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毒刺始终扎在她心头,从未消去。
——冷星
6月17日的清晨,冷星醒得格外早。
从前戏到高潮再到后戏,两个人做了有两个多小时。冷星第一次给千汐月做全套,自然玩不出太多花样,按照流程中规中矩一步步来。好在她天生该吃外科医生这碗饭,她的手比别人巧。
千汐月相当享受,头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冷星第二次醒来起床,她都没醒。不仅没有醒,而且还圈着已经醒来的冷星,力道虽不算大,但冷星一时半会也没能挣开。
冷星第一次醒来是早晨七点半。当然不能归功于她本人,毕竟到了工作日,她昨晚又没关闹钟,于是手机一到点就尽职尽责地开始唱歌,边唱边震,随着震动往桌子边沿移,随时都有失足滑落的危险。冷星眼疾手快,听见第一声便睁开了眼,还没等手机唱第二句,迅速伸手,准确无误地点在停止键上,然后拿指尖把它拨了回去。
她这会儿清醒得可以去考试。战斗了一夜,按理来说她的手指应该接近报废,起码会酸痛不已,然而她此刻就像电池充满一样元气满满,神清气爽,一点疲乏的感觉都没有。
千汐月冰冷的胸腹贴着她的后背,一只胳膊被她枕着,另一只则环绕在她胸前,手掌覆住她的胸口,两个人未着片缕地睡着了。不过她早已习惯千汐月的体温,在酷热的夏季,没有开空调的时候还有点享受。
毕竟空调吹多了可能面瘫。
冷星关掉闹钟,转头瞥了千汐月一眼,见她依旧沉睡,也不愿早起,又闭上眼迷瞪过去。
然而她精神头实在太足,睡了两个小时又醒了。这回她已经清醒到彻底睡不着了,可要她在床上干躺着她又难受,于是她准备玩会儿手机。
千汐月睡得很沉,像是在做梦,轻轻哼了一声。
冷星伸向手机的指尖跟被雷劈了一样缩了回去。一晌贪欢之后,现实又回到眼前。千汐月和手机,她一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马上想到那个手机里放了一个定位器,可以随时追踪她的所在地,自然也追踪到与她相伴的千汐月。
想到这里,她玩手机的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一脸嫌恶,恨不得把手机飞速扔到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可她又很怕幕后操纵者是个大人物。若是留下这个人的信息不明,可谓是后患无穷。何况前天她就和千汐月去楼下咖啡店坐了坐,还碰上那个男子。就算她不放在心上,对方可是死咬着她不肯松口。
好死不死的,修个电脑一共才花了多长时间。说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千汐月还在做梦,她心里已经琢磨了好几个来回,黄河九曲十八弯,她至少走了十个弯。
想到这里,冷星什么娱乐休闲的兴致都没了。她摸到千汐月的手背,指尖敲了敲。
千汐月没反应,睡得挺沉。
即便如此,她动作也放得很轻。她先试着移开千汐月的手掌,奈何对方的胳膊架在她肩头环绕过去,她很难移开。最后冷星想了想,先掀开被子,接着慢慢躺平,从空隙中溜了出去。
千汐月像是感觉到她离开,那只手在半空里摸了摸。她见此情景不由得笑起来,赶紧抓了条毛茸茸的玩具狗塞到她怀里,然后执起那只手,从指尖吻到手腕,轻舔了几下后放到玩具狗身上。
千汐月满意地抱紧玩具狗,继续她的睡梦。
冷星虽然十分清醒,但依旧抵抗不了在她面前不着片缕的千汐月。她凑过去又抚摸了几下对方的脊椎,又亲了亲她的脸,才给千汐月盖上被子,然后开始穿衣服。
拉开衣柜,随手拿了一件动漫人物的白T恤和运动短裤穿上,冷星开始捡扔在地上的衣服。战况激烈,床上的各种毛绒玩具、睡衣和内衣四处乱飞,东一件西一件。好吧,千汐月习惯仆人伺候,衣服从来都是随手扔,她也学坏了。反正地上干净,衣服也不会穿第二次而是丢进洗衣机。
她捡了半天,暗想她最近浪费的水资源比过去多得多。随后洗漱完转了个圈出去,把内衣以外的衣服通通扔进洗衣机。
她可不想把千汐月吵醒。洗衣机的水声哗啦啦地响,多磨人啊,千汐月难得睡个好觉。
昨天的蛋糕没有吃完,她随便切了块放在盘子里,端起来享用。酒心巧克力的猫昨天吃完了,现在只剩下奶油,她不用担心再吃到醉过去。
她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毕竟她得好好思量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千汐月留给她的线索不多,但并不是没有。如果她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未必想不懂会发生什么。即使不依靠第六感,她准确到该死的第六感。
