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81年,风平浪静的一年;五月,平淡无奇的一个月;旧恋酒吧,寻常普通的一间酒吧。
可就在这寻常的一年寻常一月的寻常一天,一间寻常酒吧却迎来位不寻常的客人。
虽然这位客人表面看上去与其他客人无异是个平凡人,哪怕她自己也这样认为,但认识她的都不会轻易将她作为常人对待,可若瞧见次元世界的英雄、武装局的ACE of ACE满面愁苦地来到酒吧买醉,只怕也要跌破眼镜。
毕竟这位展现于公众面前的形象永远以乐观开朗为主,即便不是,那也是表现得沉着冷静,而在同僚心中则基本跑不出战斗狂魔、拼命三娘诸如此类的工作狼灭形象,总之这种借酒浇愁不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位身上,管理局众人如是说。然而事实的诡谲之处往往便在于此,最不可能的事常常发生。
“你不能再喝了。”
眼中闪过担忧,调酒师兼酒吧老板把手掌盖在杯口,以此阻止客人再次一饮而尽。
懒懒地掀起眼皮,透过模糊视线,客人隐隐约约看见面前身着白马甲的调酒师,鼻翼微微扇动呼出道长长带有酒香的气流,右手肘抵于桌上撑起因酒精作用而稍感晕涨的头,她唇角微勾语气却未带丝毫波动,“还没到打烊时间。”
“但你已经喝了十多瓶。”瞟瞟吧台上摆放的诸多空瓶,老板没有移开手,罕见地皱起眉头。尽管以往见过许多因失意来此买醉的人,但像今天这位客人一般坐下一声不吭只管闷头喝酒的人在他印象中亦是极少数,少到他几乎想不起上次见到这种客人是什么时候。毕竟对绝大部分人,喝醉后便开始哭诉或疯闹才算常规操作,像这种只顾喝酒的才算异类。
“我有支付能力。”
客人似乎抓错老板话中重点,强调起自己有能力支付不菲酒费。
我当然知道你有能力支付,老板于心底默默吐槽,光那块手表只怕都抵过自己身后那几柜烈酒,但有能力支付又不代表有能力消受。这些酒效果如何。他比谁都清楚,别看眼前人现在还可以同他对话,实际恐怕早就醉得不成样子。
“那又怎样?”开口回道,老板把酒杯移到一旁,又随手拉过把椅子坐下,“我只在乎你身体能否承受。每年来我这买醉的人不计其数,像你这么喝的,大部分最后都因酒精中毒进了医院,你总不能想进去吧。”尾句甚至还带上些许调侃意味,他想再如何神伤,出于爱护身体本能合该停下,怎知这次竟然碰上个反套路。
“进去最好。”稍稍直起身子,客人边说边伸手去捞方才被老板移走的酒杯,未承想竟扑了空,挑挑眉对上调酒师暗含劝阻的眼神,她微愣几秒,旋即转换目标又伸手去够酒杯。这次依旧没有如愿——调酒师攥着酒瓶,若她硬来只会打翻,颇为不耐烦地抬眸瞪向调酒师,与其对峙几息,见对方面上毫无松动迹象。翻翻白眼撒开手,客人颓废地趴在桌子上低低道:“这样明天就有理由缺席了。”
“缺席什么?”
“她的婚礼。”
此言一出,调酒师上下打量下客人,心中登时便有几分了然,又是个为情所伤的,“前女友?”
“不是,是朋友。”
“好朋友结婚都不应该是这种表现。”看来眼前人还未意识到自己感情,调酒师拿过水壶倒杯水又夹几场冰块放入其中,边将水杯递给客人,他边试探问道:“你有想过自己喜欢她吗?”
皱起眉头,客人似乎对调酒师话感到颇为疑惑,但疑惑得并不坚定,以致解释话语都显得过分苍白无力,“她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好朋友应该祝福,难道你喜欢新郎?”
“怎么可能?”客人声音猛然拔高,“我没拉他去模拟战把他揍一顿就是好的,再说我之前跟那家伙又没什么接触。她为什么突然结婚?”说着客人声音渐低,到最后调酒师已经无法听清,只知道客人在嘟囔什么。
“你真的只把她当朋友吗?”
