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于130年前,作为前任光之王的次子,出生就毫无自由可言。
没办法,精灵国地处莉莉兰德北部,分别与人、兽、鬼三国接壤,可谓天然不得安宁。
外部环境混乱就算,国内又分光与暗两股势力,其中暗之族裔因为有“神谕”加持,对光精灵完全是碾压级优势。当时的情况,就连光族内部都有不少人坚信,自身是女神的败笔,暗精灵才是正统的精灵族。
没办法,对半开的领地,最终却被对方逼至与鬼之国边境交界的角落,任谁都会怀疑自身信仰的真实性。
出乎光族预料的是,暗之族裔并未对其赶尽杀绝,反而像是有意圈养一般将他们束缚在最后的领地,时不时还会投放些物资。
当然,一切并非怀柔,更不是出自暗族的好心,而是巫女的神谕早早有云,光与暗本是一体的,光明散落之时,即是暗消亡的时刻。
别扭的关系,总之满足对方的最低生存条件就行,暗族的长老最终如是决定,祸根也因此产生。
对光族而言,耻辱莫不如是,你就是直接杀了他们都比现在这样子强。
但是对方神谕在身,怎样的反抗都会被女神的箴言提前预知,渐渐的,光族也麻木了。
仇恨无意义,反抗也没有意义,大约自己的生,只是作为暗族的陪衬。
女神芙蕾雅,也渐向女神莉莉丝转变。
毕竟抛弃自己的神明,还不如人族的女神信仰的亲切些。
变数出现在鬼之国侵入以后。
精灵历157年,鬼之国军队毫无征兆地大举向精灵国西部进发,光族的领地首当其冲的被沦陷。
精灵历157年,时任光之王作为俘虏被压送至时任鬼母水蜘蛛面前,被迫签订投诚协议,二皇子作为质子留在了鬼国。
精灵历158年,暗族的女巫在时任勇者,贤王阿沙琪龙的帮助下击退鬼国敌军,重新收回了失地。
精灵历159年,光之王在精灵国的战后审判中以叛国罪被判处死刑,光族全员也被暗族一并所耻笑着。
同年,光族大皇子因病逝世,二皇子被鬼族放还继承王位,史称亚美利加二世。
再然后,就是暗族的惨剧了。
精灵历167年,贤王阿沙琪龙因迷尖兽王他妈被时任兽王杀害,鬼之国再度向精灵国发起总攻。
同年,刚上任的光之王借着神谕的真空期邀请暗族的长老、神官们共商对策,随后将他们杀害。
精灵历169年,精灵国沦陷,暗之都被鬼国军队洗劫一空,无数秘术至此失传。
同年,借由精灵国的秘法,兽之国奇袭鬼之国北部,鬼之国遭受重创,精灵国趁机收回失地。
同年,精灵国借由秘密开发出的星城结界,彻底与外界隔绝。
同年,光之王开始展开对全体雄性暗族的追杀。
精灵历197年,光之王宣布暗族绝种,雌性暗族所生下的混血后代统一被称为黑种。
再往后,就是我们现在的故事了。
无趣的历史,令人的好奇的是,光与暗不是说好一体的吗?为什么暗族不能族灭光族,光族却可对暗族大肆屠杀?
还有光之王的反叛,神谕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
贤王的死真的只是偶然?
兽王与光之王之间,又是什么时候勾结上的?