何况还有些其他细枝末节的部分,应该和千汐月准备搞出的大动作没太多联系,但不代表她不需要思考。
冷星取了纸笔,摊在茶几上。线索太杂乱,她不写下来真的很难梳理清楚,可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在于,千汐月随时都会醒,而且她的读心术比以前更强大,不需要目光接触。若是千汐月起了疑心要窥探她,那一切都白费了。
她放下蛋糕,吃早餐的心情全没了。她必须得找到千汐月的打火机,如果听到半点对方起床的动静,就把写过字的纸烧掉。烟灰缸也要放在手边,那样她可以假装去清理垃圾。
冷星甚至在脑中预演了一遍那一系列动作——她听到响动,迅速停手把钢笔笔帽盖上塞进兜里,然后把纸揉皱丢进烟灰缸,用打火机点火。随手,打火机放进另一个兜,她假装清理垃圾,实则消灭证据。千汐月答应她不再抽烟,总不可能一大早起来用打火机。等千汐月洗漱时,她再赶紧把打火机放回她衣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系列动作像放电影在冷星脑海中走了一圈后,她忽然觉得全身脱力。她坐在地上,一丝悲哀从心头升起。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如此防备自己的爱人,就像防备毒蛇和猛兽,防备致命的敌人一样了呢?
而她更不能被千汐月知道,她有这些想法。想到这点她就要发疯,因为她不清楚什么时候千汐月会忽然感到不安然后窥探她。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她只是发觉却不点破。而现在千汐月可以做得更隐蔽,比如在身后抱着她然后阅读她的思想……
冷星曾在日记中写过,“宁愿找一个聪明人和我天天唱反调,也不想找一个蠢货然后被对方气死。一个人要是始终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脑袋也转不起来,我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得把话讲得十分清楚他才能懂我意思,要我和这种人共度一生还不如让我立刻去死来得痛快。就算老实又怎么样?不会找别人的省心还抵不过我要像教小孩一样什么都说透的费心”。她眼高于顶,小时候为此没被同龄人排挤过,毕竟都是屁大的小孩,凭什么就你那么看不起人?但冷星天生敏感又比别人聪明,别人发觉不了的细微之处,她看得一清二楚,她自然容易有“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这类念头。想得多了,脸上怎么可能不表露。
这样的冷星怎么都不可能找个所谓的“老实人”当伴侣。老实忠厚对于其他女生来讲是优点,在她眼里可以和“木头疙瘩”、“不解风情”、“无趣乏味”划等号。许多人害怕自己的伴侣心思活络,而她冷星最希望对方长一颗七窍玲珑心,那样一起捉弄别人时都更有意思。你来我往斗智斗勇才叫人生乐趣,她说什么对方做什么,她干脆买个充气娃娃和机器人算了。
但此刻她也尝到了伴侣太聪明太敏锐的结果,就是她连猜疑都得小心翼翼。对方太容易发现了。
她越想越头疼,赶紧敲了自己太阳穴两下。再胡思乱想下去,等千汐月醒了,发现她一脸复杂地坐在地上神游天外,面前放着纸和笔,不问她才怪。
冷星虽然时不时犯拖延症,但一旦下定决心做事还挺利落。她拿过烟灰缸摆在面前,去千汐月的礼服兜里拿了打火机出来——她知道千汐月就算不抽烟也会随身带着她的礼物,因为她送她打火机本来就是为了让千汐月看到后,想起自己答应她不抽烟。
九点十八分……她抬腕看了看表。千汐月已经睡了接近七个小时,估计快醒了,她得加快动作。
偏偏梳理线索这种事情可急不得。冷星一想到这点就更着急。就这样,秒针滴滴答答走了两圈,她只写下两个字。
“马航”。
思来想去,一切猜测的起点都是从这里开始。三月份时,她和同学外出郊游,没想到撞见狼人和血族打斗。冷星为了保护千汐月受伤,甚至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等她醒来,她就得到了马航出事,而堂妹冷旻一家在那家飞机上的消息。当时千汐月的表现怪极了。
——“是布鲁赫的人做的。上面有我们的敌人。”
——“事情还没有定论,目前只是失联,不是失事。这就是血族做事的风格,更是庞提塔斯的一贯手腕。”
——“无论如何,我会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也是在这里,千汐月第一次提到庞提塔斯。
