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
——腐生
冷星忽然笑了一下,紧接着又一次紧紧抱住千汐月。
“我……终于……”她像是要抽泣一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开口道,“终于成年了,等了好久了。”
“听起来像是你一直很期盼成年。”
“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小孩子吧。”千汐月身上很冷,室内又开着空调,冷星的手指被冻得有点发抖,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开千汐月,“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宠爱我,而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些东西。我不想只是蜷缩在你撑起的保护伞之下。”
她退后些许,然后再度靠近,两人的嘴唇不过咫尺之遥:“我知道我是你的软肋,但我更想成为你的铠甲。”
“你一直都是。”千汐月依旧搂着她,注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盛夏的白天时间格外漫长,时间已到晚上七点,但天空依旧清澈明净宛如水晶,只是有些许金红色的霞光铺开。那光穿过窗户照进室内,打在千汐月的脸上,让她线条锋利的五官柔和了许多。这样让冷星恍惚间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千汐月是个温柔到能滴出水来的人。
冷星轻轻摇了摇头,想到什么一般,但最后还是顿了几秒才开口:“不会的。”
她很想说“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死的”,但她知道千汐月不喜欢任何没有自己的假设,玩笑也不行。这一点上,千汐月全然不同以往冷静又理智,罕见得易怒。
而此刻气氛难得这样好,千汐月也是最近少有的神采奕奕,不像此前时不时会在她的怀里睡着。
“你一直都能走到最后,我相信你。”
千汐月低喃着,然后吮住她的双唇:“那你一定要陪着我。”
“好。”冷星闭上眼睛。
她并不想让千汐月失落,即使她很清楚,或许真的做不到。
千汐月在隐瞒,她在欺骗,她们拥抱着对方,亲密无间,舌尖交缠,仿佛要融为一体,然而冷星的心里又欢欣,又苦涩。
承诺的唯一用处,大概就是在合适的时间打破吧?
一吻结束,她睁开眼睛,望着窗外天色渐沉,夜幕开始笼罩大地。千汐月轮廓处那层柔和的光芒消失了,闪闪发亮的蓝眼睛凝视着她,犀利得能够洞穿一切一般。
她不想有这般直白的目光接触,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天已经黑了,我去开灯吧。”
“直接点蜡烛就可以了。”千汐月变魔术一般,从虚空里拿出一个蛋糕放到身旁茶几上,对此冷星早已见怪不怪。两人都盘腿坐在地毯上,旁边还立着尊铂金雕像。
“嗯……十八根呢,一根也不能少。”冷星接过蜡烛,笑嘻嘻的,认真地一根接一根将它们插在蛋糕上,高低和不同区域的颜色分布都大致相同。千汐月在一旁点燃火机为她照亮。火光映着冷星的脸,一派满足和快乐。
“你来吧。”手指相触,冷星接过银质外壳的打火机,一根一根,手轻巧地跃动,然后烛火依次亮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直至第九根,她手腕轻轻一挑,就像是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手术打结一样。
火机落进千汐月的掌心,冷星唇角上扬:“剩下一半就交给你了。”
“嗯?”不明所以的声音。
“你一定要陪着我,所以分你一半。”
千汐月接过打火机收好。她的手未动,瞳孔中却有光点一闪而过。空气中忽然跳出一个小火苗,仿佛萤火虫般在蜡烛间飞舞,将它们分别点燃。待到所有蜡烛燃起时,小火苗在蛋糕上空游走,划过一串漂亮的弧线。
Happy birthday to my dear.
那火苗舞动速度极快,留下花体英文的残影。冷星不由得怔住,只是直勾勾盯着千汐月操纵火焰为她表演。
千汐月轻轻哼唱起生日歌,声音不同以往,竟有些空灵感。冷星在中途加入她,自己给自己唱起了生日歌。只是两个人的节拍并不一致,以至于最后变成了二重唱。
唱完,两人相视而笑。冷星笑得浑身乱颤,差点一手按在蛋糕上,幸好千汐月及时发觉,凌空捉住她的手腕。
“宝贝儿。”她低吟着,“想不想听血族的生日歌?”
“好呀。”冷星用指尖挠了挠她的掌心。
千汐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口琴,轻轻吹了几下试了试音调。
“你还会吹口琴吗?”
