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作者:北京烤椅
更新时间:2021-03-21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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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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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虎彻勇音梦到血红色的天空摇摇欲坠地悬挂在流魂街上空。她四下张望,想找人问问是怎么回事,最终发现所有的店铺都不再营业,所有居民住所的门窗都从内牢牢锁住,像是经历过某种浩劫,又或像预示了浩劫的到来。


虎彻勇音不断地四处搜寻,最后终于在灰突突的街道转角看见一位老者,皱纹如千年老树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周身褶皱一般。


“您好,请问这街上的人都去了哪里?”虎彻勇音小心翼翼问着,她不确定眼前这躯体是否还具有生命。仿佛对方一动,灰尘和碎片就会层层剥落下来。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老者的声音如风沙一般吹进虎彻勇音的耳朵。


“他们去了……?”


“看看你自己的刀。”


虎彻勇音心惊胆战地将冻云抽出来,却发现冻云的刀刃在融化,变成了粘稠的鲜血不断滴落到她身上。她一瞬间强忍着才没有喊出声音。抬起头,她看到那位老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那种眼神像是由远古而来的诅咒。


“你不就是十一番队队员吗?你不也是杀人犯吗?凶手!凶手!凶手!……”


老人的身体也化成了一滩血,声音渐渐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嘶吼。虎彻勇音冷汗直冒。


“不是,”她呐喊,“我不是!”


她猛地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四处遥望,她看到身上的被褥,还有行军棚外面营地的景象。虎彻勇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此时如同挣扎一般剧烈地搏动,这令她上不来气。她费力地起身,走到外面,冷风吹来,她终于清醒了些。


“虎彻,来得正好,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发了。”清水说。


“是。”


虎彻勇音头疼欲裂,她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借着清晨的微光,她看到之前战死的队员的尸体已经被埋起来。她看了那些松软的土,又赶紧别过脸去。她想到在地下,人是无法呼吸的。为何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成为尸体,就要这样被挤压,忍受窒息的痛苦呢。


他们离去之前,一众人站成几排,齐刷刷地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虎彻勇音这次和十一番队队员走在一起时,主动地走在最后面。她紧紧跟着队伍,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不再像那样厌恶十一番队这种粗旷、好战的风格了。死亡是一层美丽的面纱,一切已逝去的,其缺点都将被隐藏。


不过即便如此,虎彻勇音也深深知道,她永远无法认同或是原谅十一番队个别队员在流魂街犯下的恶行。对于这些,她只能努力让自己暂时不去回想。


她和其他队员紧密地团结到了一起。他们遵守指挥,探索灭却师所在之处,在战场上战斗过几轮,出生入死之后彼此的感受都与最初在尸魂界时大不相同。这其中改变最大的,便是加藤。他一改原先对虎彻勇音的蔑视,在战斗中重新打量了虎彻勇音,发现她确实不像一开始他恶意揣测的那样娇气无能。恰好相反,虎彻勇音每做一件事都踏实勇敢。凡事只要是她去做,便可以完全放心,多问一句都是多余。在战场上更是十分英勇,战斗时颇有气魄,而且即便在最激烈的关头,也会顾及到至关紧要的细节。


经历了数次危险的战斗,几个小组以及和其他番队队员合作将周边地区的灭却师全部消灭了。队员们精疲力尽,开始短暂的驻扎休息。


“卯之花队长要临时前来探视。这次探视是队长提出来,是对我们的特殊慰问,是给大家奋勇杀敌的礼物,各位打起精神!”清水说。


“是!”队员们立刻面带喜气。虎彻勇音在一旁,再三控制,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她反复踱步,想着种种可能性,“我现在是副组长,无论如何肯定会有和卯之花队长说话的机会吧。”她不断思索着,一会儿对于她可以单独与卯之花说上一两句话感到十分肯定,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组长,卯之花不理她也十分正常。就算与她对话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说不定在心里很讨厌她。


而且,就算她真的找到机会去打扰卯之花,与她说话,那又能说些什么呢?虎彻勇音越想越觉得焦虑不安。她疲惫不已却毫无睡意,于是整夜坐在营地外面,看着美丽的月色出神。她想着出征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轮番的战斗下来,她肯定像个乞丐一样了,至少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地洗个澡再去见卯之花。


“现在是战争期间,怎么还想着这些事情?”


虎彻勇音忍不住批评起自己。但批评结束之后,她望着月光沉默良久,最后站起身。“就这一次,反正现在是休息期间。”她对自己说。


她偷偷地起身,偷偷地踏过草坪,小心翼翼地不愿惊醒队员,结果发现这完全是多虑,队员睡得极香甜,恐怕灭却师来了也无法扰醒——想到这里,虎彻勇音感到有些焦虑。


她绕过巡逻值班的队员,匆匆到不远处他们赶来时路过的小溪。周围树木茂密,杂草一术术地插在巨大的石头一旁。黑黝黝的寂静令虎彻勇音不由得打起寒战,她内心十分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令她感到不安。但她又想到卯之花,她不想让卯之花看到自己行军多日之后满身尘土的样子。再三思考之后,虎彻勇音咬咬牙,走进小溪。清澈的溪水寒冷刺骨,虎彻勇音的身体几乎被冻得没了知觉。


第二天,虎彻勇音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地发着高烧。整个白天,她几乎站不起来,连加藤看了都于心不忍,主动送了些食物到行军帐篷里。


“没事,我没事。”虎彻勇音虚弱地摆着手,她只觉得自己每一根发丝都在隐隐作痛。


“什么没事啊,你要是能看到你自己的脸色就好了……”


“什么?我的脸色怎么了?”