再联想到蓝焯的身份,他提到他父亲就在那架飞机上。
有传言说,蓝焯是军二代,他父亲是军部高官,所以他才能大一进校就做学生会里的文艺部部长。如果他父亲在马航上……加上千汐月说的那番话,那就是暗杀行动了。
她那阵子不是没想到这一出,但是现在思考的重点是,千汐月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要说千汐月为了找她妹妹去调查,似乎说不过去。当时她醒来才发觉冷旻在飞机上,千汐月命令盖文去查下落,查不到不要回来,随后说是布鲁赫的人做的。
也就是,她应该是早就知道马航事件的真相,只是不知道冷旻在上面。
后来冷星和她冷战了好几天后,托爱丽丝送去蛋糕准备和好,然后问问真相。毕竟如冷星所说,“猜测无论如何都是猜测”。
——“不是我做的,但是和我有关。”
——“所以和我有关。”
——“是,以我的身份,无此必要。”
——“如果你要确认是不是我授意,我可以回答你,不是。”
冷星当时一听到千汐月说,不是她亲自动手,也不是她授意别人,立马松了一口气没再往下想。现在看来,她放松得太早了。
千汐月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不然她怎么可能没调查就说马航事件是布鲁赫的人做的。自己没说,千汐月干嘛要去调查一架飞机的下落?她堂堂卡玛利拉军部部长又不是吃饱了撑的,管一架飞机的闲事。
真相很可能是,布鲁赫血族知晓马航上有蓝焯的父亲,也就是人类军方的高官,所以暗杀他,千汐月知晓这件事,但是没有管。
也就是,千汐月没有参与这件事,但知道真相。要么是她放任这一切发生,要么她在这一切发生后得到了相关情报。
但是这件事只是单一事件,她还思考更多动荡的地方。
她沉思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
如果要以马航事件为起点,那她显然可能遗漏掉什么。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想明白,当时寒假,她在修罗堡,有一天她们做到深夜,她腰都酸了,第二天起来千汐月抱着她在餐桌边聊天时,来了一个人。
对方在千汐月耳边低语几句后,千汐月立刻起身,披上披风,安抚她几句就离开了。若不是天大的事情,千汐月不可能丢下腰酸腿麻的她在城堡里,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走。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只是她摸不着头绪,千汐月后来也没有跟她提起半分。
那就更证明这件事相当重要。千汐月能告诉她自己家族的爱恨情仇,能告诉她自己设计两虎相争的好戏,甚至能告诉她自己才是杀死母亲的“凶手”,偏偏对于这件至关重要的事守口如瓶。
只能说明在千汐月心里,她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是禁忌一样的存在。
她不是没有听见那个通报者对千汐月的耳语,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她又没有听得太清,只是耳畔略过几个词。
“贵族”、“绝密实验”……她想起来两个词。她记得还有一个,很像是人名,叫什么来着……?
“海因瑞……克?”她喃喃道,“不对。”
那是英文发音,翻译成中文的话,应该是……
她慢慢写下那一串字母。
“H-E-I-N-R-I……”到后面的部分她停了笔,决定上网去查。那个“克”的发音到底对应哪些字母,她说不准。
“Heinrich,译作海因里希。”她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她整理了下思路。那段话应该是一个有贵族参与的绝密实验,其中有个人叫海因里希。至于这个绝密实验的内容是什么,她猜不到。而这些贵族充当什么角色,她也不清楚。但是那个海因里希,一定是关键角色。很可能在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紧急情况,逼得千汐月不得不立刻去处理。
会是什么样的紧急情况呢?实验失败?实验泄露?既然是绝密实验,或许更可能是泄露?不然千汐月何至于那么着急。海因里希会是主导实验的人么?还是有别的什么可能?
不行,信息太少,她还得找别的怪异之处。
她又仔细把整件事回想了一遍。听到属下通报后,千汐月先是低声下令,然后得到对方的答复。
千汐月又说了句“尽快”,看来真的很急。那样沉稳的千汐月需要专门叮嘱属下尽快解决,可见这件事严重到极点,应该属于出乎她意料的突发状况。可是千汐月当时说了什么呢?