“刚刚学的。”千汐月微眯着眼望她,眼底笑意盈盈,“练习了几天,应该足够用了。”
悠扬的曲调,不似刚才那首歌欢快,竟然带了一丝忧伤。冷星有些不解,但只是专心聆听。直到千汐月吹奏完毕,她才问道:“为什么……我觉得没有特别欢快,是错觉吗?”
“因为血族诞生时充满危险。血族生育率极低,每个婴儿的出生都如同一场战斗。纯血父母诞下子女也好,初拥人类也罢,死亡率都极高。因而血族即使庆祝生辰,也会想起诞生时的艰难与危险。”
“如果我要变成血族……”冷星握住她冰凉的指尖,“也会如此艰难吧?”
“我会护你周全。”千汐月的声音有魔力,总能给她安心的力量,“许愿吗?”
“好。”冷星低下头,双手交握,“我要许三个愿望。”
一愿我的亲人朋友健康平安。
二愿我的爱人心意顺遂,我们永不分离。
三愿……世界和平。
她睁开眼睛,低声道:“和我一起吹蜡烛吧,千汐月。”
在古希腊时,人们都信奉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每到她生日庆典之时,人们便会在祭坛上供放蜂蜜饼和点亮的蜡烛,以示崇敬之情。后来,这一活动不仅限于祭祀,也沿用于孩子们的生日庆典。古希腊人不仅会摆上糕饼和点燃的小蜡烛,还增加了一项新的活动,那便是吹蜡烛。他们相信燃烧的蜡烛具有神秘的力量,如果此时在过生日的孩子在心中许愿,然后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那么这个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那么,名为阿尔忒弥斯的你,千汐月,你与我一起吹蜡烛……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吧?
“嗯。”
烛火摇曳着同时熄灭,然而吊诡在于,最中央的那只蜡烛明明都快要灭了,忽然火焰晃动了几下,它又亮了起来。
冷星一时唇角僵住。千汐月察觉她脸色不对,迅速补上一口气把它吹灭了。
“生日快乐。”她伸手摩挲冷星的脸。
“嗯。”冷星终于露出笑容,“我很开心。”
灯光亮起,驱散一室黑暗。冷星只低头望着十八根蜡烛冒青烟,没察觉到千汐月在折纸质生日帽。下一秒,一顶“皇冠”就歪戴在她头上。
“上次你也是这样给我戴的。”
她鲜少见千汐月的笑容会如初生孩童般明亮又纯粹。心底隐隐有丝不安,但她强行按捺住,回以同样的笑容:“这样看上去就更像小孩子了。”
“你本来就是嘛。”
“才不是呢,哼。”她赌气道,“我都成年了,就刚刚。我是晚上出生的。”
“你出生的那晚,是满天繁星吗?”
“当然了。盛夏的夜晚经常能看到许多星星”冷星凝望她,“算啦算啦,反正对于一个六百多岁的家伙来说,我就算满头白发也是小孩子吧。”
“那是。”千汐月调侃她,“也不记得是谁说我可以做她的曾曾曾曾……许多个曾的祖母。”
话音刚落,千汐月便感到脸上一冷。她伸出手指擦了擦,发现是一大块奶油。再看冷星,一脸得逞的笑容。
“既然你要说我是小孩子,哼,那我就做点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好了。”
又一块奶油蹭到她脸上,这次两边对称了。
千汐月还处于惊愕中,冷星紧接着抹了红果酱,然后顺着她的下颌骨一路擦到咽喉。弄完之后舔了舔手指,还给她拍照。
“好哇,冷星,你拍我的丑照。”千汐月也不甘示弱,食指在尚未被冷星触及的蛋糕处刮走一大块奶油,然后冷不丁点到冷星鼻尖,“我要给你画个猫脸出来。”
千汐月的手速自是不在话下,冷星还没反应过来,两边脸上已经各有三道白色直线了。千汐月又蘸了点红果酱,准备继续“作画”,冷星发觉不对赶紧转身,没想到千汐月速度更快,一手箍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慢条斯理地用红果酱涂抹她的嘴唇。
微凉的果酱配上千汐月冰块一样的手指,在唇瓣上缓慢厮磨,竟带了些挑逗意味。千汐月玩笑样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格外专注的眼神。她就像在为爱人梳妆一般,仔细地把果酱涂匀,贴着冷星的唇线,没有超出半点地方。
冷星被她撩得都要起火,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果酱。千汐月忽然停下手来,下一刻,两人拥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小孩子。”千汐月调笑道。
