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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隐藏起来的，对侑的占有欲，我重新自我审视。侑和灯子分道扬镳时的那份喜悦，由于长年积累的罪恶感，已经变得丑陋而庞大。

在确认了这两件事都没有风化之后，我下定决心把它告诉侑。抱着今后就不能在一起的心情。还没做好觉悟，但此事非做不可，这样一来和侑的约定也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直面自己的内心，告诉侑。

我打电话给侑，让她带我去水族馆。你想去哪家水族馆？她问。我回答说哪里都可以。这算什么呢，目的是什么?她问。我老实地回答说，只是想去气氛好的地方，然后保证会好好考虑如何回应的。她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剛剛透過電話傳來她焦急和緊張的語氣，让我忍不住笑了。虽然侑也常笑自己太过认真了，可在我看来，她是个可爱的诚实的人，很让人喜欢。能坦率地说出自己所想的事情，富有亲和力的性格，不善于掩饰的诚实，让人觉得很可爱。

所以我也想诚实地面对侑。我知道，有一种爱情，是舍弃了羞耻，以及外人的评说而得到的。我很清楚，在人际关系上，固执地维持自己是一种错误的手段。我隐藏起自己的好感，把她放在一边，曾經扮演了一年以上无欲的女人。我并不否定那种为了被喜欢和被爱而圆滑生活的人。

但是，我認為並不需要虛偽裝飾的自己，于是放弃了继续隐藏那天所抱有的占有欲和喜悦。

而且，在这段时间的思考中，我也察觉到，自己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侑想要接受我的一切，也就是想要了解我的一切。我知道自己无法完美控制住拥有感情的自己。

我一定很笨吧。虽然有些小聪明，愚蠢的程度却也更糟糕。关于恋爱，无论经历多少次失败，到最后的最后都会变得无法隐藏自己，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最终失败掉。这次也是如此。明明知道侑不会接受我，也有可能会拒绝我，却还是觉得必须说出来才行。……脑海里浮现出嘲笑我过于认真的侑。我是被那份笑容所肯定，才走过这几年的。我不知道这甜蜜的生活是否能继续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接受就好。我没有找任何人商量，只是自己沉思着，等待着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选择水族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单纯因为侑喜欢水族馆。对我来说，除了吃饭多少有些挑剔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所以迎合侑的喜好是理所当然的，反而让我感到很舒服。无论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气温都很适宜，还能观赏到美丽又不可思议的可爱海洋生物，让她开心，所以对我来说，这也是个开心的地方。

傍晚，我们在离目的地最近的车站碰头，马上去了水族馆。我用从侑那里拿到的预售票入馆。

“真漂亮。”

“嗯。”

因为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顺路参观了展览。以前觉得水族馆是个昏暗的地方，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在蓝色的灯光下甚至能感受到一种平静。

刚见面的时候，侑也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看着水箱时，她的笑容自然多了。和这样的侑说话，我心中的畏惧和紧张也减轻了不少。作为告白的场所，水族馆似乎是正确的。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望着他，结果与她回过头来的视线相撞了。眨眼间，侑的视线飘忽着移到下方。这副样子有点奇怪。如果是往常，她的视线应该是笔直的，不会轻易移开，但现在却飘走了。我一直盯着她看，不知该怎么办，最后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侑？怎么了？”

“不，那个，如果你一直盯着我看，我可能会不安，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事到如今还会这样？”

“会的。因为今天才会特别激动不是嘛。”

她小声地反驳。大概是真的害羞吧。我第一次看到她这种动作，内心也很惊讶。

“也许吧。不过，我本来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真的喜欢我好几年了吗?”