一切的真相均随十多年前暗族女巫的死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遗留下来的,唯有那临死之前的恨意。
——神啊,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但唯有那欺骗我之人,希望他死前能像我这般痛苦并哀嚎着。
女人的话神听没听到不大好讲,但町确实是听到了,透过梅出生时的记忆。
于是神罚来了。
打从数月以前,死亡的预言降临开始,光之王便一直处于无形的恐惧之中。
二皇子的死更是将恐惧直接搬到了台面上来。
当天夜里,久违的他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他重新回到了少年时代,随后目睹着自己的父亲,如何在自己族人的唾弃下,最终被吊死在处刑台上。
没有恨意,没有难过,他只觉得所有人都无比的愚蠢。
人们因同胞的死欢呼雀跃着,就是鬼之国退兵的时候,都不见他们如此高兴过。
精灵族已经彻底没救了,无论光还是暗。
所以与鬼之国商谈入侵之事时,光之王的请求只有一个。
——放肆的杀戮吧,最好能杀光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
但重点他却没说——然后借由对你们的恨意,我族将迎来完全的重生。
恶梦的最后,他成为了王,立于百万枯骨之上。
遗憾的是爬到顶峰后这才发现,自己肉身早已腐烂,早已成了枯骨的一员。
内心里,更深层次的恐惧开始外露。
白骨颤巍巍地抬起头,红月的夜空下,所见的是女神那张充满仁慈的脸。
刹那间,王总算明白了,自己恨意的根源。
白骨艰难地站起,奋力地向着天上月亮怒嚎着。
但当真愤怒了,王才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差点忘了,面对神明,自己向来只有聆听的份。
白骨之塔累积得再高,天终究仍是遥不可及。
并且只要她想,塔顷刻就将倾塌。
神谕与其说预言,其实更像是一种诅咒。
崩塌的白骨之下,王回忆起了自己儿时的疑惑。
——父皇啊,为什么我们就得承受这种屈辱?对女神而言,我们究竟算是什么?
百年之前没有答案,百年以后,光之王仍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什么,反正都很微不足道就是了。
梦醒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王躺在床上,久久不愿起身。
死亡从未如此真实了,与那位大人为敌,刹那间,自己竟动了放弃抵抗的念头。
但父亲的死状浮现在他眼前,动摇之心顷刻烟消云散。
——这是朕的城,这是朕的国,谁都不能将它从朕手上夺走。
仿佛宣誓一般,光之王在心中再次默念道。
随后披上铠甲,取出封藏已久的王之剑。
星城处传来的报道,不明物体正向王都飞速前进,半分钟后即将到达王城。
即使被结界所笼罩,但王有预感,没什么能够阻止那东西的到来。
于是集结了光之都所有战力严阵以待,一场护国之战即将迸发。
为光所笼罩,即使深夜王都也依旧灯火通明。
而光壁之上,逐渐出现一个墨点。
并且如同彗星一般,墨点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团黑色的焰火,径直向光之壁袭来。
冲撞,然后破碎。
光壁散开之时,整个王都能感觉到震动。
光之王调整好架势,随后当即下令,魔术班发射光炮。
数百名宫廷魔术师一起吟唱咒语,直径数百米的法阵发出刺眼的红光,直径向黑火出喷射。
并且不加停歇,第二炮,第三炮等等接连发射,不一会漫天解释魔素消散后的彩虹色弧光。
但是没用,黑火宛如无穷的深渊,放肆地燃烧着一切。
最后如陨石般坠地,降落至王的跟前。
恭候已久的士兵纷纷上前,将不速之客们团团包围住。
偌大的光之广场,此时满是人海,从未像现在这般热闹过。
热闹,同时又静的可怕。
焰火散去,少女们安然地从黑暗中走出,经历虽多,面前的阵仗却还是第一次见。
“约5万人,附近的战力应该全集结过来了,准备的还挺充分。”
粗略望了望周围的阵势,莱薇平静且理性的分析着。
“正面闯入是这样的。”
町怀抱着娇小的神子,观察着周围的众人。
“所有人都很优秀啊,不愧是王都的守卫。”
市背靠着其余两人,是兽人独有的野性视线警告着众精灵们不要轻举妄动白白送死。
看在光之王眼中,就有些想笑了。
女神所指派的,来取孤性命的预言之人,竟然是这么一群小姑娘们?
最后看向町怀中的神子,那个孩子,总觉得有些熟悉。
神子也一眼发现了他。
往昔被折磨的记忆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梅近本能地颤抖着,甚至感觉呼吸困难。
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町顺着梅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光之王的所在。
“原来如此,你就是亚美利加王吧,梅的父...”
刚上前一步发出疑问,光之王当即挥手示意,数万支箭矢一并齐发。
漫天的箭雨宛如洪水一般黑压压地从天而落,范围之大倾覆到了整个广场,丝毫不考虑误伤到同伴的可能。
这待客之道,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啊...
