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2天,贤者托金总算明白了,发生在小圣女身上的异样。
王城的的时候,作为教团内绝对权威之一,虽比不上大圣女那般威严,但在町·克拉耶丝身上,你也是能发觉到距离感的。
不同于阶级权势之类,流露在小圣女身上的,是源于灵魂深处的绝对距离感。
那种感觉,仿佛仿佛置身于虚空,被无尽的深渊给凝视着一样。
她的梳妆虽然唯美,她的音容虽然慈善,但不知为何,你就是想跪着。
神圣?庄严?
似是而非。
现在想来,大约所有人都只是本能地臣服于那灵魂的厚重而已。
并且衷心地祈求着,祈求她能赦免自己的罪孽。
但王城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生者与育者,如果说大圣女代表着母神的权威,小圣女开始所代表的,是女神的博爱。
被爱者与爱人者,重复的角色转生了数百年,终于在此世迎来了崩塌。
首先是大圣女,被爱者竟然触犯禁忌,爱上了自己的胞妹(姐),甚至试图终止转生的仪式。
但仪式最终还是进行了下去,小圣女(上任)通过自杀,强迫大圣女将其灵魂转移至圣婴体内,大约至此,矛盾已无可挽回了。
过分的执念,结果造成新的圣女教育失败,爱人者竟然产生了被爱的妄想,最终以“贤者刑场惨案”为契机,小圣女逃了出去。
两年的时间,她早不是当初的那个她。
爱人者开始变得有条件起来——唯有跪着,她才会愿意爱你。
圣人已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固执且正确的暴君。
明明无人渴望救赎,她也要强行“拯救”全世界。
看着自己手上的玄月之章,托金不自觉地笑了笑。
奴隶的证明,讽刺的是,竟然还真的帮到了自己。
轮回的记忆中,天秤宫的贤者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随后他做出了选择。
长久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不幸都是那恼人的天赋所带来的。
名唤“薄幸者”的能力,无意识地吸引着女人们为自己发狂,肆意摧毁着他人的人生。
所有他追求过的爱,最终都会变质成别样情感。
最开始是家里的女佣,紧接着是儿时玩伴,长大后家庭教师也未能幸免,最终竟蔓延至自己母亲。
贤者怕了,开始将自己锁了起来,拒绝与任何异性接触。
直到晋级为贤者,与大圣女相见,才解开了心头疑惑。
“薄幸者”,都是它的错啊!
奇怪的不是母亲她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罢了!
但在循环的回忆中,一切却被否决了。
尝试过改变以后,贤者总算明白了自己的罪。
天赋只是一种催化剂,真正摧毁她们人生,使她们发疯的,其实是自己逃避的态度。
只是被爱而已,再是畸形,也仅仅是被爱。
老师也好、母亲也好,当真感受不到发生在她们身上异端吗?
她们其实也一并恐慌着,恐慌着自身想法的可怕。
但自己抛弃了她们,自顾自地逃走了,并像见到怪物一样看着她们。
归根结底,是自己逼疯了她们啊。
罪孽一经察觉,瞬间便意识到其中的沉重。
所以,自己放弃了,放弃了挣扎的可能,任凭小圣女改变着自己的一切。
最终的结果,天赋也好、能力也好,一切都被剥夺至“全”的世界,自己只作为“一”而存活。
卸下能力的负担,自己从未如现在般随意轻松过。
自由的代价,则是感官上的不真实。
无罪的自己,真能称得上是自己吗?
