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卡洛斯被称为“悬崖上的王国”,与世隔绝。
洛卡洛斯的先祖们在山脉上建造城市,用峭壁作为堡垒,保护他们的子民。假如你是鹰,你就能从空中看到它的全貌。
就像是天神放在桌上的木盒,它从荒凉的大地上拔地而起。四面皆是数百尺高的绝壁,传说是玛利亚之神用战斧砍伐山脉,才造就了这仿佛天宫一般的王国。
洛卡洛斯的东北两面接壤有“贝斯特”之名的荒野,西面是浩然之森,南面是一望无际的沼泽。
然而无论是哪面,洛卡洛斯无时无刻都遭受着无面狼的侵袭。
它们的身形像狼,却比狼的体型更大,它们的四肢比战马更加强劲,爪牙比刀剑更加锋利,兵团的铠甲在它们面前形如虚设。
它们,是人类的天敌。
而在洛卡洛斯大部分人的眼里,它们是天神的惩罚。人类在数千年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于是天神们从地狱里唤来名为“无面狼”的魔兽,它们代替神明惩治罪恶,撕咬每一个存活的罪人。天神的惩罚从未停止,直到人们发现洛卡洛斯,这座“悬崖上的堡垒”。掌管洛卡洛斯的神明是三位女神:“玛利亚”、“罗塞”、“希娜”。她们怜悯世人,把幸存的人类带到数百尺高的洛卡洛斯上,无面狼的爪子再坚硬,也爬不上光滑的峭壁。
人类在洛卡洛斯安定了下来,从此之后,黑夜中听不到瘆人的嘶吼,鲜血与泪水离去,人们拥抱在一起,唱着送别死去亲朋的离歌,跳着庆祝新生活的舞蹈。
那一天被称为“重生日”,是洛卡洛斯最重要的节日。
而在“重生日”的下一天,人类就在女神的指引下重新建立了军队。并被分为三大军团。维护王族与女神荣耀的圣骑士团,身披白袍,执荆棘蔷薇之旗。执行法规,维护国家秩序的戒律兵团,披黄袍,执独角兽之旗。向外扩张,追猎无面狼的狩猎团,披绿袍,执自由之翼之旗。
训练兵团训练新兵,新兵毕业之际,会根据平时的训练情况和训练中的考核进行评定。表现最好的前十可以加入圣骑士团,而没有达到士兵标准的人将被下遣至各个城区的守卫队。
圣骑士绝对是绝大多数士兵向往的地方,姑且不说每个圣骑士都会受到国王亲自的册封,在斯卡尔神殿三女神神像前接受主教的祝福和洗礼这等崇高的荣誉,对于洛卡洛斯的人来说,仅仅是圣骑士这个名号就意味着地位与财富,可能圣骑士一个月的俸禄就是一个普通人一生都追求不到的家财万贯。
每三年十个的区名额,能让训练兵们抢破脑袋。
这一届也是如此,许多训练兵做着那天真的梦,怀着飞黄腾达,光宗耀祖的愿望参军报名。
可谁又想过,最后绝大多数士兵最终去了哪里?
“真是有够累的。”尤弥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们正在进行负重训练,背着厚重的背包徒步行军,她能看得出来,这其实还只是很简单的训练,可是已经有一些人坚持不了了,他们放弃地坐在路边。
大多是贵族的富家少爷,也难怪,细皮嫩肉的他们哪里受得了这种苦,还不如回家继承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遗产。
尤弥尔对这些坐在路边大喘特喘的公子哥嗤之以鼻,她转头看着同样细皮嫩肉的赫里斯塔。细碎的金发凌乱的散落在光洁的额头,沁出的汗水与发梢粘合,林间间隙洒下的日光照在她的发间,随着她上下起伏的脑袋闪耀着金色的光。
尤弥尔转回被闪了数十下的眼睛。
身边人的喘息越来越重,尤弥尔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她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没有掉队,还坚持地一直跑在队伍的中间。不过……
“喂,跟不上就到后面去!”那根本就是小孩子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绝对是在强撑。
“不用……不用担心我,尤弥尔,我能……跟上……”她喘着气,面色潮红。
尤弥尔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声凌厉而又讽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比他们强吧?”,她指着那些路边的废物,“还有啊,你要是腿软倒在这里把我绊倒了要怎样?啊?!”尤弥尔几乎是质问着她。
“我……对不起”赫里斯塔低着头不敢看她愤怒的脸。
“什么对不起啊?给我滚后面去啊,少在这妨碍人啊。”
“哈?干什么那样看着我?”
赫里斯塔突然看向了她,那双蓝色的双眼明亮清澈,可是尤弥尔从未在那看到一丝光亮。
那双眼睛的主人微笑着看着她:“对不起,给尤弥尔添麻烦了。”
呲。
“诶?赫里斯塔……你怎么过来了?”在队伍末尾挣扎的阿尔敏突然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后退着靠近,“你掉队了吗?”