町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一挥手,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黑云般的箭雨瞬间在空中停滞,随后缓慢平行地落地。
被面前的景象震慑住,光之王给看呆了眼。
并且使用魔法时,那个女人额头上的纹章,毫无疑问,她是小圣女无疑了。
原来如此,“吾身的教悔”,女神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联想起几个月前灿烂镇那边的惨案,所谓的预言,光之王总算是知晓了。
恐惧再次蔓延至心头,身体更是率先抗拒起现实。
只见他颤抖地拿起剑,声嘶力竭地高喊着:“诛杀恶贼者赏金千万,所有人都给朕上啊!!!”
体态之滑稽,令一旁的第一皇女感觉无比的陌生。
但王终究是王,一声令下,众将士齐声响应,纷纷掏出剑戟,一并向莱薇等人所在处逼去。
“没办法了啊。”
莱薇摇了摇头,随后拔出了夜之刃,结果却被町伸手拦住。
只见她放下了神子,温柔地看着莱薇说道。
“不用你出手,这里交给我就行。”
莱薇本想反驳,但看穿了她内心所想,于是将刀重新收回了鞘中。
“我是无所谓啦,但你想好怎么跟银叔解释了么?”
看出了俩人间的矛盾,市上前劝解道:“要不让我来吧,反正大家都不会怪我....”
町却一口回绝了:“不用,这是我个人想做的事,所以交给我自己就行。”
于是挺身而出,直面着精灵国的大军。
“杀!!!!”
伴随第一皇女下令冲锋前的最后刹那,偌大的魔力在须臾之间彻底地爆发。
绝望。
如同亲临核弹炸裂的现场,皇女感受到了一股被深渊彻底吞没般的窒息。
肢体动弹不得,全身汗如雨注。
大脑如同宕机了一样,意识间写满了“死”字。
——魔王...不,那是魔神啊。
身体回忆起最原始的弱肉强食法则,等到意识回归之时,自己已然跪在了地上。
那是弱小对于强者最为本能的屈服,无需言语,无需思考。
上至飞禽,下至走兽,精灵国内所有察觉到这股存在的生物,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顶礼膜拜,其中以前信徒们最为真诚。
魔力的激荡甚至传达到了人之国的彼岸,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正在完成最后一次分娩的大圣女直接泪如雨下。
——町,我的町啊...
而鬼之国与灵之国边境,两位贤者同样察觉到了这股异样。
——这个魔力,是小町吗?想不到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会是她啊。
——还好,不是市,说明她们并没遇到真的危险。
——真是群叫人不省心的姑娘,果然回来是正确的。
——还是晚了,如此规模的解放,怕是全世界都感应到了,得加快行程了。
画面再次切转至精灵国。
被圣女的魔力给威慑到,广场上全体士兵伏身到地,皆不能起,只有少数魔力强些的人还能勉强抬头。
无声地路过昏迷的众人,圣女走至光之王的跟前,此时的他已经双膝跪地,彻底的妥协了。
“罪人亚美利加·密弥尔·盖恩斯,你可愿忏悔自身的罪孽?”
如同真的女神一般,町高声审判着。
被审判者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嗯,我承认所有的罪行,杀了我吧。”
町温柔地笑道:“只是杀可不行,这不符合想你死的人的期望。”
于是唤过神子:“梅啊,过来,看看你的父亲。”
小女生颤巍巍地跑了过来,害怕地抱住了圣女的脚。
“梅?是这样啊。”
听见那人的名字,光之王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是自己原先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儿。
体型外貌变化的过大,如今的模样,竟与她母亲小时候有些相似。
明白了,自己会受此天谴的原因。
光之王随后放声大笑起来,拔剑刺向自己心脏,喷出来的血洒了梅一脸。
被血渍染红,神子的脸由恐惧变为了惊恐。
而町依旧保持着她淡定的神情。
彻底断气之前,光之王大声嘲讽着。
“哈哈哈,那个贱人的诅咒,岂能让她得逞?