“N个曾的祖母。”冷星不堪示弱,趁着空档怼她一句,然后继续与她舌尖纠缠,“你的味道比果酱更甜一点。”
唇舌交缠仍不能让冷星满足,她可没忘记今天最重要的礼物是什么。冷星一手托着千汐月后脑,一手搂着她的肩膀,慢慢向地上倒去。千汐月察觉她的意图,本能地有点抗拒,因为她不想在地毯上被对方吃干抹净。
只不过冷星的动作很轻,生怕她有一丝不适。千汐月僵了几秒后,终究不愿拂她意愿,便如此配合着躺了下去。
夜空中繁星满天,闪闪发光,正如十八年前的夜晚。曾经襁褓中的小婴儿此刻长大成人,吻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慢条斯理地舔去果酱。千汐月又忍不住露出一缕微笑,轻轻地揉了揉冷星的头发。
冷星急不可耐,千汐月则不同。她躺在地毯上,礼服领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口,脸上神色却淡淡的,并无方才接吻时的狂热。
她的食指卷起冷星一缕长发,绕了几圈,拇指捻过发梢,仿佛要记住这触感一般。然而千汐月终究不似冷星爱玩,只绕了几下便松开手,抚着冷星的肩胛。
“现在还不到八点。”喉咙处被冷星舔得酥麻,细小的电流噼啪作响,千汐月几乎都要控制不了自己的声带。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声音依旧如商讨政事般冷静平稳,没有多少情欲浸染的色彩。
“我……”冷星的头垂在她胸口,停下了动作,仿佛泄气一般,“很难忍……我恨不得把你吞下去。你知道的,你的咽喉,你的蝴蝶骨,还有腰……我根本克制不住自己,舔上去的时候感觉都快疯了。”
千汐月的唇角勾了勾:“既然这样难忍,那就不忍了吧。”
她不算行事乖张,日常举止也极有分寸。毕竟是纯血贵族,性子再出格也不会偏到哪里去。何况千汐月克制惯了,除了有些无关痛痒的小习惯坚决不改,其他行为都相当符合她的贵族身份。
比如,她不会在地毯上情爱。
浴池或者无人的阳台花园可以称作情趣,可在地毯上肌肤相亲算什么?要她躺在脚踩来踩去的地方,也需要做很大一番心理建设。若不是只有她和冷星在房子里走动,她万万躺不下去。
然而她越来越宠冷星了,见不得对方有丝毫失落。她并非深情之人,宠溺一个人到打破自己的习惯……她从未想过。
因而那番话自然而然出口后,她脑中登时一跳。她已经如此沉迷情爱之事了么?还是说,因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最后的好时光了,即使迁就一些也无妨?
冷星却在她思绪万千之时抬起头来,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不了。”冷星用指尖拂去她脸上那两道奶油印子,然后伸出舌尖舔了个干净,“你应该不喜欢在地毯上做爱。”
她伸手托起千汐月的上半身,分开双腿跪坐在千汐月身侧,然后抱紧了她。一双手在对方后背处游走,抚平礼服上的皱褶:“不管怎样,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我能感觉到你越来越宠我,但也不要委屈自己。”
那双手随后收拢到千汐月胸前,整理歪得不成样子的蝴蝶结:“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我想的话,你也不要紧的,这类话我们就不必说了。你宠我,难道我只是会享受而已吗?不是的,我想啊,你在政客间游走时已经受了许多委屈吧?就算不能说委屈,至少如你所说,很难称心如意的。政治的艺术是妥协的艺术,可你并不是喜欢妥协的人啊,千汐月。”
冷星凝视她清澈明静的眼睛,继续开口道:“所以我想,无论如何,至少希望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称心如意的。不那么喜欢,不那么快活,就直接说出来好了,没必要说怕拂了我的意就勉强自己。你勉强的时候够多了,在我面前不必勉强。”
千汐月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她知道冷星还没说完。
“我希望在我面前的,一直都是那个可以诚实的,直白的展露心声的千汐月,而不是需要权衡利弊、忍辱负重的蔷薇亲王,知道吗?”