“是的。”,她微笑着看着他“因为跑不动了,会撞到后面的同学的。”
原来这么对你恶言相向,你也这么温柔吗?尤弥尔加步上前,重新加入队伍的中心。
呲。
训练过后就是午饭,被繁重的训练摧残的新兵们走着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而有些家伙却还能为了一点点不顺眼打起来。
双马尾的妹子摇着一个金发面瘫的手,然后那张脸比万年冰还冷的脸皱着眉头把拧开的水瓶放在桌子上,递给笑得一脸灿烂的她。
另一个金发的蠢货是个像女人的男孩,他一脸担心的劝黑发的女生去阻止打架,像野兽一样的围巾少女在训练时跑在第一,还想帮那个正在打架的小屁孩背行李,虽然她觉得野兽甚至可以把他连行李一起背,但她意外地很听他的话。训练时异常关心艾伦的她现在很有把握的说“我不会让他受伤的。”
还有一个金发的大家伙,高大壮实,总是和一个比他更高的家伙走在一起,那两个家伙也跑在最前面的一排,现在平静地吃些东西,看起来训练对他们也是小菜一碟。那个金发的家伙不时地把目光射过来,尤弥尔跟着目光移动视角。
啧。
果然哦,尤弥尔翻了个白眼。
赫里斯塔拿着一只挎篮,里面装满可食物,一份一份地递给累到瘫痪的训练兵,就像是贵族的女仆一样。
她眯着眼微笑:“请用哦,午饭。”
明明是女仆的工作,可那些人却把她当作女神吗?
啧。
“给,尤弥尔,午餐。”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尤弥尔突然倒了胃口。
随手丢给莎夏,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很蓝,太阳很大,云很白,风很欧泊,她很不爽。
晚上的时候莎夏顶着她超级不爽的可啪眼神递给她一只面包,说这是赫里斯塔为她留的。
“尤弥尔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她会饿坏肚子的。”赫里斯塔是这么说的。
“叫你来送是怎样?”
莎夏吐出咬了半截的东西,那似乎是只鸡腿?思索了一下,对她说:“她说你好像很讨厌她的样子,所以叫我来送啦!”
“不愧是女神呢,对讨厌她的人也这么体贴。”
“啊?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么,为什么?毕竟你们总是在一起的样子?”莎夏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真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觉得她恶心而以。”尤弥尔靠着栏杆,闭上眼睛。第三章 训练兵 下
“那个,赫里斯塔,如果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眼前是莎夏留着口水的样子,赫里斯塔回过了神,对她一笑。
“可以哦,莎夏你胃口真好呢。”
莎夏听后立马把面包塞进了嘴里,呜呜呜的说些什么,大概又是感谢女神大人什么的吧。赫里斯塔怕她噎着,端了杯水给她。
话说莎夏就是这样的人呢,只对食物感兴趣。那天被三笠出卖之后也立马就被塞进嘴里的面包哄好了,而且很容易被收买的样子,她已经看到很多人用午餐或者晚餐跟她换站岗的工作了,而莎夏来者不拒,有点傻傻的。
另外一个傻瓜是科尼,他和莎夏简直是一个膜子刻出来的,两人总是在训练时闹笑话,但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傻傻的,开开心心的。训练场里听到最多的笑声就是他们了。
上次被出卖是因为让和艾伦打起来了,三笠很机智的举报莎夏放屁,意想不到的有用,轻松地瞒过了教官。那两个几乎碰面就会争吵的家伙今天停止了争斗。因为大家都被阿尔敏的故事吸引住了。
“冰之大地,火之海洋,砂之雪原……公主被巫师囚禁……骑士打败凶恶的巨龙……能让庄稼一夜变成食物的魔法……”不得不说阿尔敏的故事真的特别有趣,是大家没有听过,没有看过的故事,甚至一直专注于食物的莎夏都在听到那个神奇的魔法之后凑了过来。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书里写的,可是我相信它们是真实存在的,一望无际的海,那是盐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魔法,超乎自然的神奇力量,还有……”
“这就是我的梦想!”那个金发的男孩眼睛里似乎闪着耀眼的光,就像是有人施了魔法,把星星装进他的眼眶。
“没错,只要看到了那些,就是最自由的人。”黑发的少年大声宣告,绿色瞳孔里仿佛燃烧着炽烈的火。
然后他踩着椅子跳上桌子。
“我要加入狩猎团,把那些可恶的无面狼全部驱逐,一匹不留,然后,去看阿尔敏说的那些……成为最自由的人!”
“艾伦你不能去,你会死的。”三笠关切的话语在他头上泼下一桶冷水。
“你在说什么啊,三笠,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啊!我一定会加入狩猎团的。”
“那我也要去,艾伦没有我会死的。”三笠说。
赫里斯塔默默地听着,大家,大家似乎都有很棒的梦想呢?
“还真有人急着去送死啊?……我可是要加入圣骑士团的人……”
诶?