我这辈子做过唯一正确的事,就是将暗种的垃圾们给杀干净了。
梅啊,我的女儿,流着我跟那个婊子的血,永远地活下去吧。
永远别忘了,你的存在,就是我征服过的证明!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便永久地死去。
无聊的荒唐剧,圣女蹲下,小心擦拭着梅脸上的血渍,女孩脸上却没展露出任何表情。
身体似乎还在发抖,愤怒,还是在怕?
无论哪种,都不是自己设置给她的情感。
新的人格已经发芽,尽管不太好受,对她而言总归是件好事。
于是细心安慰道。
“没事的,身上的血根本说明不了任何,至于你的存在,反而只会证明他的失败,要说为什么的话...”
町转身看向莱薇,人族的少女收到会意,直接跳上前方高楼,俯瞰着众生。
多数人都昏迷了,但勉强清醒着的也未在少数,尤其是自己需要对话的主角们。
最重要的是,之前爆发的魔力,已吸引了全城居民的注意,尚且清醒的人全都向高山广场处张望着。
于是模仿起吟唱诗人的唱调,莱薇刻意扩声宣读道。
“精灵国的众人啊,你们有福了。
小圣女町·克拉耶丝大人带着福音莅临此地。
将你们解脱自恶王的魔掌之中。
那位圣女来自西南方的人国。
承载着世间所有被遗忘的信仰而生。
如同道德家们所批判的那样,
这世界堕落得太久远了。
众生啊,你们上次祷告是什么时候?
有多久,这世界已无勇者降临了?
我们所处的,是被女神抛弃的时代。
为贪婪与傲慢遮蔽双眼,因自私与仇恨而变得麻木不仁。
细想一下,在你们的王身上,你可能看见一点谦逊或仁慈?
所以才会被抛弃啊,领土被他国侵占,有识之士被束缚在王城以内停滞不前。
欺凌着同胞以为欢乐,仿佛有人比自己更低贱就可以满足一样。
但是,这真是你们想要的生活吗?
这真是属于精灵族的光荣?
曾经的你们也是莉莉丝,那位光之女神的子民。
作为七族中魔力的象征,何以堕落至今日情形?
你们的骄傲是虽被外族欺压,但家里仍有多少黑种奴隶?
原谅我不好意思的笑了,因为看在人国出身的我眼中,一切正是如此滑稽可言。
好消息是,你们虽将女神遗弃,神却始终都未忘记过你们。
人国圣女,町·克拉耶丝莅临此处便是象征。
忘却那些强权洗脑下所宣扬的忠诚吧,圣女将带来的,是真正属于你们的光荣!
无关人之国或是精灵国,那是真正属于信仰者的荣光。
冥顽如你们的王,都可在死前认清自己的罪孽。
所以高呼吧,高呼着救世主总算降临于此。
记住她的名字,町·克拉耶丝,光明的圣女,女神的二身。
她是寒冬之火,幽冥之阳。
无论身处怎样的罪中,信仰者都将得到救赎。
永世之光,终将普照众生。”
滑稽又饱含情感唱腔,听得市当场傻眼,町在下方更是气得脸都黑了。
莱薇却满脸得意地跳了下来。
“怎么样?我还挺有艺术家天赋的吧。”
“你去死吧!”
圣女嗔骂道,随后转身向意识清醒的王族边走去。
自己只是叫她去向众人表达一下自身的存在,谁想那混蛋竟做得如此浮夸。
町不由得担心起来,希望别引起反效果了。
走至大皇女多缇雅的身边,果然,被对面记恨了。
“杀害了我们王就算,竟然还像小丑一样侮辱着他,你们这些恶人,早晚将迎来面临制裁的一天!”
恨意虽然强烈,下半身却已吓得失禁,只能无力地爬在地上,看来自己选择一开始便解放魔力果然是正确的。
如同在龙面前,狗只会乖乖等死一样,乖乖的,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只见町温柔地笑道。
“精灵国第一皇女,多缇雅·辛西娅·盖恩斯,说的不对哦。你的父皇并非由我所杀,而是认清自身的罪孽后,他选择自杀的,你该亲眼见到的才对。”
“狡辩!”皇女大声地控诉,“若非你们突然到临,他岂会如此狼狈地死去?”
