉后便回到了城堡。
将肉挂在一处通风处风干。
这一天活干下来，身上免不了会沾上污渍。
斯嘉丽将衣服全脱下来挂在庭院晾衣绳上，在井口边打了些水，先用肥皂洗去手上的血迹，再揉搓了遍围裙，最后用水桶冲洗完两遍身子。
月光已然升起，水拍落在冰凉的地上，更显寒意。
这么冷的天她凑合着洗还行，但珀尔要怎么办，这城堡内她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能烧水的东西。
“看来明天要买的东西还挺多的。”斯嘉丽嘀咕道。
她回到珀尔的卧室，给壁炉里添好柴火，坐在书桌前，百般无聊地翻着那本乏味的小说，等着珀尔上楼，不知不觉就睡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