没有愧疚感压身,身体仿佛活在梦中一样,举手投足尽是虚无。
丧失实感,殿下说,那是对过往的赎罪。
真相或许如此,只是自己,总觉得有什么阴霾缠在心头。
生活如果是一场梦境,那它迟早将迎来醒的那天。
人生三十余载,自己首次体验到绝望。
难以想象,自己竟有可能重回以前那种状态。
利用恐惧来操纵人心,随后施舍以无法拒绝的希望。
小圣女是真的变了啊,以前的她最痛恨的便是此类大圣女才会做的行径。
或者说,她其实是理解了,谎言对人类社会的必要性。
当然,她想做什么也好,怎么做也好,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在她的教团内,自己只是一个见证者,见证并记录着,以便能传导到大圣女耳内。
就像是战书一样。
信仰的战争,看来终究是躲腻了,打算正面宣泄自己的不满。
如果真是如此,木哈拉这边仅仅是个开始。
出乎托金意料的是,下一步行动,相隔竟还没有一天。
这天夜晚,太阳刚落下,圣女便召集来了幸存的所有教徒。
纯白的祭坛上,殿下身着素染的纱衣,银月沐洗之下仿佛世外的天人。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亮且富有磁性。
“晚上好,教团的诸君。
无需戒备,亦无需恐慌。
无需隐瞒仇恨,亦无需假装虔诚。
如很多人所知,人之国的圣女拥有看破人心的能力。
所以谎言在我面前毫无意义,也不是我想争取的。
我知道你们全部人所想,对我这个异族圣女,仇恨肯定是占据大头的吧?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如果不是她,我们根本无需遭受此等苦难!’
即使杀人者不是我,即使我已告诉你们真相,一定很多人是这般认为的吧?
仇恨也是对的,怀疑也是对的。
如果面临家人的死无动于衷,我的拯救也就失去价值了。
你们有足够的理由迁怒于我,因为是我主动站了出来,强行令你们生存下去。
并且强行使你们认罪,接受了自身何其丑陋的事实。
人种的歧视其实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以受害者视角重新审视过自身罪孽的你们,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吧?
人只要活着,有意或无意,总会伤害到他人。
穷凶恶极的往往只是少数。
对多数人而言,丑陋的并不是伤害本身,而是大家无意识地美化,试图淡忘等行为。
我不想举例,因为不想针对在座的某位。
但施暴者当真觉得自己无辜的情况,我见过实在太多太多了。
不见道德,没有公义,我们所处的,是个强者通吃所有,弱者习惯了妥协的世界。
不见不满,就真的没有不满吗?
别骗自己了。
最起码,对你们而言,经过了我的试炼,必然是认知到自己的罪的。
只是有罪,并不意味着错的就是你们。
不久前造访的那位死灵术士,其名为库隆·萨卡马奇。
没错,暗种的三贵族之一,萨卡马奇的族裔。
所以,为什么报复你们,事情还不明了吗?
我之所以只救了你们,正是因为如此。
血的债终需血偿。
说实话,你们的牺牲,与暗种的遭遇比不过杯水车薪。
但终究聊胜于无...”
讲到这里,台下的听众总算开始发出骚动。
台下的听众,尤以青少年为主,肉眼可见的愤懑起来。
最终愤怒地吼出了声。
“什么?你说我的家人们,就只因为这种理由,所以被人杀死的?”
对这意料之中的打断,町没有丝毫怨气,依旧平和地解释着。
“没错,就是这般微不足道。”
“ WDNMCH,你是傻逼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愤怒一经释放,便注定无法停止,男人这些天的压抑总算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又是他妈忏悔,又是他妈审判,讲的他妈冠冕堂皇,区区人之国的猴子,你算是什么东西啊?啊?
挎着张批脸真当自己是救世主,那把我阿妈阿妹也救下来啊?!!
还你妈的有罪,那帮黑皮垃圾的死,跟我有屁关系?
先祖犯下的错,干我有什么事?干我阿妈什么事?凭什么得牺牲她们来偿还啊?!!
还‘杯水车薪’,你的‘杯水车薪’,已经是我全部了好吗?!!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是别人!
既然这么喜欢装圣人,那你替我们牺牲不就好了吗?”
情绪越发激动,最后竟然当场哭了出来。
回想起发生在自身上的经历,在场的精灵族们无不感慨万千,哽咽不已。
贤者托金冷漠地看着在场的一切,期待着小圣女会给出怎样的回复。
但见町只随意走到前台,微笑地注视着面前痛哭之人,随后温柔地开口道。
“不可以哦,我怎么能替你们的罪牺牲,需要我死的,是在别的地方。
艾伦·提亚兹是吧?很好,你诚实地说出了自身的想法,你的恨很真实,我切实感受到了。
但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你母亲、妹妹的死或生,确实就只决定于我的一念之间。
而我的一念,甚至都没意识到她们的存在,就将她们划在了牺牲的一边。
公不公平?这当然不公平。
但不公平的并不是她们的死,而是你们的生。
你们本该平等地死去的,若非我一念之间,救了你的话。
所以,刀给你,追求平等的时候到了,就看你的选择了。”
说完小圣女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笔直地丢到男人面前。
而看着地上的刀,男人迷茫了。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颤巍巍地将匕首拾起,横放在自己腹上,试图终结掉自己的性命,但始终下不去手。
情绪再一次崩溃,于是挥舞着刀刃,冲着圣女吼道。
“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我的阿妈、阿妹从开始就不应该死!!!”