冷星回忆了一下,只想起一个词。
“外交司……”她沉吟道,又写在纸上。
“贵族”、“绝密实验”、“海因里希”、“外交司”……能涉及到外交,看来不止是梵卓自己的事情。但是她依旧摸不到太多头绪。实验被第三方察觉泄露了?海因里希是主导者然后执行不力?她不能乱猜,可能性太多了。
或许她该抛开这件事,寻找其他线索。
按照时间线来回忆,寒假结束后她就开学了。出了一件事——千汐月的车遭遇车祸。若不是当天她邀请千汐月参观校园,她们大概要被卡车夹成三明治。
但是这件事千汐月已经全部解决了。她告诉冷星是商业竞争,对手对她下手……
说到商业竞争,千汐月好像还提到她主管The Williams Group里面的军火产业,也就是皇冠重工。她当时也说,她记得董事长小姐家族的商业帝国应该是分成三个大板块,能源、生命科技和游戏,她还去The Williams Group旗下的生命科技公司实习过……
对了!5月份,汶川地震纪念日前几天,千汐月专门飞去美国纽约总部,找董事长小姐谈事情。她当时问千汐月为什么不能通过视频或者电话交流,千汐月表示这是商业机密,必须面谈才能放心。
能有什么事情,涉及千汐月又涉及董事长小姐,还必须面谈……结合千汐月主管皇冠重工的身份,似乎答案隐隐有了轮廓。
“5月面谈”、“商业机密”、“皇冠重工”,她又写了几个词。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她曾经在千汐月说出那番话时思考皇冠重工隐藏于幕后的原因。实际上能源、生命科技和与游戏产业相关的信息技术结合起来,完全可以用于军工生产。
“贵族”、“绝密实验”、“商业机密”、“皇冠重工”……她沉思着,把这几个词过了一遍,画了几道线连在一起,然后又补上了一个。
“生命科技”。似乎最后一块拼图接上了。
军工和生命科技,还涉及到绝密实验……冷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千汐月必须要对自己守口如瓶的禁忌事件……
这不会是……
“你是谁?!”她听到了千汐月的声音。
冷星一瞬间如遭电击,赶紧盖上钢笔笔帽,将笔塞进口袋。然后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烟灰缸后点火,顺带把打火机塞进另一边口袋,动作一气呵成。她注视着火焰跳动,耳朵仍仔细听着千汐月的动静。
好像没再发生什么。
她稍稍舒了一口气。等到那张纸彻底化作灰烬,她起身端着烟灰缸准备消灭证据。
她向厨房走去,准备把灰烬倒进垃圾桶,然后下楼丢掉。她边走边想,刚刚想到了“军工、生命科技、绝密实验”,也就是说,千汐月不能说的那件事很可能是……
“科尔?!”
她路过卧室门口,听到千汐月一声爆吼,吓得差点没坐在地上。都怪她一面注意千汐月的动静,一面想事情,还走着去消灭证据。
“活体实验?”她喃喃道,感觉双腿一软。这下她真的遭到了电击,她全身的电流都在乱窜。
不对,千汐月在喊的,好像是……“科尔”?
不就是那个刺杀千汐月的血族杀手吗?天呐,到底是千汐月做梦还是?
冷星回过神来,受到了这几分钟内的第三次惊吓。她猛地拧动门把手,动作太大以至于险些把烟灰缸掉在地上,然后对上了千汐月充满杀意的蓝眼睛。
冷星瞬间心虚得厉害。千汐月的目光太咄咄逼人,仿佛钻头要把她脑袋钻个天翻地覆。冷星知道她大概没用读心术。那眼神警告为主,杀意为辅,绝对不是拿来对自己使用的。
千汐月给她讲过科尔刺杀的事情,她还和千汐月探究过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直到现在这件事仍然是未解之谜。谁想到有人要追杀自己能够不全身紧绷?何况是千汐月。
像走钢丝一样在政客间周旋的军部部长千汐月。
或许是因为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一件,一波三折高潮迭起,让她感觉坐过山车般刺激,甚至有些应接不暇,于是科尔刺杀的真相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自从那次在医院谈论后,她再没和千汐月提起科尔,她自己也暂时忘却了这一档子事。然而方才,当她听到千汐月那声“你是谁?!”,以及后面的“科尔?!”时,她才意识到,刺杀事件的阴影从未离开。