面对静止不动的侑，我不由自主地问道。于是，她立刻松开捂着的手，露出我的脸。

“欸、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喜欢你啊。”

她直截了当地回复。

“不会骗你的。之前我也说过，四年前开始就喜欢你了，注意到这点是在这两年间。最近一个月里，我满脑子都是沙彌香。”

“是、吗。”

也就是说，在作为朋友交往的过程中产生了好感。说到两年前，大概是从我求职或就职之后开始的吧。这样的话，我应付自己的事情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没有关注过侑的变化。

我理解了自己没注意到对方感情的理由，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对彼此都怀有好感的朋友一起去吃饭，一起兜风，不仅如此，还会去旅行，在同一间屋子里睡觉。这种状况是不是很危险……不，现在不应该考虑这个。我重新思考了一下，催促着自己说些什么，继续和侑对话。

“说实话，沙彌香你根本没注意到我的感情吧，我以为你绕了一大圈，可其实你却根本不在乎我呢。”

“啊，对不起。”

“虽说我不太确定，但普通的女孩不会想要她朋友公寓的备用钥匙吧？我都说过想要备用钥匙，而且相当开心的吧。我喜欢去你那里做饭，想和你在一起，无论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这么说，难道是我相当迟钝吗?”

“是的，我之前就这么说了。”

是事实，仅仅这一句话就将我打倒了。由于暴露出的真相过于残酷，这次轮到我来捂脸了。

“我只是觉得家里很舒服，而且对侑照顾的也很好……”

“这个嘛，只要有沙彌香在，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棒的。这点我不否认。不过，我带着的不是亲切，而是好感……虽然看起来有些难以区分吧。”

“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再给点提示，或者稍微诱惑一下呢?”

“生日或圣诞节有活动啊。但再做的明显些就变成自己固执了，会让人招架不住吧，我不想成为沙彌香的负担。而且,你觉得我能若无其事地吸引你吗？”

“……不太行啊。”

好像很喜欢我呢。侑的话带着实感，很有说服力，我的反驳反而显得肤浅。

慢慢地，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思考是错的。

没有注意到侑的感情，完全是我的错。因为我一直隐瞒着对侑的爱慕之心，所以根本没注意到侑对我的好感。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是作为关系亲密的朋友相处。她一直在为了不给我造成负担而努力，对此我十分愧疚。如果当时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留在心中的唯有悔恨。我曾见过用自我中心的生活方式，而与他人的关系产生裂痕的人。我也一直努力避免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但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

“我好像没有想象中传达的那么清楚。我也是，不太擅长恋爱……”

“彼此彼此啊……”

“下次，我们开个反省会吧。……这里也可以再次入馆。现在已经没心情再观赏了吧，要不要先出去一次?”

“也是。”

虽然我们在人少的地方聊天，但完全没看水箱有些不太合适。我俩并肩走出水族馆。

“外面好像有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去哪里可以吗？”

“是楼上吗?”

“对，就是那。”

大概我们想着的是同一个地方。虽然我之前就觉得侑和自己的想法很相似，但今天也能和我的想法一致，真是太让人高兴了。可以认为没有选错地方吧。

我沉默着走到楼上，人虽然不少，但空间还算宽敞，只要选好位置，两个人应该可以单独交谈。

“那一带怎么样?”

“就去那吧。”

我跟在快步走着的侑身后。不是等我带路，而是侑率先行动，怎么回事呢？这个流程是否正确呢。

自己抱着这样的疑问，是不对的吧。对错不在他人身上。侑有侑的节奏和交往方式，我有我的。

我们停下脚步，重新面对着面。她透明而美丽的眼睛将视线传递过来，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安。明明刚才还心神不定，简直要把眼睛都闭上了，现在却变了样。她是经常成长的人。从高中一年级开始，到现在这个时候也在一直变化。大体上都能向着好的方向转变，真是令人惊异的特性吧。既有侑本人性格的功劳，也有她凭着率真和努力将事情推向正面的力量。

而且，我觉得她是个明亮得眩目的人。内心没有一丝阴霾，或者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能够直视自己的黑暗面。在这样的侑面前，我隐藏在暗处的感情并没有显露出来，沉默了好几年。

这样的日子到今天就结束了。

我侧目看向天空，时刻注意着周围。确认脚下彼此的站立位置和地面的坚硬触感。黄昏拉长了我的影子，阴影盖在侑的身上，我退后一步。

“我有件事不得不先做个了断。”