那双眼睛依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只是里面多了些复杂的东西。千汐月没有继续伪装出与满脑子权谋算计完全不符的那种人畜无害模样,情绪全部写在了脸上。
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归于沉寂。
“好。”她开口道,“我知道,你爱我。”
千汐月眼睫低垂,声音比方才更轻:“然而,你不愿我勉强,和我不愿让你忍耐的心情是一样的。”
她没有直白表露感情的习惯。说场面话时,在民众面前作秀时,她表情真挚自然,演技炉火纯青,注视对方情真意切,就像要掏心窝子一样。连冷星都暗自称奇的一点在于,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千汐月也并不是特别有亲和力的人,但她的眼睛就像有魔法,纯净得如同一汪湖,你几乎无法相信拥有这样眼睛的人会在注视你的同时思量如何设计你。几百年间,被她演技蒙蔽欺骗甚至因此去见了始祖该隐的政敌不说千八百人,怕是也有好几打了。然而,要她真的讲点心里话出来,简直比挤牙膏还困难。能讲出来都不错了,像冷星一样凝视对方的眼睛,充满感情地真切表达,她可做不到。
“这样啊。”冷星笑得一脸狡黠,“既然你这么宠我,那还是听我的好了,不许勉强。你会一直满足我的心愿,对吧,千汐月?”
千汐月点点头:“会的。”
她仰起脸,目光落在窗外遥远的星空处。十八年前的夜晚,星空也是如此璀璨夺目:“一直都会。”
冷星注意到她失神,却不点破:“起来吧。先吃蛋糕。”
她站起身来,拉千汐月的手。指尖相触的那刻,她甚至有种冲动,很想相互坦白的冲动。
她很想对千汐月说“我知道你在计划什么,可以告诉我是真的么?”
她也很想问“你什么时候准备发动战争?我看到你有看核物理的资料”。
可她问不出口。她知道如果是真的,既定的一切都会如期发生,千汐月绝不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停下手。她不想逼着千汐月欺骗她,即使她知道前景堪忧,就算没有欺骗,接下来的路也未必好走。
但在此刻,她还是想有片刻安宁,享受一晌贪欢。
她真是个厌倦逃避却又惯于逃避的人。
千汐月望着她,神色难以捉摸,然后握住她的手起了身。
千汐月有读心术,她冷星没有,所谓坦诚,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交易。可她无可奈何。她也不想再想千汐月是否会看穿自己的所思所想,反正如果能,如果有,千汐月也会陪着她把今晚的戏演完。
她答应了的,“一直都会”。
“蛋糕没有你做得好吃。”
“那是因为你偏心啦。”冷星想了想,还是拍了一张已经七零八落的蛋糕留作纪念,“蛋糕很好吃,最主要的是,好看。”
她小心翼翼切下一块,上面有三只猫,然后放进千汐月的盘子:“我知道你喜欢甜食,多吃点。”
千汐月拿叉子挑起一只猫,送到冷星唇边:“你的生日蛋糕,你也要多吃点。”
冷星张口吞了那只猫,拿过千汐月手里的叉子喂她另一口:“想想我这么一口就把一只猫吃掉,也是够残暴的。”
两个人合用一只叉子,你喂一口,我喂一口,如此吃了大半个蛋糕。冷星靠在千汐月胸口,一条胳膊懒洋洋搭在她肩头,问她:“一直穿着礼服不难受吗?”
冷星可早就换了睡衣。
“还好。”千汐月耸耸肩,“礼物包装不精美的话,显示不出诚意来。”
“但是一直不拆包装的话……嗯,你会难受吧?”手指漫不经心划过锁骨,“我当然不会再在地毯上弄啦,只是希望你舒服一点,好么?”
“嗯。”
冷星拿来千汐月的睡衣搭在手边,然后一颗颗解她的扣子,直到几乎把千汐月剥个精光。自始至终千汐月都很顺从地配合,叫她起身就起身,叫她抬腿就抬腿。千汐月本不愿这么让冷星“伺候”,但冷星表示这是收礼的流程,哪有送礼者替收礼人拆礼物的道理。
千汐月莞尔一笑,随她去了。
冷星给她换了衣服后,瞅了眼手机。QQ和微信都是一堆消息,她翻了翻,见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锁了手机扔到一边,通通没回复。
千汐月见她手机都不玩了,调笑道:“手机都不玩了?只想黏着我吗?”