“会死的哦,预言不是已经标示了嘛。”
町平静地回道。
“万物皆存在定数,这是女神创造我们之时所订下来的法则,你们的王过分亵渎神灵了,竟然试图改变甚至躲避预言,就像曾经的暗族那样。暗族的人过分沉溺于利用神谕以规避风险,所以他们灭亡了,这回不过轮到你们了。”
“这是什么屁话?”
皇女大声抗议着。
“提示了风险却不准人改变,那神谕对众生而言还有什么用?”
町笑了笑,直接反问起来。
“那么,谁告诉你的,神谕是为了造福众生而存在的呢?”
奇怪的问题,结果叫皇女直接哑口无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町继续温柔地说了下去。
“回答不上来吧?这不怪你,‘神是爱人的’可谓我们信仰中最大的谎言,就算是在人之国也仅有少数人能意识到这点。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被神所遗弃,被刻意制造纷争的残酷世界。
神并不爱我们,就像她从未亲身展现过任何奇迹,只会差使勇者奴役所有人一样。
对神而言,我们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棋子啊,为了维系名唤世界的棋局。
其中某些棋子确实可能得到她的偏爱,如我这样,被授予了小圣女之名,永生等十大天赋。
但那些天赋,并不是出自单纯奖励的存在,更为主要的,还是一种束缚啊。
束缚着我扮演着某种角色,以达到她控制所有人的目的。
至于神谕的赏赐,某种意义上,也是同一种东西。”
大逆不道的话语竟从小圣女的嘴中说出,皇女听得一脸震惊,町的脸色却无丝毫的波动,仿佛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一样。
于是谈话仍在继续。
“我们所处的世界,存在先天与后天的两种天赋。
先天的天赋寄宿在我们的灵魂之中,只可觉醒或遗忘,无法学习或转移。
后天的天赋则是由女神所创造,寄宿于职业或血脉之中,甚至可随使用者的意志进行二次的创造。
所以,你们所谓的神谕,你觉得属于哪一种呢?
看上去再怎么冠冕堂皇,终究只是和‘剑术之类的’一样,被女神捏造出来的廉价品啊。
神圣不可侵犯?说到底是只不过限定的条件苛刻些罢了。
女神赏赐给你们的,独有的恩宠?
别发笑了,对那位大人而言,你们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此时此刻,它能被吸收至我体内便是证明。
一时兴起或者随手赐予的,我们对于女神而言,便是如此不值一提的存在。
正因不值一提,所以忤逆才是难以容忍的。
精灵国的皇女啊,现在你明白你父皇为何自杀,我至此的原因了吗?”
和平的提问,问的却是皇女内心最难以接受的内容。
被圣女的话所震惊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满心诧异,默不能语。
莱薇无声地观察着所有人动摇,不自觉感慨着——所谓人心,还真是不一般的脆弱。
而对大家的沉默,町还是挺满意的,于是再次提高了音量。
“但是不要紧的,逆神者已死,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救赎时刻。
对女神而言,我们或许真的无关紧要。
但对我们而言,她却是我们唯一的母亲。
不被爱并不能成为我们不爱她的理由。
应该说正因如此,我们反而要爱她爱得更深些。
并且是直面她本尊的,真正的大爱。
这个世界,太多神的假代言者了。
像我姐姐那样,永生的岁月催生出名为傲慢的堕落,
她竟真觉得自己是天之下的女神。
光明教会已经毫无纯粹的信仰可言。
正是参悟了这个道理,我才决定从人之国逃出。
并且花费了2年时间,总算找出了这条救赎之道。
如同所谓光明的反面,吾名为永暗之夜。
正因这世界黑得可怕,所有人的内心才无不敬畏着光明。
以女神之名义,我,圣女町·克拉耶丝,在此判处尔之国死刑。
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神国的诞生。
羔羊们啊,你们有福了,以女神的名义,我赦免你们一切的罪孽。
随后跪拜吧,跪倒在真正的信仰之前。”
如同劝导,实际更像是威胁一样。
亲身体验过对方那深不见底,宛如魔神再世般的魔力,摆在王都众人面前的,其实压根没第二种选择。
于是所有人都颤巍巍地爬起,随后又面向町膜拜,就连那位满身愤懑的皇女也不例外。
表面上的臣服,但已经够了,作为开始的话。
望着面前万人顶礼的盛况,不知为何,市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莱薇倒无所表示,只事不关己地抱手靠在墙壁上,默默欣赏着自己爱人的表演。
只见町再次抱起神子,温柔地看向女孩的眼睛。
“梅啊,你还恨你父亲吗?”