“……除了告白以外，了断什么都没关系。”

“这样就好。因为内容可能会让你想收回告白，希望你听了之后好好考虑一下。”

“欸，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不是侑，是我。”

挤出来的声音太微弱了，让人听不清楚，我抬起头。

这才发现，许久没触碰过的侑的脸颊上，夕阳的光芒正渐渐褪去。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面容在可爱中渗透着美丽呢?自从抑制自己把侑当作女性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好好注视过她，所以也不知道这一面的她。被头发覆盖的颧骨和被影子勾勒出的柔和轮廓都很漂亮。即使被刘海遮住，眼睛还是很耀眼。无论怎么看过去，都是美丽的样子。一瞬间我深深着迷，所有的自我意识都被吸引在一种感情上。

“我喜欢你，侑。”

说出来了。我说出了最重要的话。我用手捂住了脸上开始放光的侑，不让她回应。然后，继续说出我必须说的话。

“我一直很喜欢你，甚至对你产生了占有欲，我想为此道歉。”

“……为占有欲道歉?”

“嗯。”

我对歪着头的侑点了点头。

“我能说说灯子的事吗?”

“嗯。”

“谢谢。很久以前……灯子去留学之前，跟我联络过，问过你的情况。”

“……为什么要问你，你是怎么回答的?”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在她的催促下，我几乎没有沉默的理由。逼迫着自己的意志，我挤出话来。

“她问我，侑有恋人吗？我回答说，应该没有恋人。仅仅如此，我仅仅回答了这些，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其他的事情。”

“这个答案又不是谎话，没什么问题吧？其他的事情是指什么呢?”

“灯子问我的时候，我打心底很讨厌，觉得你会被夺走。”

“被夺走?”

“因为，如果你和灯子继续交往的话，我们就不能见面了吧。所以，我没有为灯子说话，也没有催促你重新考虑灯子，反而……甚至一点也不想让你们重新考虑，就连灯子和我联系过的事也隐瞒了。”

“啊。”

侑的脸色渐渐地严肃了下来，但话已经说到这里，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那之后，在你把灯子甩了的时候，我很高兴。看着你哭泣的样子，我不觉得你可怜，也不后悔没有撮合你们，而是真的感到很高兴，因为你没有被灯子抢走，。”

“……”

“我一直陪在伤心的你身边，结果却让你喜欢上了我。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样说话，就像是演技般让人不愿意相信，真是太过分了。就连道歉没用吧。”

“……嗯……”

我不在说话，无法再看侑一眼。

到此结束了。什么都说了。原谅还是不原谅，都是由侑自己决定的。考虑到侑的经历，被拒绝的可能性更高些。对我来说，灯子是美丽的过去，但在侑的心中，依然是爱情吧。

“对不起，沙彌香，可以打断一下你的思考吗?”

“啊?为什么?”

“因为你的表情很悲伤啊，我觉得你没必要担心，所以别这样了。”

“不必要担心?”

“是的。沙彌香，你现在是不是以为我会被你说的话惊呆，会被我讨厌？你误会了，我不会讨厌你的。”

侑摆了摆手。我的大脑无法理解那个动作的意思。

“嗯，就是说……”

“杞人忧天了。你只要认真考虑我的事情就好了。和灯子前辈的那件事不用在意啦。我也没有和你说灯子前辈联系我的事。啊，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在意沙彌香呢””

“原来如此……是那段时间吗？不是你把灯子甩了之后吗?是不是记错了?”