像是惊醒一般,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不自然的张和。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是让在说话,他又开始和艾伦吵起来了。
不是啊,不是啊。
没有呢。
原来是这样啊,赫里斯塔暗忖。
“赫里斯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莎夏叼着面包撑着下巴。
赫里斯塔抬起头,对她做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
“没事哦,莎夏,我应该是很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嗯”莎夏口齿不清地回应。
米娜把最后一盏煤油灯吹灭,宿舍里陷入一片寂静,很快地,开始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莎夏的磨牙和呼噜声,还有几个女生的梦话。
赫里斯塔干脆把眼睛睁开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没有进入梦乡,可是她觉得她今天可能睡不着了。
累是真的,可是没有到一接触床就会睡着的地步,也没有得病,只是,只是她害怕罢了。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即使是训练兵的生活,一天排的满满的训练也不行!
只要黑夜来临,那些话语和画面就如附骨之疽一般,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妈妈!”
那是恐惧又愤怒又嫌弃又恶心的表情。
“不,我跟那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
“你以后就叫赫里斯塔·连兹,把希斯特利亚这个名字烂在肚子里!”
“真可怜,亲生父亲都不要她了。”
“可怜个屁,她是不洁的,女神们不会容忍她的存在,要是被发现,我们就麻烦了!我们得想办法把她弄走!”
可是呢,可是,要是能帮助到大家,这样我就是被大家需要的了,然后再让我受到女神的怒火,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诶?
我哭了吗?女孩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湿润润的。
月光这时照了进来,皎洁的月光在她的脸上撒下一片阴影,两行白色的道路从阴影流了出来,在满月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河。
“哦……呃啊~”
那是什么声音?打哈欠?有人在外面吗?
赫里斯塔第一想到的是要把大家叫醒,可能是有强盗或者小偷,小偷?很快的,她想到了尤弥尔。
这才记起了今天是尤弥尔守夜,难怪她没看到尤弥尔进宿舍。
尤弥尔,她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很奇怪的名字,而尤弥尔本人更加奇怪。
似乎是为了不再偷东西,不想再过吃了上餐没了下餐的日子来参军的。
在军中的第一次相遇是自己给跑到虚脱的莎夏送食物,她那时候好像在生气又很无奈的样子,她帮助自己把莎夏送回宿舍,为的是让莎夏欠她一个人情。
赫里斯塔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尤弥尔的,但也猜得出来。很多时候她都看到尤弥尔在和一些男生吵架,甚至很多次动起手来,她想去劝和的时候往往已经结束了,在身高罕见地高的尤弥尔面前,那些人就没了底气似的。大概是叫她“丑女,麻子脸,男人婆。” 之类的吧。
莎夏也说过,科尼经常叫她丑女。
可更多的,还是,那个奇怪的家伙,那个自私自利的讨厌鬼。
是的,奇怪的家伙,她想,就算经常和她搭档,和她说话,也不了解她呢。
自私自利,因为自己妨碍到她了吗,所以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就和母亲的眼神……?诶?完全不同呢?
赫里斯塔慢慢地坐了起来,眼泪已经流干了。
“嗯?谁?!”尤弥尔打架的眼皮一触即分,转头的同时掏出匕首,冷冽的寒光倒映出女孩惊慌的面容。
“呲,来干嘛?”尤弥尔放下武器,咋舌道。
赫里斯塔不知道说什么,她一时冲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爬了起来,然后就来到了门外。
尤弥尔看着她眼角的泪滴,那是她刚才被吓出来的。
“尤……弥尔,今天是你守夜吗?”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不是一看就能知道的事?尤弥尔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盯着她的眼睛。
“我说你啊?你不会是想说我来帮你守夜你去睡觉这种话吧?”
“诶?为什么尤弥尔会这么想?”赫里斯塔惊讶地睁大眼睛。
赫里斯塔搓了搓手臂,她只穿着内衣就出来了,完全就是头脑发热。
“是啊,守夜冷死个人,可是莎夏那头猪用三个面包也诱惑不了,居然是因为她吃饱了?哈?开什么玩笑?”尤弥尔抓着头发,有些恼怒。
“对不起,因为看莎夏还是很饿的样子,我就……”
“喂,我说……”
“对不起尤弥尔,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喂!我说!”
“啊!”赫里斯塔被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来,尤弥尔一脸愤怒地看着她,白色的月光把她的侧脸晕成冷厉的轮廓。
她看不清尤弥尔的眼睛,可也知道那里满是怒火。
又惹尤弥尔生气了吗?又被讨厌了吗?
“我说,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忽然的凑近,赫里斯塔被迫看着她的眼睛。
黑不见底的瞳孔,那里没有什么怒火,只有一脸歉意,一脸自责,一脸害怕的自己。
尤弥尔有在说些什么吗?什么你的表情真恶心之类的?大概吧?
可是她有些听不到了,她只是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