女孩没有回答,明显还未从之前的剧变中恢复过来。
但圣女提问,从不需要他人主动提供答案。
于是主动安慰着她。
“可怜的孩子,双亲都在自己眼前离去,并且都憎恨着自己。
但不要紧,我是爱着你的。
何必苦恼呢?如你父亲期待的那般一脸败相。
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既然愤怒着,就肆意地报复出来吧。
母亲期待你生活在地狱,父亲更意图将你束缚在整个国家。
毁掉他们吧,毁掉诅咒你的一切。
梅·辛西娅·盖恩斯,以女神的名义,我授命你为神国第一任王。
以你父亲相同的身份,颠覆起他的一切。
所以,说出来吧,精灵族的王啊,你所追求的是什么。
梅啊,你有什么心愿,是期待我替你完成的?”
原来如此,诱导提问,所以才要将那个小不点带过来啊。
莱薇在心里默念道,通过这么些天的接触,她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了。
只见黑皮肤的精灵睁大了双眼,眼里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并且今天首次的,主动开口讲话。
“姐姐大人,我想陪在你身边,重新加入教团。”
——调教完成了呢。
莱薇微笑地闭上了眼睛,随后默默地转身离开,只留下市一个心情复杂地注视着一切。
而高台之上,町的眼神同样散发起光芒。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答复,但人们出于自身的意志选择她的信仰,这还是真正的头一次。
过于激动,甚至直接脸贴了上去。
“太好了,太好了!欢迎啊,欢迎加入‘全’的世界!!!”
除了逃离王城后的那段时间,市从未见町如这般快乐过。
过分的开心,甚至放出了魂内的白龙,自由地在不夜城的上空翱翔,散发出的光芒甚至将王都以外的城郊一并染白。
王都的居民从未被如此的宏大给震撼过,纷纷跪的更为虔诚。
莱薇独自爬上城楼的顶峰,通过连接地下的影子,默默监视着整个王城里的一切。
还好,老鼠也不多,也就四五十只吧。
逃亡的罪犯,他国的间谍,以及某些性格扭曲的极端主义者...都是些无大害的角色,一个时辰就杀的干净。
剩下的问题,就是那些杀不得的角色了。
意外的,那位身材火爆的大皇女,活了快百年时间,竟然从没杀过人啊。
手上没沾染过人命的,自己便不能杀,这是当初屠戮完王族以后,町与自己定下来的约定。
麻烦,但这正是约定的价值所在。
而且町的心里,已经做好面对未来的准备了,既然这是她的舞台,自己居于幕后就行。
精灵国一行,最终以光之王的自杀落下帷幕,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遗憾的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光芒散去,不夜城重归黑暗,而第二天醒来,先前已宣誓效忠的众人,转眼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莱薇是目睹着众人趁夜连摸带爬用尽各种方法离开,所以面对整座空城,内心毫不意外。
这点町也一样,能读懂人心的她,一开始就清楚众人会如何选择。
站立在城墙上的,只有市一人有些惊讶。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已经臣服了吗?”