“请冷静一点，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哦。”

又是一句话就让我沉默了。我所设想的侑的感情变化，和侑自己实际经历的时间顺序是有差异的。在这种情况下，侑应该是正确的。只要她的觉悟不是错误的，我的设想就没有正确的理由。由于长年杞人忧天而产生的巨大徒劳无功感，压迫着快要崩溃的太阳穴。

“顺便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这和占有欲是两码事吧。”

“不知道啊……大概是四年前或者更早以前吧。一直如此，到一个月前你向我表白之前，我都努力不去在意。每个月见一两次面，出去个吃饭，仅仅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不是以恋人的身份在交往，但之前经常见面的关系所以應該也差不多。小小的善意是会升华感情的吧。虽然是自作主张，但应该没有给她添麻烦，所以不会被骂吧……我这么想着。

话虽如此，但只有我一个人满足的任性让人感到羞愧。无法直视侑的脸，我的视线落在她胸前。这时，她的嘴角露出了可爱的虎牙，侑带着笑意说到。

“嗯，我明白。我也是趁着沙彌香沒有交女朋友的機會，每天快快樂樂地跟你在一起，过得也很开心。”

“是吗?”

“是啊。两年前我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你，从那以后就有点不满足了。”

虽然在笑，但声音很黏着。如果没搞错的话，大概是和思念弄混了吧。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忍不住移开视线，抬起头来與她对视。……那是因为开心而笑呢，还是因为看着我而笑呢?

“啊，看这边了。这样比较好啊。沙彌香如果想看我的脸，头也会朝下呢。”

“是啊。”

好像被嘲笑了。我有些羞愧。

“而且，能一直看着我的脸真好啊。”

订正一下。她好像是因为高兴才笑了。仔细一看，那个笑容有些腼腆，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不好意思。心中不安也被一扫而光，无法表现出年长的样子，如坐针毡，我只好沉默不语。这时，侑用谨慎的声音说，那个…

“我想要表白的回复，心跳得太快，仿佛要停止了啊。”

“啊，嗯，是啊，回复。”

一直只说自己的事，把侑的问题往后推了很久。让她这么等下去实在是太抱歉了，所以必须尽快回答。

“那个……”

我闭了下嘴。

“我喜欢你。”我说。之后只要说交往就好了，但怎么也说不出口。说到底我们是不是对交往内容和彼此价值观的讨论都不够充分啊。……连我都对自己这种难相处的性格感到惊讶。可在意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最起码，这件事不能含糊过去。 

“我，可能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只是工作就累得筋疲力尽，不怎么做饭，总是吃辣的东西，即便如此你也、”

“这些我早就都知道了。一切我都喜欢啊。真的非常喜欢，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现在开始说的话，一整天都说不完。因为积了四年的时光，当然比谁都更加喜欢。这几年比起家人的脸，我更想看到沙彌香的脸。顺便说一下想要沙彌香改进的地方，就是总在一个人烦恼，让我猜不出来，让人担忧，好像变成没有价值的尘埃一样。只有这点改进下可以吗”

“让、让你困扰了啊。”

被卷土重来的气势所压倒了。这几年来，侑似乎已经完全了解了我。也就是说，剩下的问题就是我能不能接受侑。

……仔细想想，没有什么困难。

即使实际的侑和现在不一样，即使她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也有信心继续喜欢她。侑花了好几年时间给予我的信赖，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毁掉的。

而且，如果交往后关系更深了，我也有自信会比现在更加珍惜她。多年来我们的关系历历在目。坚固而清晰地存在着的那份羁绊，一定很容易就能抓住的，即使在目的地存在分岔，我也能把它修正过来。我有不安，但我更确信，这份不安会被侑击溃。

“沙彌香，你自己的这个烦恼没有意义，今后就不要再因此烦恼了。”

“嗯，我也觉得。”

“对吧。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不烦恼的沙彌香很奇怪，我也喜欢你认真思考时的表情，所以烦恼也没关系。不过还请马上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吧。”

“……就这么办吧。”

似乎我内心的每个角落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她深刻地理解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我只能笑了。

我把手搭在她上扬的脸颊上。那久违的温暖触感，让我的心在颤抖。我比自己意识到的更想触碰侑。现在提起这件事，追回涌起的感情的根源，出现了一种无穷无尽的好感。如果内心深处如此清澈，就没有必要隐瞒了。从现在开始老实地把我交给她吧。

“侑，我喜欢你。我会接受你的表白。我想成为你的恋人。”

看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睛，依恋与爱情的分界线就此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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