撑起身子抄起杯子一饮而尽,被看穿心思的客人烦躁地揉揉头发,又趴到桌上,“那又怎样?她都要结婚了,而我直至婚礼前一周才听到风声,直至今天结束工作返航才接到请柬,而她明天结婚。”
语气中透出股委屈,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连普通同事都知道,而她这个自诩菲特最重要的朋友居然是最晚知道的人。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甚至就连疾风、铃鹿、爱丽莎以及她的家人都没有,彻底地被排除在外。
何况自己哪里比那家伙差?莫名其妙地就和别人结婚,即便她知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干涉菲特生活,再亲密无间的情谊也抵不过时空的侵蚀,在日复一日的分别之中,她们早已渐行渐远,从她把生活重心放在工作与薇薇欧开始,或许就注定二人迎来这个结局。
可如果自己当初早点注意到,是否一切就会改变,抑或者自己能够多关注点菲特,是否明天站在对方身旁的人就是自己?眼眶微微泛红,奈叶攥紧玻璃杯,指节攥得发白。
“如果给你机会,你愿意去追求她吗?”调酒师的声音如同深海赛壬般露出股神秘蛊惑。
像听到天大笑话般,客人眼中流露出嘲讽,“时间无法倒流,哪怕科技再发达,也不存在任何追溯魔法。”她素来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甚至还生出些许警觉。
许是未察觉,抑或察觉但未关心,调酒师强调道:“你只需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即使愿意那又如何?这没用。再给我开瓶酒。”或许是怕调酒师拒绝,她又补充道:“至少让我醉过去,否则我今晚可要失眠到天明,失眠有损形象,最起码让我保持个良好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回复她的是杯拥有奇怪味道的酒,但酒精早已将客人味觉麻痹,顺带也将客人送入梦乡。很可惜,客人的话终究未实现,正如酒吧彻夜喧嚣后的清晨被人突然打破般,一样令人意外却在情理之中。
“快点给我把她带去收拾好。”声音来自位穿着军装的男子,从面容上看便知是极严肃之人,但那双锐利双眸却在瞧见趴于桌子上熟睡的人时瞬间变得柔和。
“我不去。”方才还趴在桌上的人动动身子,挣扎着撑起身子,宿醉令她头脑昏涨,可她依旧清楚记得今日将发生什么,“师父武装局有你去就行。”说罢,客人又趴回桌子上,似乎想要继续睡觉。
被唤作师父的男子深深地吸口气,“我五年就调任特种部队司令。”随后抬起手向前一压示意身侧的副官行动。
接到长官命令,副官们扭头望望面色明显阴沉的客人,又抬头瞧瞧长官。
“还愣着干嘛?”见副官久久不行动,男人沉声道:“等我动手?”
听到这,副官哪里还敢再耽搁,快步走到客人面前,“高町一佐抱歉。”说罢便架起客人往卫生间去。
“笑一下,阴沉着脸做什么?”疾驰的汽车内,坐于后座的男人说道:“这是去参加婚礼又不是别的,你板着张脸,要别人怎么看?万一他们以为你要破坏婚礼,其他部队怎么看武装局?”
“要是当年师母与别人结婚,师父你会有好脸色?”翻翻白眼将矿泉水瓶随手放到一侧置物阁内,奈叶脸上依旧阴云密布,换上军礼服又经过副官们打理,她总算恢复些许往日神气,“我都说我不想去。”
“理由。”
“宿醉。”
“呵呵。”
对话无疾而终,直至抵达婚礼现场,师徒俩都没再说话。
“该放下还是放下,你们距离最近的时候都没有在一起,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临入场前,师父唤住奈叶,他望望自己唯一的徒弟低低劝道,语气间满是心疼。
简单应了声,奈叶垂下眼睑掩去眸间情绪,深呼吸几番,而后理理领结抬步走入教堂。
“奈叶。”本来在调度现场引导宾客的疾风望见挚友身影急忙跑到面前,蓝眸快速闪过紧张,“你回来了?”
“嗯,昨天刚到,然后收到这个。”说着奈叶掏出请柬递给疾风,“我的位置在哪?”得到第一排答案后,也未多做停留直接抬步走向座位,坐下静待婚礼开始。
这真没问题?小狸猫司令内心惴惴,下意识地将几缕心神分往第一排,生怕奈叶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毕竟她可听说今天早上的事。所幸她的担忧始终未能成行,因为教导官甫一坐到座位上便双臂环抱埋头休憩,那怕是新娘步入礼堂也未能让她睁开双眸。
“在双方宣读誓词前,先让我们一起来回顾双方的成长历程以及恋爱经过。”
司仪话音未落,奈叶陡然抬头倏地睁开双眸,恰同菲特视线相撞,浓郁的暗紫结在教导官眸中令人惊心却被清浅的晶红悄然平和,但未持续太久,因为四目相对之下,新娘率先移开目光,仿佛自己再多停留一秒就会沦陷,仅留给教导官一道白色背影。
紫眸划过惊艳,她近乎贪婪地端详着执行官,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新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裙摆上微小的暗花都被她收入眼底。至于屏幕放了什么,她并不关心,除却菲特外,她对其他事物不感兴趣,哪怕上面正在播放新郎成长照片,反正自己已经没机会,又何苦再让自己陷入无谓比较中。
感受到身后愈加炙热的目光,菲特抿抿唇挺直腰背,仿佛这样就能稍稍减轻灼热感,让那人移开视线。这种眼神她接收过很多,她并不缺少追求者,甚至同新郎恋爱时没少收到这种目光,但从教导官那里收到,还是第一回。垂下眼帘,捧花被她攥得略微变形,脸色亦稍失血色,所幸由于她本就肤色白皙,倒也未显苍白。
屏幕上照片仍在滚动,悄然间已播放至新娘少年时代。收回久久驻跸于菲特身上的目光,奈叶将视线投向屏幕,照片的执行官面庞稚嫩身形高挑正站在樱花树下,冲旁侧站着手扶帽檐疑似刚执行完任务的教导官笑得明媚。略微眯起双眸,她不太能肯定照片拍摄于什么时候,应该是十五岁又似乎是十六岁,总之距离现在已经很久,久到她都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何事。时光荏苒早就将曾经鲜活的记忆模糊成斑驳暗影。
十五岁的高町奈叶在照片上青春阳光,而二十五岁的高町奈叶坐于台下老练阴郁。她既无法改变现实亦无法接受现实,恍惚间耳边竟响起昨晚调酒师说过的话。
如果给你机会,你愿意去追求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