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刀光剑影，血痕重重。
青年侠客体魄强健却不愿伤人，即使身上中了两剑，仍是难分伯仲。
11
芩芩轻拍红烛的脊背安抚。
“您缓缓。”
红烛感到五脏六腑都绞痛在一起，腹部隐隐的疼痛。
“但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芩芩继续说道。
她们对视。
红烛的瞳孔中倒影出一颗枝叶凋零的大树。定眼仔细看，寒冬腊月里枝头竟盛开出一朵花。
此树何树？此花何花？
无人知晓。
千里冰封，皑皑白雪之上唯见一抹红。
“一晃百年，天地融合变幻，若不是受到感召，我本不会再醒来……”
下意识屏住呼吸，红烛听芩芩娓娓道来。
12
咣当——弑逆落地。
老剑客因为肚子被打中好几拳，晚饭全都给吐出来了。
“小子……莫要嚣张…… 呸！”他被逼至墙角。
咚——咚——咚——
下一秒夜半钟声响起，子时已至。
刹——只是一瞬。
没有闪躲。
“剑客怎会只带一把剑！。”
一剑穿心，战局扭转。
闷哼一声。
只见青年人痛苦倒地，双手死死地捂住腹部而非中剑的胸口，一脸狰狞。
胜之不武。
他拾起宝剑，无奈摇头，痛惜打的不过瘾。
他没想杀他。
可未待到站稳，他便惊诧于自己已身处一片火海之中，无处可逃。
他听见连绵不断的呻吟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搅拌在一起。
发生了什么？
找不到活人，周边都是些倒地不醒的酒鬼。
他用力拉扯摇晃，发现大多数人甚至已经没气了。
腹部灼烧疼痛，低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也烧了起来。
虚惊一场。
回头，他意图找寻方才被自己杀死的年轻人，或者是哪怕一个熟悉的面孔。寻不到。所见之处都漫溢着色白而浓厚的烟雾。
左顾右盼，他只看见张牙舞爪的火舌在酒池中扑腾跳跃，蓝色的火浪阵阵翻涌澎湃。
一不做二不休。
他找不到人，却寻到了方向。
有火苗在他心尖摇摆，他斩下一小撮灰色头发，系在剑柄上。
活着从这离开已是不可能。
于是手中剑不是杀人利器，而是他一生信念；眼中火没有将他逼至绝路，而是助他炼成铮铮铁骨。
手持着剑，眼盯着火，口中一直嘟囔着重复的话。
“淬火……淬火”。
他的脑海被一段几十年前的回忆占据。
他做过医者，看过的藏书典籍不下百本，能识千百种草木虫蛇。
好几次，甚至把下到鬼门关里的病人都拉回来。
可又如何呢？
他千方百计救下的人还不是被一剑刺死。在乱刀下，甚至连个全尸都不剩。
杀人的是谁呢？
是他父亲。
被杀的是谁呢？
是他的好知己。
因何被杀？
因何被杀……
他记不清最初拿起剑的原因了。
但他记得「他」。
嫉恶如仇、壮志凌云。
却偏偏意气用事，冲动好斗，没有哪天回来是不带血的。
原本，为了遍寻天下医书才结伴同行，后来，为了能与他同行才寻遍天下医书。
他也怀念那段四海为家的日子，所以至今都在一个人流浪。
说起来那人短命也并不奇怪。
毕竟这样的家伙生来就是一团火，不知哪天就熄灭了。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这火怎么把他也烧得滚烫。
往事随风而去。
但他要留下火种。
弑逆，是你。也是他们。
于是他向燃烧的酒池走去，不快不慢，鞋子、麻衣不知何时也烧起来了。
火光烛天，一切都是那么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锅炉火旺，利剑将成。
只是差……差了点他的痕迹。
他惜剑，从未凿刻过任何符号印记。
于是，壮士断腕，热血淬剑。
他又遗憾，不能亲手斩尽世间罪孽。
矛盾交织。
可此一生，行一事，铸一剑。
岂不足矣？
13
“此事难言，我只同你讲过。”
久久未能缓过神来，这感受说不清也道不明。
“芩芩——”
红烛口中呢喃她的名字，本该思绪渐远，可疼痛却愈演愈烈，
“我不是你。没资格自作主张做什么……”
她想用衣袖悄悄擦去嘴角的血，却发觉怎么也擦不净。
“回首朦胧，渺若烟云，这事是子虚乌有也不一定；时乖运蹇，一梦百年，醒来已是太迟。”
芩芩看向红烛，意味深长。
“尘埃落定，何必言说呢。”
红烛发现芩芩的鼻尖也有一颗痣，在闪烁的月色下时浓时淡。
她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把芩芩揽进怀里，抱住了，她心底难过身体也疼得厉害。
“你甘心吗？”
红烛发问，如同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没有回答。
芩芩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她发现红烛眼中的光不太正常。
可是红烛不甘心。
曾经也许会选择放弃，但现在她绝对咽不下抱憾终身的苦。
所以她才要来这，红烛想她，朝思暮想着见她一面。
哪怕一次也好，不是原地等候而是与君同行。
芩芩想摸摸红烛的额头，却又立刻缩了回去，她惊觉自己的右手太过冰凉。
于是她们眼对着眼，额头相贴着。
“你的心跳得太快了……”芩芩话没说完。
事发突然。
她忽然就从红烛的怀抱里飘起，身体渐渐变成半透明的光柱。
红烛看见她抓空的五指握紧又伸开。
她担心芩芩，自己却踉跄倒地，下巴也被石头磕破了好一块。
海市蜃楼般在空中悬浮，芩芩看着一束穿透身体的光束，若有所思。
如梦初醒。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镜中花水中月，有些花朵只绽放一瞬间。
“我非我，你非你，她非她。”
芩芩说着，余光不禁瞥到马房墙外。
心中一紧，一眼望去硕大的咸阳宫半数已被烈火吞噬。
“着火了！”
芩芩低头想告诉红烛，却发觉她已不省人事，身旁是一滩血。
芩芩冷静地查看她的状况，她眼中的世界如同树根般交缠的网。
而眼前人俨然已经……没有气息了。
呆滞在原地，她看见红烛鼻尖的痣消失，眉眼一点一点变成了殿中公主的样子……
来不及陷入两难境地，一切便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她慌了，因为无法想象那个人知道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