“确实是不该死呢。”
圣女平静地答道。
“如果魔兽袭来的那天,你没有见死不救,抛下她们独自逃离的话。”
回想起自身的罪孽,刻在手上的悬月之章突然亮了起来,男人也一并捂着头倒地,嘴中颤抖着喃喃自语。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抗拒现实,即使记忆中认了罪,回到现实后又是另一种反应,这也在町的预料之内。
他确实很爱他的妹妹、母亲,所以才会因此而痛苦。
可惜的是,他更爱的还是他自己。
可怜之人。
町收起最后的怜悯,随后无事般站起,继续面对着台下众人。
“很多人都跟他一样吧,嘴上不说,骨子却始终觉得,一切并非自己的错。
先祖杀的人,凭什么得报复在什么都没做过的自己身上?
说实话,我理解你们哦,如果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的话。
遗憾的是,理解归理解,我依旧会做出跟现在一样的选择。
无关对错,我所追求的,向来就只是血债血偿的公义。
对错过于主观了,说到底,除了女神,谁够资格裁定审判人性的标尺?
彼之错误,看在别的国家眼中,说不定反而是一种正确。
因为你是无辜的,所以就不能死。
所以那些曾经枉死的暗种们,他们又是有罪的吗?
凭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就那样死去了。
等轮到你们的时候,就又都不行了?
百年以来,你们之间,哪怕有一个人,试图过反思过本族的罪孽,补偿过暗种们吗?
你们对待黑种的态度,还需要我再次言明吗?
犯错的都是先祖,所以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这么喜欢诉诸对错,要不我让他们屠杀你们一遍,百年之后,你们再去谅解他们可好?
百年以前剥夺他人性命,百年以后,连他们愤怒的权力都想剥夺走。
所以才必须得流点血啊,如若不然,你们甚至连自身欠过债的事实都意识不到。
他们的血,与其说是为了先祖,更像是为麻木的你们而流。
如是,才有未来改变的可能。”
血债血偿,如果说町从银叔身上学到过什么,最为突出的便是对这句话的理解了。
以前的她,对于类似的报复主义也只觉得反感与低级。
莱薇屠杀王族的做法,时至今日,她仍接受不了。
但是相处久了,渐渐也能理解这种价值观必然存在的原因。
世界并不是依附对错而运行的,人的死也与对错无关。
甚至于公义,本质也仅是制约生者的手段。
认识到莱薇,见识过真正的人心之暗后,她已经彻底地想通了。
作为人之国的圣女,世界矛盾的核心,必将有很多人会因自己而死。
甚至于这具躯体,都是强占的不知哪位无辜的婴儿的。
背负着原罪出生,她其实比谁都更加堪当之名。
所以她必须得成为救世主,为了她自己,也为她的爱人。
如是的仇恨才仅仅是开始。
这既是惩罚,也是独属于她的救赎。
月光下,町的脸圣洁的就像真正的女神一样。
那份灵魂的厚重,直教人想双膝跪地。
面对她的指责,众人低下了头,纷纷回想起了自身在圣纹中之所见。
不能说完全接受,但抗拒的心明显在减弱。
——真是厉害啊,小圣女殿下。
看见自己的妻子也听得流下了泪,贤者尤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她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带领这个垃圾世界找到一条救赎之路。
只是自己,已经没有继续被救赎的必要了。
抚摸着手上的圣痕,贤者抬头望向空中的月亮,也是时候了,这次聚会的主题。
刚好此时,演讲正提到今天最核心的内容。
“大家的罪,我想你们是明白了。但是罪魁祸首,你们的王,他却毫无知晓呢。”
町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
“我所追求的,是最为平等的救赎,所以说,你们觉得我该不该去王都找他一趟呢?”
