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伏在桌上，脑袋侧枕着手臂。面颊泛红，半睁着眼，一副醉酒的模样。
桌上的电脑正播放着视频：闪耀的舞台上，是更加闪耀的偶像团体。
“快去睡吧，眼睛都睁不开了。”坐在她身旁的乃琳说道。
“不用，我代谢快。”贝拉说着打了个哈欠：“躺着难受，想坐着。”
“要不你靠过来，你这样趴着胸口堵。”乃琳把椅子往贝拉那挪了挪。
“你太瘦了，肩膀硌着难受。”贝拉支起上半身，伸了个懒腰，想舒展舒展精神，结果感觉头更痛了。
手托着腮，瞧了瞧电脑屏幕，视频中的舞台效果过于刺眼，贝拉感到了一阵晕眩，赶忙闭上了眼。
“头疼吗？”乃琳此时也没心思看着电脑。
“一阵一阵的。”贝拉屈指抵住额头，轻轻按摩着。
“我帮你梳梳头吧，会好一些。”乃琳侧过身，想让贝拉靠过来。
“不要，头没洗，不准碰。”一只手揉累了，贝拉又换了一只手接着按压额头。
“梳一梳会有效果的。”
“不行。”
“听话，躺过来。”乃琳觉得自己在哄着一个小孩子
“不行，不准，”但是小贝拉很坚持。
“不碰头发，帮你按摩一下，总可以吧？”乃琳耐着性子劝说道。
“这倒是可以。”小贝拉算是允许了。
“行吧，快躺过来。”
贝拉背过身，往后一仰，靠在了乃琳怀里。
“您慢点，”乃琳挺直了身子，贴紧椅背。
“你头发上有股烟味。”贝拉抱怨道。
“吃饭的地方不是特别通风，边上有人抽烟我也没办法。”乃琳低头稍稍嗅了嗅，笑道：“你头发上也有一点点味道。”
“那让我起来吧。”贝拉说着一只手扶着桌子就想起身；“别让你讨厌就好。”
“快躺好吧，乖，别乱动。”乃琳拍了拍怀里人的肩膀；“哪有人会讨厌大智慧您呀。”
“哦”贝拉撇了撇嘴：“那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理我呢？”
“不理你？”乃琳伸手揉压起贝拉的额头。
贝拉睁开眼睛：“你不是净顾着和别人说话了吗？”
“眼睛闭上。”乃琳说道：“你是说和那位学长吗？”
“嗯，”贝拉闭上眼：“感觉你们挺熟的。好像有聊不完的话哦。”
“聚餐不就是这样吗？”电脑上的视频播完了，乃琳抬手点了开了下一个视频：“谁会和你一样，就知道在那喝酒。”
“我乐意。”贝拉的语气里好像藏着小性子。
“是是是。”乃琳只是顺着怀中人的情绪附和道。
她将手心搓热，覆在贝拉闭着的双眼上：“好一点了吗？”
“嗯。”怀里的人轻轻哼了一声，呼吸声渐响。
见贝拉已经入睡了，乃琳伸手将电脑的声音调小了些。
不料，大智慧女士却被惊醒，发现乃琳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刚刚不是都睡着了吗？”
“我以为你……没事，”贝拉看了眼电脑：“你不看了吗？”
“声音太大，怕吵着你。”
“没事，你让我稍微躺一会就好。”贝拉重新合上眼睛：“别走就行。”
“走去哪？”扭头取过自己外套，盖在了贝拉的身上，乃琳打了个哈欠，又调低一些视频声音：“给你弄得我都困了。我还打算今天看完呢。”
“一直没明白你这么喜欢追偶像的理由。”贝拉嘟囔道。
“为了活下去呀。”乃琳答道。
“这么消极的吗？”贝拉嗓音沉沉。
“为活下去寻找理由还算消极呀？”又打了个哈欠，乃琳是真感觉到困了。
哈欠传染给了怀里的人，贝拉打完哈欠咂了咂嘴的模样，让乃琳觉得等会她起身吐两个毛球也不会特别奇怪。
贝拉将裹着的外套往身上提了提，鼻尖触碰到了外套的衣领：“你今天抹了什么吗？好香。”
“没有，去看你演出也没必要刻意打扮吧。”
“也是。”大智慧女士点了点头。
“我就当贝拉老师在夸我好了。”乃琳说道。
贝拉眯着眼瞧着电脑屏幕说道：
“感觉你想要的和你看的偶像，画风上有色差。”
“不同的人对偶像的诉求不同吧。”乃琳回答道：“闭眼，睡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里只剩下视频的声音。