对此町平和地解释道:“暴力的威压只是基础,真正的信仰,需要的是更为复杂的关系。”
随后转身看向王女装扮的梅。
“就像她一样,我们此行,能收获一个信徒就已经足够了,更别提还占领了这么一座的城市。”
俯瞰着精灵国的首都,曾经的光之城,不愧是集一国之力所建造出来的超级都市,华美的就像是艺术品一样。
“...并且,还有不少意外收获呢。”
城墙之下,聚集着一堆来不及逃离,或者被抛弃的居民。
细数了一下,大约数百人左右,其中多数是黑种,混杂着少数光种的老人与小孩。
他们眼神迷茫着,无助地抬头仰望着始作俑者的少女们,恐惧并依赖者。
人数不多,但国民也算是有了。
圣女慈祥地向众人挥手示意,并将梅抱在了高墙之上。
“欢呼吧,属于你们的人生正式开始了,接下来我将带领你们见识到,何谓真正的自由。”
夜之国的建立,算得上莉莉兰德数百年以来发生的首件大事。
它标志着旧王时代的结束,信仰之战的开始。
小圣女总算结束了逃避,开始正面起清算起与她胞姐的旧债起来。
而人之国这边,四位传奇勇者,总算全部诞生。
贤王、鬼帝、暴君、神皇...依次的出生顺序,分别标志着他们各自的强大。
尤其是初代勇者,神皇江城绘里,无限天赋使,被女神誉为最完美的灵魂,唯一一个曾给魔神造成过致命伤的人。
她的出生,已经注定人之国无败北可言了。
分娩的刹那,整个人之国的上空都充满了虹光,恰与精灵国上盘旋的超巨型白龙遥相呼应。
接过圣婴的那一刹那,圣魔使穆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魔力透过空气,正穿过自己全身。
如同置身于宇宙一样,岂止是渺小,自身仿佛根本从未存在过人世。
过了许久,她才从无限的虚妄中恢复过来,于是颤抖地将圣婴递交给她的母亲。
“慧,小心啊,这个孩子...”
“嗯,我清楚,当初怀她的时候就有感觉了。”
宛如暖阳寄宿在自己体内,自己反成了她的附庸。
先前的勇者们也无比的强大,但没一个是像这个孩子这样。
生下她的那刻,大圣女仿佛看见了森罗万象,若非町的魔力在同一时间爆发,自己根本没可能回复道现实。
神皇江城绘里,她的出生,让大圣女想起许久以前,贤者白银曾经讲述过的一个传说。
那是在不知名的世界,一位名唤佛陀的神明诞生的过程。
传言此神降生之时,立于七宝莲花之上。
周行七步,脚生莲花,
一手指着天,一手指着地。
出生便向世人宣示着。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而今的神皇,给人也是一样的感觉。
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大圣女却总觉得自己才是毫无防备的那个。
望着婴儿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刹那间,圣女觉得自身仿佛在经历一场洗礼一样。
被自己的女儿抱住,仿佛自己才是得到救赎的那一个。
穆在一旁看得呆住,自从町离开以后,她从未见慧如此的平和过。
隔壁的房间,原先哭闹不已的圣婴们,也在同时安静了下来。
一切虚幻的像梦境一样,迷离的空白之内,大圣女已彻底沦陷,沦陷在一时的平静之中。
直至想象空间,一个女人突然将她唤醒。
“你就是我的母亲,在这个世界,生下我的人吧?”
大圣女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梳着红色马尾,全身赤裸的女人。
女人突然地抱住了她,声音温柔地说道。
“谢谢你,为了生下我,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温暖人心的话语,由衷的感谢,回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大圣女竟不禁流下了眼泪。
女人轻轻舔舐掉她的泪珠,再一次将自己母亲拥入怀中。
“没关系,我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难以言喻的温暖,打从前一任的小圣女逝世,大圣女从未像现在这般有安全感过。
于是紧抱住自己女儿,哭的像个小孩。
“你不会...你不会抛弃我的吧?像町那样...”
“不会哦。”
女人温柔地笑道。
“从生到死,这一世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地陪着你,我向你发誓。”
“光这一世可不行。”
圣女撒娇般地哭闹道。
“不管生死,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轮回,你都不许从我身边离开!”
抚摸着自己母亲的头,女人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嗯,我答应你,我将永远守护在你身边。”
随后迷雾散去,一切再度回到现实。
看在穆的眼中,简直莫名其妙,大圣女突然呆住了,随后莫名流起泪来。
意识恢复以后,抱着自己怀里的婴儿,随后又开心地大笑。
刚经历分娩,或许还在恢复期吧。
穆如是想着,随后默默退下。
最后一名圣婴总算降生,接下来,就是动真格的了。
穆在心里默想念着:再多撑一阵子吧,小圣女殿下,愿你能撑到我将慧完全掌控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