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路的晕车和睡眠不好,加上房间里面也见不到阳光,我一直睡到中午的时候才起来。
等我摸索着打开灯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并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屋里。
我顿时感觉全身冰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被他们丢弃了吗?惊慌之中过了片刻才忽然想到,似乎早上他们和我说过要出去做事,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样子。只是自己当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嘴里含糊的“嗯”了两声就又睡着了。
现在想起来不禁又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在屋里能干嘛,没有钥匙也不敢出门,而且自己一个人也怕走丢了。
这陌生的城市,第一天就让我感到了那么的无所适从。
当我下了床,在房间里四处查看的时候,发现了桌子上他们写下的留言条:锅里给你留了饭,醒了自己去吃,我们中午会回来。
我确实有些饿了,找到他们给我留下的饭菜,刚吃了一半,耳边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老爸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着我的样子,开口问道:“你才起来啊?别吃了,快点换衣服,我带你去见见你外婆他们!”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外婆?”
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外婆,对于父母的事很少过问的我,所知仅仅只是阿婆他们口中的样子,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原来是江苏人。
出门后,老爸骑着一个电动车带着我,或许是因为迎面的强风,我们一路上没有怎么说话,他专心骑车,而我则一直东张西望的看着沿途经过的一切。对于这个从未见过的大城市,我对所见的一切都很好奇。
随着不断前行,而后,我发现街边的房子又渐渐的低矮了下去,最终在城郊的某个二层小院子门前我们停了下来。
老爸将车停好,整了整衣裳,带着我走了进去。远远的我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很热闹的声音,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果然有很多人,大人小孩都有,我妈正和两个女人一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择菜。
见到我们,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大声招呼着迎了上来。
“阿城来了!快点进来!”一个和我妈一起择菜的女人说。
“这就是小雨吧?长这么大了!知道我是谁不?”另一个比较胖的女人也笑着对我说。
我爸也笑着指着这个比较胖的女人向我说:“这是你三姨妈!”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这时候该我叫人了:“三姨妈!”
“这是你二姨妈!”我爸又指着另一个女人和我说。
我又转头叫了一声:“二姨妈!”
“这是你大舅!”我爸继续给我指认。
“大舅!”
“这是你舅妈!”
“舅妈!”
就这样随着老爸一个一个指认下去,直到和我介绍完了我的外公外婆,而我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挨着叫下去。
只是,向来对周围的人和事很敏感的我看得出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侄女(外孙女)。
比如外公给我的感觉,就和我阿公给我的感觉差不多。当我叫他的时候也只是不冷不热的答应了一声,指着旁边柜子上的几个果盘随口说了一句:“那里有糖,自己去拿来吃!”转而继续看他的电视。
面对外公的态度,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下,老爸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笑着和别人寒暄说话,可我心里却在这一刻对这个外公已经有了不好的映像。是替老爸的不平,也是为自己所受待遇的不平,我又哪里看不出来我这个外公的故意冷落。
在这种场合,我向来话不多,一直紧随在老爸的身旁看他们聊天,无所适从的自己则只能在一边胡思乱想,偶尔有人问我什么时才会简短的回答一句。
人群中三姨妈旁边的一个小男孩一直在对着我笑,他是我三姨妈的孩子,可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虽然他是我的表弟,可我不认识他,也没有和他说话。
直到下一刻他向我问了一句话我才知道了他笑的原因:“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又是这个陪伴着我长大的问题,我已经十一岁了,一张脸因为渐渐长大看起来越发的中性,加上我一直留的短发,这样的问题也遇到的越来越多。
“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表姐!”三姨妈打了她孩子一下生气的说道。
“她本来就长得不像女的!”那个男孩犟了一句。
“你还说!明天还想不想带你出去玩了?”
男孩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没事!”边上的老爸笑着说道:“他小点还不懂事小雨是姐姐不会生气的!”