冷星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是啊。只想黏着你。”
“以前你很少这样。”
即使两个人在一起后,千汐月很快差遣盖文布置了两个人的甜蜜小窝,但冷星大多数时间还是住在学校宿舍,甚至一开始都不希望千汐月接送她上选修课。千汐月不喜欢被人缠着,但她确实希望冷星黏着她,而冷星基本上都是两三天不见面也不以为然的样子。
若不是千汐月能看透人心,或许真的会怀疑冷星没那么喜欢自己。
“以前我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冷星口吻淡淡的,“我不是黏人的性子,何况自己一个人待习惯了。说实话,即便是朋友之类的,要是和我黏在一起超过半天时间,我也觉得我要疯了。”
她握着千汐月的手指,端详着那枚毫无杂质的钻戒:“我本来就不是有很强烈好恶的人,所以才很希望有一个人能让我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的喜欢。你就是。”
千汐月用另一只手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我想,一开始,如果不是有读心术,你其实会觉得我没有那么喜欢你吧?尽管甜言蜜语说了一堆,但也没有做出什么爱到深处的表现,不仅不会黏着你,短信也时常不回什么的……”
千汐月坏心地订做了夹着酒液的巧克力蛋糕,她知道冷星这会儿怕是有点醉了。冷星是个调酒师不假,却几乎滴酒不沾。她酒量差得出奇,两罐啤酒下去脑袋就开始晕了,然而偏偏喜欢酒心巧克力。
“我一直都知道,你比你自己能想到的还要爱我。就像我一样。”尾音变成了轻声叹息。
这话不像是千汐月会说的,不过此刻冷星晕乎乎的,她也不介意说两句,反正明早醒来冷星大概也不会记得。
“我有时候会觉得很怕……”冷星喃喃道,“我很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忽然醒来,发现我身边其实什么都没有,连那条缎带都没有。我曾经问我父母,为什么小时候要教我善良诚实,但我稍微大一点便开始教我种种手段,说人与人之间只是相互利用。他们回答我,手上的暗可以大了再学,心中的光只能从小培养。其实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和算计,只是心中有光会好受很多……就算日后知道也不会很难过。我又问他们,你们爱我么?抛开我可以带给你们的种种无形的好处,譬如基因的传承,或者旁人艳羡的目光。他们说,纯粹不计较对方回馈,无条件的,对方做什么都甘之如饴的爱并不存在。爱是奢侈品,什么时候都一样。”
千汐月只是静静听着她说。
“我想,我这样一个不算多么幸运的人,凭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奢侈品,得到命运之神的垂青呢?我也不知道这样不粘人,到底只是因为我天生性子就淡,还是因为,很多时候渴求却不得,所以说服自己,’我并不需要’。久而久之,就真的不需要了。”
“你现在已经得到了,并不是梦。”千汐月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蛊惑人心,装亲和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哪怕她冷若刀削的五官看起来并不算多有亲和力。只不过,对着冷星,她从来没有装亲和,而是真温柔。
“我很感谢他们一直都那么诚实,诚实到有些残忍。”冷星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过生日说这些似乎不大应景,气氛很好我也不想破坏,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些话我可以讲给谁。朋友么?不敢讲。亲人么?冷旻少不更事,说了大概也不懂,何况我也不想讲。对着陌生人更是毫无必要,我还没苦到那份上。不过转念一想,早点知道真相似乎也是好事,总好过一直做梦,醒来却发现是一场空。”
千汐月抱着她,胸口紧紧贴着她的头颈。她双臂交叉,越过冷星肩膀,环在她身前。千汐月拥得那样紧,就像一个抓住玩具不放的孩子,生怕下一秒就被人抢去了。
她望着落地窗外星光闪耀,一时无言。冷星也没再说话。
最后她只轻声道:“宝贝儿,你醉了。”
“是么?”冷星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嗯。”她舔了舔冷星的耳朵,“醉了就睡会儿吧,我一直都在。礼物你想拆,随时都可以拆。”
“你可不许耍赖……”冷星真的醉了,创纪录地被巧克力里面的几小口威士忌放倒,“上次就是……临时有事走了,等到回来可又……”
“不耍赖。”她捧着冷星的头放到自己腿上,又拿过一旁的礼服盖在她肚子上和脚上,“再也不会了。”
冷星没再说话,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