无需回答的问句,刹那间,众人再度回想起了,面前这位圣女刚降临时的恐惧。
“其实也没得选啦,毕竟不久前,他自己已派人主动找上了我们。我并非喜好杀戮之人,但是新债旧账,也是时候向他算一算了。”
话音刚落,莱薇与市刚好带着缩水后的神子走了上来。
圣女抱住神子,表情和蔼地问道。
“梅啊,马上我们将要去找你父亲了,你觉得我们怎么对待他才合适啊?”
黑精灵的少女歪着头,思绪了一会儿,最后声音哽咽了下。
从未思考过这样的事,回答起来却没丝毫的迷茫。
“我希望父亲,死之前能像母亲那般哀嚎...”
“好孩子,还记得妈妈死前的遗言呢。”
町微笑着摸了摸梅的头,随后转身面向众生。
“那么你们呢,面对那位灾难的源头,祸害你们至如此境地的王,你们又有什么想‘报答’他的吗?”
恐惧,疑惑,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贤者托金惊讶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原来如此,这才是今日集会的重点啊。
通过绝对的暴力植入恐惧,通过精神的控制否定着他们的自我,情绪已压抑至极点,最后的步骤,是引导他们宣泄了。
而小圣女殿下的选择,是转嫁仇恨。
决定性的妙招啊,把光之王作立为所谓原罪的核心。
众人之所以暂时性地迷惑,脑回路无外乎如下。
——原来我们还可以恨他的啊。
——对啊,错的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无人性的王啊!!!
更为内在的,则是常人的报复心理。
——无罪的自己,都付出了这般代价,罪魁祸首,一定得失去更多才行!!!
如是的想法一经扎根,瞬间便将爆发。
出乎贤者意料的是,最先附和圣女提问的,竟然自己的妻子安吉拉。
只见她早已哭地泪流满襟,声嘶力竭地高喊着:“杀了他!!!杀了那个罪人!!!”
一经有人开头,群情顿时激昂起来,咒骂声不绝于耳。
“烧死他,烧死那个混蛋!!!”
“只杀他一个怎么足够,我妻子和孩子可是都死了啊!!!”
“还有王城的人!!凭什么享福的是他们,受苦的却是我们?!!!!”
刹那间,人之国的贤者当真明白了,而今小圣女的恐怖。
她的话,或许真可以与大圣女一较高下。
毕竟面对如此暴动,她仍可以笑得出来。
“嗯,大家的希望,我切实地收到了。没问题的,我一定会尽可能地满足你们。”
几句话,便将所有人绑架为了自己的共犯。
并且无意识间,所有人都认可了她肆意制裁他人的权威。
恐怖啊,当真叫人感到恐怖。
仅是那近乎开挂般的实力也就算了。
2年多的时间,连心智都可以成长到这种地步的吗?
白银那家伙,平素指导她们的时候,到底进行的是怎样的教育啊。
第一次,托金为自身选择在他们对立面而感到后怕。
幸运的是,如是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演讲完毕,小圣女将梅抱在怀中,温柔地看向自己捏造出来的孩子。
“那么,回去吧,去见见你的父亲。”
随后月光穿破云层,笔直地落在圣坛。
沐浴在银白色的光中,圣女也向众人发出了最后的别辞。
“那么,我马上就要走啦。
如开始所说,我所追求的,是最平等的信仰。
所以现在,选择的权力,现在交给你们。
你们身上的纹章,三个时辰后便将自然消去。
相信我的,可以来光之都找我,正式成为我的信徒。
不信的,一切随你们自由。
我所希望缔造的,是一个无罪且平等的世界。
我不祈求从根源上断绝邪恶,但至少犯了罪后,每个人都可得到相应救赎。
我的拯救确实自以为是,但最起码,也能给世人多一些选择。
不同于其它的上位者们,我对你们,除了对善的敬畏心外,没有其它任何的要求。
白昼之所在,必将由月光再次笼罩。
所以,诸君,王城见啦。”
随后化身为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贤者托金望着面前空荡荡的祭坛,抚摸着手上的残月之影,一切如梦幻一样。
所以,自己也自由了?
