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宋祈茵的竹马,时年,国民党颇有权势的中將大人。
他张嘴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不在你的戏园子里待着,在这里做什么?”
冷飕飕的,多不得民心呀。
瞧,都没有一个警官敢上前问候呢。
她不答反问,笑,“您不是在广州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年长相俊逸却无一丝阴柔,皱起眉亦格外有范儿,将近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着高级军装,衬得原本就英武挺拔的身形愈发威风,管起的衣袖子露出小麦色的手臂上布着新伤旧痕,尽诉争战之残酷。
抿成直线的唇动了动,他回,“刚刚。”
“一下飞机就过来吗?”太劳师动众了吧。
时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仔细算来,她和他快两个月不见。
想不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再遇,真是有些可惜。
宋祈茵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下巴,“我的生辰也不见您那么勤快呢,这种小事倒值得您跑一趟?”
她又晃了晃脑袋,讥诮道,“看来中将的部下是越来越不给力了。”
要她说,派个副官过来都算是给那章小爷天大的面子了,哪里需要堂堂中将亲自现身。
黑色军靴踏在明晃晃的瓷砖上前了几步,时年高大的身躯罩住了宋祈茵的影子,咫尺之距,外人看来多少带点暧昧。
这死男人干嘛突然靠她那么近?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要是被别人察觉到什么可咋办?
虽然两人是发小,可明面上,她和时年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宋祈茵停了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往后退,没几步便撞到了冰冷台阶,由于重心不稳,一个不留神身子就往后仰去。
时年本能地想扯她一把,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手臂,她自己倒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楼梯的左侧扶手一个借力,便站稳当了。
时年眸光一闪,收回虚在半空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只有两个拳头之遥,谁不会想歪啊,她只得上两层阶子,才和时年拉开距离。
宋祈茵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暗地里警告他,“这里可是警察局,请您注意点分寸。”
声音不大不小,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
时年一耸肩,“这里没有其他人。”
放屁!周遭这么多警官来往…
似乎时年进来开始,周围就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她抬眼望去,那些警官都默契的不看这边,也不靠近。
“你那么紧张干嘛?”
当然紧张,要是被方佑宁误会了,她岂不是跳黄河也洗不清?
时年还看着她,宋祈茵立刻一笑,却也不顺着他,“听说章小爷在关押室里晕过去了,你不去瞧瞧?不过不能带他走哦。”
宋祈茵甜甜糯糯的话里还有几分傲气。
他嘴角上扬,“副官已经去提人了。”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宋祈茵摸了摸自己有些生疼的脸,咬着后槽牙呵笑一声,“他犯了法,不能走的。 ”
这些事不是第一次,就像南京的孔二那样,给几个钱也就能解决,她原不应该管,如今不同了,她虽不赞同阿宁的想法,可也不想让阿宁白忙活一场。
而且章小爷敢到处乱吠,是该受一下教训的。
时年挑了挑眉毛,一脸你仿佛是在刻意逗我笑的表情。
宋祈茵沉默了一下。
她在心里痛骂自己真是个蠢货,差点忘记他是谁,那可是中将呢,只要他发话,就连那些个老军长都要有几分斟酌。
谁会因为小小车祸去得罪中将大人?
呵呵,万恶的军阀力量。
宋祈茵翻了个白眼儿,好在她生得美,连这样粗鲁的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反而更显娇俏。
连看他都不愿意了,她只别过脸,冷冷,“那就请你好生管教章小爷,再这样无法无天,到时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我舅妈她哭得很惨,我不得不管。”
噢,章太太肯定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他诉苦了,这样的麻烦精,时年倒真有耐心,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们擦屁股。
她和时年虽是青梅竹马,却也只是小打小闹的兄弟感情罢了,哪有干涉人家家事的道理,她即便懊恼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祈茵不吱声。
时年话锋一转,“不过我来是找你的。”
宋祈茵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有任务?”她顿时警惕了起来。
难道他找她只能是公事?
时年微微蹙眉,“不,私事。”
“噢,那下次吧。”
宋祈茵低笑一声,恢复那低眉垂眼的顺从模样,“我和章小爷算是闹翻了,若是遇见闹了不愉快,又有得是让您费神。下次见,时中将。”话落,她转身便想上楼去。
怕他费神?
是嫌他碍着她去赴情郎吧。
时年一把握住她的肩,将她转回身来,对上那双略带疑惑的明眸,“那个小子确实过分了,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她笑眯眯,“胡说什么呀,我可当不起章小爷的道歉。再说了,我要等人。”
时年眸光微闪,快得不能让人察觉,“等姓方的?”
宋祈茵朝他眨眨眼,双手下意识抚上有些烫红的脸依旧遮不住羞笑 ,对好友没有一丝隐瞒,“是呢。”
像极了被戳破心事的害羞小媳妇。
............
冗长的安静让时年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原就不敢靠近的警官们如今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自己的呼吸打扰了中将大人。
可宋祈茵却没反应过来,还沉溺在和方佑宁相处的甜蜜回忆当中。
他沉默了半响,说道,“罗老板从大马运了些金枕头回来。”
顿了顿,“我让他送到时公馆,你想吃多少都可以的。”
宋祈茵是最爱吃那臭哄哄的玩意,小时候他家里第一次买金枕头,他隔着门就闻到那股臭味,还以为是家里的排便管炸了。
后来他在宋祈茵的怂恿下勉强尝了一口。
好家伙,害得他吐的脱虚,她倒笑得欢喜,之后他家里只要买金枕头,她必然再场,说是甜不腻口。如今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该答应了吧。
金枕头!!
这个时候可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的呀,宋祈茵咽了咽口水,好想吃!
不过如今没有什么是比拿下方佑宁更有趣的。
她浅浅笑着,粉颊上的月牙眼儿若隐若现,“时中将,洋人说大晚上吃金枕头可是要胖的。”
“……”
看来是失败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欲要推开时年的手,对方却更用力了。
她不耐地提高了声线, “您还有什么事吗?”
时年冷着一张脸,只扔了三个字给她,“跟我走。”
这死男人想跟她抬杠是不是?
她在心里念叨仪态要紧,仪态要紧,方按住心里想揍人的冲动,抬着笑脸,朱唇轻启,“我不。”
“你…”
时年深呼一口气,对着宋祈茵那张欠揍的脸循循善诱,“你必须跟我走,这里不安全。”
她是知道时年的葫芦里卖什么药的,看似追求,实则是要带她回去听他念叨,然后让她放弃方佑宁。
呵,想得倒挺美,莫以为是从小认识的就可以挡她姻缘!
宋祈茵正了脸色,‘我不要’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扣在肩膀上的手就已经被甩开,一抹黑色身影挡在她面前,嗓音微愠, “没看见她不愿意吗?”
宋祈茵喜从天降,“阿宁!”
还在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目光一瞬间都靠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