乃琳专注于屏幕，耳边却又听到贝拉的声音：
“被你喜欢上的人挺倒霉的。”
“贝拉老师是在说追偶像？还是谈恋爱呀？”低头瞧了瞧躺在怀里的人：“又或者是单纯的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偶像和恋爱，感情交互上差不多呀。”
“已经没法再靠自己骗自己活下去了，所以需要偶像来骗骗我。但如果是谈恋爱的话，我不会接受对方来骗我。差别还是挺大的。”
“乃琳老师分得这么清吗？”
“从梦女时期毕业了而已。”
又伸手勾来稍远处的卫衣，盖在了贝拉身披的外套上。
“听不懂，说清楚。”贝拉闭着眼，仰着下颌，将脑袋从卫衣里探了出来：“您想闷死我吗？”
“两件暖和一些。”
乃琳看着屏幕上挥洒汗水的偶像，说道：
“偶像就是现实里的假面骑士。”
贝拉挣扎着睁开眼，想确认一下乃琳是不是在开玩笑。
“装好变身腰带，高喊‘变身’，然后跳入另一重身份，摆脱千篇一律的自己，顺便维护维护世界和平。”
打算眯一会，乃琳干脆也闭上了眼：“大智慧不觉得偶像和假面骑士的逻辑是一样的吗？”
“那偶像的变身器是什么呢？”贝拉问道。
“口红？梳子？”细细评味，乃琳有点感慨；“这么说好像有点刻板印象的味道哦。”
“多余了。”贝拉说道。
“嗯？”
“偶像的变身器就是舞台，”贝拉的语气很笃定：“不需要其他东西。”
“舞台……确实和变身器一样珍贵。”乃琳喃喃道。
“你今晚在台下走神，就是因为又在想离开舞台的事情？”
“被你发现了。”乃琳微微苦笑。
“结束的时候发现你在走神，挺扫兴的。”贝拉的语气有些抱怨。
“对不起啦，贝拉老师，”乃琳发觉哄弄怀里的人也很有乐趣：“我下次带应援棒去，哪怕是古典舞，我都给偶像您打call。”
“你那是给我捣乱。”贝拉拒绝得很果断：“而且我才不要当你的偶像，太沉重了。”
很乏很乏了，枕着椅背，乃琳决意任由睡意在身边潮起潮落。
半梦半醒间，听见贝拉在呓语：
“比起偶像，我更想当你的假面骑士。”
乃琳稍稍睁开眼，见怀里的人睡颜安稳，呼吸渐沉。
大智慧女士怕是已经进入梦境之中了。
乃琳嘴角微翘，拒绝道：
“我可不需要您来救我。”
闭上眼，安静如同一只腼腆的小动物，缓缓靠了过来，却又被自己怀里的人惊走了：
“那……来爱你呢？”
首饰盒脱手，乃琳猛地睁开眼，落地时“咚”的一声，彻底赶走了一身困倦。
打眼瞧向窗外，天边渐渐泛白，月亮也消失无踪。
乃琳拿起手机，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你是没睡还是起得早？”
表妹睡眼迷蒙地在卫生间撞见了正在洗脸的乃琳。
“事情有点多。”乃琳回答得模棱两可。
“律师这么辛苦的嘛。”表妹打了个哈欠，准备开始洗漱。
乃琳擦了擦脸，顺便检查一下自己眼袋的状况：“阿姨今天不给你做早饭？”
“没起呢，我昨晚给你买了小蛋糕，在冰箱里。”
表妹也对着镜子检查起眼袋：“你觉得过生日麻烦。所以我骗我妈说是我自己想当早饭吃的。”
“谢谢。”
“我是看到你室友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的。你应该去谢她。”
“她……确实是挺上心的。”
放下洗脸拍，乃琳侧身让开表妹，走出了卫生间。
“你那张照片，”表妹用温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对着镜子照了照：“什么时候拍的？”
“照片？”乃琳有些困惑。
“就是你在舞台上的那张。”
对着镜子确认了一会，表妹指着乃琳的眼霜：“可以？”
“用吧。”乃琳点点头：“是我妈发给你的？”
“没发给我，昨天发给我妈了。”表妹打开瓶盖，闻了闻：“含咖啡因吗？”
“有没有咖啡因是靠闻的吗？”乃琳接过眼霜，指了指瓶身上的小字：“这写着含量呢。”