那根毒刺始终扎在她心头,从未消去。杀手科尔的死亡威胁让千汐月无法放松警惕。哪怕千汐月再位高权重,再力量强大,她并非金刚不坏之身,她总会死。
而九个月过去了,居然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麦基亲王死于自杀,普罗修斯被法庭判决了死刑,奥斯顿当上了撒巴特议会会长,庞提塔斯逼迫她与人类开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还没查出真相。
她又梦到了那天,科尔与她在郊外的林中战斗。她难得一见穿了白衬衫,怀着期待准备光顾那家新发现的西点店。那里的甜品格外对她胃口。
然后碰到了杀手科尔,戴着半边面具,露出阴冷的笑容。她召唤出灵器银月与他战斗。锁链与长剑相撞,他们打得难舍难分。对方存了杀心,招招狠辣,一出手就是杀招,妄图置她于死地。她许久没有饮血,又因为处理普罗修斯丢下的一堆公务而精力不济,只能左躲右闪,见招拆招。最终,科尔被她击倒,她自己也昏了过去。
此后便遇到了冷星,也确定她就是那个和自己有十年之约的女孩。可以说,没有科尔刺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和冷星相见。
她当然很高兴能找到冷星,但不代表她不记恨科尔,毕竟对方存了杀心而来。
冷星和千汐月对视了足足十秒钟。期间冷星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一方面头脑出奇冷静,那就是不能让千汐月知道她刚刚在干什么,另一方面她又饱受惊吓,为刚才千汐月喊的那两声。
千汐月先回过神,收回了杀气,目光平和下来。冷星随后放松紧绷的身体,顺手将烟灰缸放在床头柜上。
“做梦了吗?”她有些艰涩地开口。
“嗯。”千汐月望着她担忧的眼神,面无表情道,“梦见了科尔刺杀我的那天。”
冷星单膝跪在床上,就在她面前。她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看起来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千汐月时常在冷星专注做事时凝视她。冷星平时嬉皮笑脸,看起来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她大部分时间都挺自由散漫,在课堂上都会时不时玩个手机吃个水果再神游天外一会儿,一回家更是放飞自我,坐没坐相,不是葛优躺在沙发上,就是瘫在沙发里顺便翘个二郎腿,完全不像自己。然而冷星专注时注意力集中到可以和她媲美,正经起来比她还要正经。很多次她凝视着冷星专心致志或是看书或是打游戏,都会忍不住微笑然后在纸上描摹她的样子。
然而她很少认真看冷星的眼睛。她会在冷星熟睡时端详她的脸,那时冷星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兽,看起来乖巧可爱。
只要没有睁开眼睛。
冷星的瞳仁漆黑,不同于普通亚洲人的深棕,是纯正到近乎暗夜的黑,一点光亮也无。她见过冷星流泪时,水光滋润眼瞳,闪闪发亮就像撒了一把碎钻进去,但平时不是这样。或许是因为她眼睛太黑,瞳仁和瞳孔近乎融为一体,让人难以通过眼睛揣摩她的真实情绪。
此刻千汐月就在凝视她的眼睛。冷星的眼睛像是笼着一层常年不散的雾气,完全没有黑白分明的特质。此刻雾气稍稍消散,露出了它的本质。那团黑色深不见底,就像一口井,不知道会通向何方又止于何处。在以前的某些时刻,千汐月对上冷星的眼睛时,觉得那是一片沼泽。
那片沼泽拥有一种诡异的魔力吸引人靠近,而她知道陷进去只会留下累累白骨。不仅有白骨,还有食人花艳丽的色泽……可这感觉和冷星本人一点都不相符。
她一向自恃可以看透人情绪,却觉得冷星的眼睛太复杂,想要探究都不知从何开始。幸好冷星目前并没有那么复杂。
何况她还有读心术这个利器。
冷星察觉到她心思比昨晚深沉许多,显然没之前轻松。她不由得有些担心是否千汐月猜到了什么,但并没有想到实际上千汐月思索的东西。
“你刚刚真的吓我好大一跳。”千汐月感觉到肩上的手掌收紧了些许,“没事吧?”