“白里透红。”


“那不是很好吗?”


“我们行军这么久尘土飞杨的,结果你脸上盖着一层灰还能这么白,可见你已经苍白成什么样了啊。再加上发烧又一阵一阵地脸红,这怎么能说是很好呢?”


“这……”虎彻勇音心虚起来,她正好嗓子痒,咳嗽了两声。


“我不打扰你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幸亏赶上了大家安营驻扎的时间,可以多休息休息。否则要是这个状态有灭却师来袭,就很危险了。”


“谢谢你,加藤。”虎彻勇音真情实感地说完,小心翼翼拿捏着分寸,不断在心中替换语句,最终尝试着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那个,今晚卯之花队长就来了……”


“嗯,队里今天伙食肯定好。你放心,你要是起不来我给你端两盘好菜送来。”


这人怎么除了战斗之外尽想着吃。虎彻勇音的话头经这一岔,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往回圆了。她憋了半天,神情无比痛苦,最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受难一般挤出一个微笑。


“没事,我好多了,到晚上肯定能起来的,你就好好享受晚上的聚会就好。我是想说,卯之花队长要来的话,组内的纪律光靠清水组长一人恐怕比较累,你和所有人关系都好,到时候就多费心了。”


“明白了,虎彻副组长,那你好好休息。”


脚步的回声越来越远,虎彻勇音确认加藤已经离开之后,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攥起拳头捶了一下被褥撒气。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继续修养,但她日夜思慕的人离她正越来越近。想到这里,她无论怎么尝试缓和心情去休息,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她想和卯之花多说几句话,哪怕只远远地多站一会儿,她也会感到心满意足,会因为卯之花的美丽而心潮澎湃,又因为卯之花强大的存在而倍感安稳。


她索性起身,到外面早早等了起来。高烧下一阵一阵的不适令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寒颤。她于是找到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坐下,浑身发热的骨头仿佛已经烧透红了一样干涩枯脆。她静静地休息着,直到清水走过来。


“虎彻,你怎么不在里面休息?外面不需要你忙……”清水说。


“我知道,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觉得舒服些。”


清水狐疑地看了虎彻勇音半天,最后耸耸肩膀。“那好吧,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万一更重了就和我说一声,我找人联系四番队的人照顾你。”


“好,谢谢组长。”


“客气什么。”


清水摆摆手离开了。虎彻勇音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她计算着,卯之花一定是快到了,想到这里,她一面兴奋,另一面却有着一股仿佛感受到危险预兆似的不安,好像她一旦做错一点点事情,从此以后就将为卯之花所厌恶,永无翻身之日。她知道卯之花不会这样对她,卯之花绝不是那种一个不顺眼就将某人定性的人。但理性归理性,无由来的恐惧还是无时无刻笼罩着她。


夜幕降临,虎彻勇音打理好自己,坐在营地的角落,取暖照亮的篝火劈劈啪啪地爆裂,虎彻勇音听着队员嘴里一些粗俗的笑话,恍惚地感到十分茫然,夜晚蓝紫色的天空因为世界上一些遥远的距离而变得格外空旷,连吹过的微风也有些残忍了。


紧张了半天之后,听到卯之花已经到了的消息,虎彻勇音激动之余,内心却希望自己可以选择逃跑。她可以在战场上气势凌厉地紧逼敌人,此刻却无法做到哪怕是羞怯地远远望卯之花一眼。她的心飞速地搏动着,前胸在剧烈地起伏,她朝着众人聚集的方向走去了。


而下一秒,她却猛然回身,狼狈地逃跑了。因为她爱得太多,期盼得太多,而卯之花一个轻蔑的眼神便会击碎她的心。她走到营地边缘与森林交界处停下脚步。瘫坐下来,她闻到古老树木的香醇气息,她喜欢待在树林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股气味。另一部分原因是,在森林里她可以将自己隐藏起来,故而完全地做回自己。她喘着粗气,觉得呼吸愈发困难,干脆躺在地上,茫然地对着星空。


她忐忑不安地想:“为什么我就这样离开了呢?万一他们找不到我……不,不会,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找我的,他们今晚都够忙了。”


虎彻勇音迷迷糊糊地看着天空,看着空气中漂浮的细小颗粒,她忽然觉得自己正置身于流魂街。她恍惚了。


直到有人轻轻地摇晃她,她的思绪才回到原地,她惊讶地发现卯之花正在她面前,此时担忧地望着她。


“我肯定是出幻觉了。”虎彻勇音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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