“啊，真有咖啡因啊。”表妹似乎对眼霜有些犹豫。
“记得帮我盖好。”
乃琳走回房间，不一会，表妹也跟了过来，下眼睑上还抹着咖啡色的眼霜，有种部落风情。
“还有事？”
“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拍的呢。”
“几年前吧，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拍得很好看呗。”
“这话你也应该昨天和她说”乃琳顿了顿，心头被拖拽一下：“她拍的。”
“她把你拍得很好看，关键是你笑得很开心。”表妹点头肯定道：“嗯，表情管理方面很专业。”
“是吗。”
乃琳靠在椅子上，正想闭目养神，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欣喜地拿过来一看，却是广告推送。昨天刚搜索了入职信息，今天大数据就会推送广告，乃琳暗暗感到吃惊之余，目光却被广告所吸引。
盯着“实现梦想”几个字良久，乃琳缓缓开口道：
“我如果回到舞台上，怎么样？”
“我一个刚刚成年的人，你确定要咨询我吗？”表妹反问道。
“你也是学艺术的呀。”乃琳的语气很认真。
“不一样吧。我画画并不需要舞台和现场观众。”
“那作为家人，你建议我怎么选呢？”
表妹倚着门框，沉思了很久：
“选……你自己能接受的。”
“自己能接受的……”乃琳靠着椅背，看向桌上的首饰盒：“不用考虑别人？”
“能兼顾当然最好，不能兼顾，那还是选自己乐意的呗。成全别人这种事情太过……”
“傲慢？”
“我是想说愚蠢的，不过你说得也对。”
“有道理，”乃琳苦笑道：“真的是既傲慢又愚蠢。”
表妹有点好奇乃琳在说谁，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有梦想吗？还是说画画就是？”乃琳又问道。
“连选秀现在都不太会谈这个了吧。而且梦想有什么用呢？”
“嗯……帮你保持专注不疲惫？”乃琳心里想到的是那个人在舞台上的身影。
“我宁愿它能帮我把国美的线降个几分。”
“哦，你那个更好。”
“而且，帮我保持专注，我妈就可以做到，不需要劳烦梦想。”表妹的语气很确定。
“不可能永远靠别人督促我们吧。总有和现实单挑被打到残血的时候呀。”
“梦想对你来说，就是让你的hp回复速度快一点，是吧？”
“差不多。”乃琳点了点头。
“和你那位‘室友’有关系吗？”
“室友？”乃琳没想到表妹会突然提及贝拉。
“你想转头去学艺术。”表妹口中的‘室友’似乎有着其他的意思：“和你‘室友’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乃琳细细整理着内心的想法，：“都和我做什么样的决定是两码事。”
“我妈总说你是很有想法的人。”
“只是最近开始尝试对自己更诚实一些。”乃琳语气很笃定：“我喜欢舞台，放弃舞台表演本身就是在骗自己。”
“没登过台，”表妹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很能体会。”
“就当是我，”乃琳略停顿了一下：“想取回变身器吧。”
“您老已经过了当魔法少女的年纪了。”
“你妈一直想在这边长住，我现在把房子转租给她，你说阿姨愿意吗？”
“娘娘饶命。”
“跪安吧。”
“是真的决定了吗？”转身离开前，表妹又问了一次。
“有这个念头，但具体怎么做还得研究一下。”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婶婶？”
“还没想好，怎么了？”
“只是很好奇那个场面。”表妹自顾自地点点头：“也挺好，这样我也能活得轻松一点。”
“压力很大吗？”
“呵呵，您不知道您是‘别人家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