令人万劫不复的沼泽,累累白骨和艳丽的食人花,还有深不见底的井全部消失了。她还是那个爱着自己的冷星,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千汐月微笑,“你今天起得蛮早。”
“睡不着。”冷星坐了下来,“可能也是因为我终于吃到你很兴奋吧。”
薄被因为千汐月猛然惊醒坐起被掀到一边,只盖住千汐月的大腿部分,膝盖以下和腿根以上都裸露在外。那条毛绒玩具狗此刻趴在千汐月腹前,遮住了那片神秘地带。冷星注视着她光裸的上半身,肌肤白皙到近乎透明,线条优美流畅,有一种纤薄的少年感。唯一的缺憾在于千汐月肋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科尔留下的。
千汐月早已经习惯在冷星面前袒露身体,并没有急于穿衣服。她伸出手摸了摸冷星的脸道:“喜欢就好。”
房间里冷气十足,千汐月胸前两点殷红挺立在她面前。冷星忍不住伸手抚上其中一处,掌心滑过,随后手指轻捻。
然而千汐月眼神清明,毫无情欲浸染的色彩。她语气淡淡道:“冷星,等下我要和你说些事情。”
说罢,千汐月瞟了烟灰缸一眼。里面除了包着定位器烧成粉末的餐巾纸残留物,还多了些灰烬,看起来是纸张燃烧后留下的。 她很久没在家里点过烟,里面一点烟灰都没有。
冷星没发觉她的眼神,在听到她那句话后就已经手指僵硬了。她收回逗弄千汐月的那只手,脸色怪异。随后,她像是横下心来,努力放缓语气道:“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要摊牌了吗?她不由得毛孔都紧张起来。冷星知道生日那天即使是演戏,千汐月也会陪着她演完。千汐月心里装着许多事情,大概轻松不起来。可是,戏剧总会有谢幕的时刻。
而现在就到了么?一晌贪欢之后,黄粱美梦破碎,她似乎该醒了。这样被她挑逗依然性冷淡一样的千汐月,和凌晨那个沉浸于情海浪潮中的她判若两人。
千汐月像是看穿她情绪,居然笑了笑,口吻温和:“想继续就继续。”
冷星诧异地望着她,张口结舌。
那只戴着钻戒的手伸过去,牵着冷星的手放在原来的地方。两人指根处冰凉的金属环蹭了蹭,带出细微不可闻的声响。
千汐月补充了一句,仿佛怕她没有听懂似的:“我并不介意你的触碰,我很喜欢。”
冷星的手贴着她的乳尖,然而却静止在原地,没有继续动作。她已经失去了调情的心思,满脑子沉甸甸的。
“这种事情还是……有点节制的好吧。”冷星低声道,收回了左手。她右手顺着千汐月肩膀下滑,恋恋不舍地爱抚了一下后背的骨头后,也收了回去。
千汐月一脸平静地望着她,眼底笑意散去。
“也好。”她声音也如此毫无情绪,就像在议政,并无任何波澜起伏。
说罢,千汐月拿开玩具狗,准备起身穿衣服。
“我给你穿。”冷星却先转身走向衣柜,“这套可以么?”
冷星还没将衣服拎出来时,千汐月道:“不要睡衣。”
“我知道,拿了衬衣和中裤。”
她选了件浅蓝色的衬衣和牛仔裤。千汐月不喜欢穿白色,但并不讨厌这种偏冷色调的浅色。
“可以。”千汐月并没有制止她,表示自己要穿衣服,而是静静坐着等冷星过来。
“你想和我说什么呢?”冷星边给她穿衣边问道。她好歹先有个心理准备,就算是暴击也希望分散一点,不要来一次性毁灭打击。
“一会儿再和你说。”千汐月依旧不显山不露水,甚至有点像一块温润的玉,“你刚才拿着烟灰缸做什么?”
冷星脑中一跳。她忍不住抬眼看千汐月的眼睛,像探究是否千汐月发觉了什么,然而那汪湛蓝的湖水很平静,她甚至有了点放松的感觉。
“只是按照惯例收拾一下。”她以为自己会失态,比如手指僵住,然而她依旧流畅地掀起千汐月的长发放在衬衣后,又一颗颗扣上衣扣,望着纤薄的躯体渐渐隐没。
她爱极千汐月的少年感。明明眼前这个人活了几百年,心思深沉缜密,然而外表却如少年一样精致又纤薄,肌肉薄薄一层恰到好处,骨骼精巧让她沉迷到无法自拔。她五官轮廓分明,线条利落,收尾处有些尖锐,并不像自己柔和到甚至有点肉乎乎的感觉。如果千汐月不睁眼,她甚至会觉得千汐月有点少年的天真感,至少并不符合她本人擅长谋算的本性。
但她知道,千汐月看起来甚至有些羸弱,长手长脚不会打架的样子,并不像是狠角色,实际上她比谁都狠,无论是用头脑设计人,还是用身体战斗。
于是她尽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却又忍不住在心底惴惴不安并大声咆哮着,给千汐月穿完了衣服,又等着她洗漱完毕,中途赶紧倒掉烟灰缸里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