呆滞了数分钟,贤者才意识到当前的事实。
难以言喻的解脱感汹涌而出,意外的却又感到一丝空虚。
不论如何,自己都已经得到解放了。
回头望向四周的信徒们,似乎也是同样的虚妄。
习惯了被人引领着前进,自由竟然如此的痛苦。
一时之间,就连贤者都差点陷入了斯德哥尔摩症的结当中。
好在他的心中,仍有更为坚定的存在。
不在乎他本人的意志,立场所在,该如何选择从开始便无比确定。
于是拉住妻子的手,平静地问道。
“安吉,你是想去光之都,还是跟我回人之国。”
对于女人而言,其实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傻瓜,当然跟你回去啊。”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顺从自己的意愿而生活的,奴隶出身的黑精灵对此再清楚不过。
内心深处,她确实被圣女的理想给打动。
但理想什么的,对她而言,早就无关紧要了。
当然,看在另一位祭司眼中,又是一回事。
前冒险者公会分会长,托马斯·希捷借机向贤者夫妇走近,托金本能地将妻子护在身后。
托马斯高举双手,立马表明自己并无敌意。
只见他语气懊恼地忏悔着。
“别紧张,我是来向你们道歉的,听了主上的话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对对安吉曾造成过多大的伤害。”
言辞真切,但在托金看来,如是的忏悔除了让加害者内心好受些,其他毫无意义可言。
并且,托马斯这个家伙,自己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
对安吉而言,一切就简单多了,至少人生经历看来,会长家的日子反而是她较为轻松的时刻。
于是上前劝解道:“也没什么好道歉,多亏了会长您,我才有如今这般生活...我从未恨过您,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真实的套话,托金上前打断道。
“...但教团的事,就另当别论。我跟安吉已经商量好了,不会随你们而去。”
出乎意料的,托马斯脸上异常的平静。
“嗯。主上也说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天亮后就走吧。”托金补充道,“并且精灵龙的魂魄,我也将一并带回去,小圣女殿下已经向我承诺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再挽留了。”
平静,平静仿佛没有丝毫的情感。
在托马斯身上,托金总能感觉到一丝异样,具体的却又说不出来。
不过一切都与他无关,再过不久,自己便与他们毫无瓜葛。
就在托金如是以为,转身离开之际,托马斯却又突然叫停了他。
“慢着,贤者阁下,有些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含糊的话语,托金直接断道:“有什么就直说。”
“也没什么。”
少见的,托马斯脸上竟露出惬意的笑容。
“只是回乡之路,征程遥远,贤者阁下一定要小心安全啊。”
奇怪的话,但托金并未理会,毕竟不久后手上的纹章即会消失,取回月曜的能力后,除了极个别的存在,世上少有人能与他匹敌。
“这样啊,谢谢关心,那么真正的告辞了。”
搂着自己的妻子,贤者头也不回的离开,望着离去的背景,托马斯脸上的表情复杂了起来。
末了仍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惜啊,这样的人才,竟然就这样走了。”
随后面向其它信徒。
自由的选择么,主上还是太过天真。
可惜选择本身,压根就毫无自由可言。
所以有些事,必须得自己替她做才行了。
云层之上,传送的极光内,对于町的表演,莱薇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町,你是认真的吗,任由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圣女怀抱着神子,笑得无比随意。
“没办法,你不是嫌他们碍事,这样就可以了。”
市在一旁打着圆场:“其实这样也挺好,而且说不准到时候会来多少人...”
“都会来的哦,他们一定都会来。”
不知为何,町回的尤为自信。
“被饲养过的狗,一辈子都做不回狼的,我对大家的本质有信心。”
人若非天性倾向于堕落,就没有被拯救的必要了。
町信仰善良,但并不认为人是会自主变得善良的,这才是整套救世主游戏的关键。
对于自家爱人这一套处世哲学,莱薇不予置评,只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随后笑道。
“也不在乎多少吧,反正到最后,能活下来的才是值得被拯救的人。”
这个世界过于黑暗了,确实需要光让它变得更混沌一些。
混沌所在,才是自己容身之所。
讲的再怎么多,反正都只是杀人。
只是有些人的死,并不需要自己出手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