我确实没有生气,也没吱声,这样的问题遇到的多了,我已经不在意了。对于老爸的话我也能理解,只是不想让场面太难看了。一般说话很少的人脑子里都有很多想法,不会对别人说,只会在心里自说自话,这样善于思考的人,总是会比别人多明白一些东西的。
说完他又转向我说道:“你三姨妈对我们家很好,你这次来上学的学校都是你三姨妈他们帮你找的,我跟你妈刚来投奔你三姨妈的时候人家也帮了我们很多忙,以后你长大了要记得回报人家!”
“又不是外人,说这些干嘛?”三姨妈客气了两句,又问我:“小雨你在家的时候学习怎么样?”
“学习一般。”我小声的回答了一句。
“她学校老师的教学质量太差了,我上次回去看她的作业,好多简单的算数题都做错了,跟这边的学校比差远了。”旁边的老妈接口说道。
听到她的话,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做错题的事,我顿时感觉很难堪,一时间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原本就不习惯这种场合的我如今更是觉得坐立不安。同时在心中再一次确定了以后要疏远她的想法,在我的感觉中,我的这个妈妈根本就不在乎我,也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没事,到这边多用心一点,她还不是很大,应该可以跟上这边的学习进度的。”三姨妈安慰了一句。
我心里小小的动了一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一些好感,从我来到这里到现在,也只有我三姨妈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因为在我看来,三姨妈和我妈的性格完全相反,比较体贴人,说话也会给人留下余地。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她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温柔的笑容,偶尔和我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和颜悦色的。
长大一些后我一直想,如果我妈的性格是和我三姨妈一样的话,我们后来的生活也不会过得那么糟糕吧?只是她不明白,我和他们的过去十一年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身处这个陌生的环境和他们相处,需要的只是他们能多一些耐心,多一些鼓励,和一些家的温情,来化解我心中阿公阿婆因为对他们不满而给我的言传身教。
胡思乱想中外婆她们几个女人做好饭了,喊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我爸带着我和他们纷纷起身往饭桌走去,我才明白应该是叫我们吃饭了。
外婆看起来是个精明能干的居家女人,在面对我时没有过多的表情,没有表示出多么喜欢,也没有表示的多讨厌。但吃饭时,因为我的性格不喜欢和别人争抢,而且也因为身处这个陌生环境时表现出的拘谨,没有像我那几个表弟表妹那样喜欢吃什么都往自己碗里夹,只是默默的扒自己碗里的饭,活脱脱的一副可怜虫样儿。
大人们忙着推杯换盏、聊天吹牛,然后,低头扒饭的我碗里多出了一块排骨,抬头就看见外婆一边给我夹别的菜一边用生硬的普通话跟我说:“你这娃儿,夹菜啊!吃饭不吃菜给你外婆省钱啊?”
我妈又说话了:“让她自己夹,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给她夹菜,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怕的就是你!”我没说话继续扒自己碗里的饭菜,在心里郁闷的回了一句,怎么自己做什么在她眼里都不对?
没想到旁边的三姨妈也向我说道:“就是,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客气的,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光吃饭怎么行。”说完却又冲她夹了一碗排骨鸡腿的儿子教训了一句:“你斯文点吧!看看你表姐哪像你这么粗鲁,没点吃相!”
她儿子一边啃鸡腿,嘴里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斯文抢不到鸡腿!”
满桌人因为他的这句话哄然大笑,我没有笑,我不喜欢别人拿我跟谁去比较。
尽管心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是有着总总不满,有着种种不喜欢,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跟我爸来这里,但我无可阻挡的是,十多天后,开学了。
学校是我前所未见的一个大学校,总之比我老家镇上的学校看起来都要大不少。
开学前一天老爸带我提前去了学校里给我进行成绩测试,测试的成绩我无从得知,但我知道肯定不会很好,特别是数学。那些我从未见过的公式,题目,让我根本无从下手。
我妈说的不错,这里学校的教学质量是要比我老家要好,至少这些题我们老师就从没教过。
根据测试成绩,我被分到了五班,曾经熟悉的同学一个也没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父母,陌生的同学老师,在这里,我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