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品这种东西,对克莱西亚来说还是太早,也太新奇了些。
看着粉扑上下拍打,一定要把一些香粉抹匀在皮肤上。还有雾化的喷剂,克莱西亚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还没搞清楚,就被喷出来的水雾盖住了脸。
她从来不是愿意端端正正坐上两三个小时、任由别人帮自己从头打理到脚的女孩。才化了半小时妆,克莱西亚就坐不住了,要不是帮她化妆的是阿比蕾特,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主人,好了吗?”克莱西亚被阿比蕾特把头扭过来又转过去的。“这里好热……”
“你热,就你热。我不也蹲在这里和你一起热吗!别发牢骚,坐好,我去开个窗。”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克莱西亚可以听出,阿比蕾特是相当亢奋的,有可能比她自己去出席宴会还亢奋。
至于原因,克莱西亚还是能明白一些的。她半年前和阿比蕾特去参加家族宴会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
阿比蕾特支起窗户,灌进来丝丝凉风,屋内似乎雾化了的水汽也被搅淡了一些。克莱西亚从发网中垂下的一缕淡金色发正随风飘动着。
“有什么好闻的味道。”克莱西亚不敢站起来,只是坐在椅子上眺望窗外。
那双湛蓝的双眼所投放出的视线,穿透了暗灰的紫蓝天空,一直到远方。
“这一带的居民都开始生火煮饭了,我们动作也要快点。”阿比蕾特手里也不闲着,把一种白色结块的粉末推入装着玫瑰水的小钵里,迅速地搅和两者。
“这是什么?”克莱西亚有点好奇那些白色的粉末,它们问起来有点熟悉。
“浸水的小麦磨碎以后掺水晒干的粉。”阿比蕾特用一方手帕沾了沾混合液。“来,克莱西亚,手伸过来。”
“是、是要把克莱西亚拿去烤了吃吗?”克莱西亚突然紧张起来,她突然记起艾妮芙所说的话,奴隶最悲惨的下场之一,就是被榨干生命所存余的最后一点一滴意义:被当作食物吃掉。“昨天没来回来吃饭,所以要把克莱西亚送去烤炉吗……怎么这样……呜……”
“啊!”克莱西亚急得跳起来,推起克莱西亚的下巴。“好端端的哭什么哭,妆会给你眼泪弄花了!”
“不是要把克莱西亚送去烤了吃吗?”克莱西亚战战兢兢地问道。
“你傻啊,不是昨天都说了今天晚上你要去参加晚宴?”确认克莱西亚眼泪没有掉下来,才坐下来,往克莱西亚另一只手上抹麦粉兑水。“……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把你拿去肉铺的,知道吗,傻瓜!”
“克莱西亚知道主人最好。”克莱西亚天真地笑笑。
“油嘴滑舌,你如果真这么认为,怎么会觉得我会把你送去烤了?”忙完克莱西亚的妆,阿比蕾特又拿了把密齿梳,开始给克莱西亚做个简单的发型。
“疼!”克莱西亚浓密的金发一被密齿梳咬住下扯,疼痛感就从发根传来。
“你发量这么足,为什么自己平时都不打理呢,我梳起来也费力啊!”因为克莱西亚喜欢洗了头晾干就不再管头发,真碰上密齿梳这种硬钉子时,隐秘的发结就暴露无遗。
“很疼,真的很疼!”克莱西亚痛得连敬语都不带了。
“你除了长直发还能有什么发型?烫大波浪又来不及,贵妇头你这小身板看着就别扭,别鬼叫了,忍着点。”阿比蕾特下手好不念情,梳到发断,那些离不开的发结被她硬生生地梳理开。“好了好了,那就这样。”
“呜……”克莱西亚跳下凳子,为了排解阵痛在房间里疾走。
“过来过来。”阿比蕾特为了万无一失,亲自把一个套指的蕾丝手套给克莱西亚套上。轻握她的指尖,拉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可能还差一点。”
“哪儿呢,主人?”克莱西亚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也相当地满意。这份美丽的重量终于在今日被克莱西亚担起,仅仅一层淡妆,这个女孩就剧烈地生长,破格地迈入女人味的领地当中。
“这里放低一点。”阿比蕾特伸手把克莱西亚领口拉低,不过克莱西亚又小又尖的胸部还是不够争气,就算束腰非常紧,领口那么低,它依然没办法很好地挤出一个自然的沟出来。
“诶?!”克莱西亚下意识地用手去挡。“那、克莱西亚是要去干什么的啊?”
“虽然没什么硬性任务给你,但是你总得要像个能拿得出手的货色吧。”就连阿比蕾特都开始有点嫌弃克莱西亚这种贫瘠的身材了。“如果有人想亲昵你,那就让他或者她亲昵;想摸你也别抵触,但如果想再进一步,那你就稍微委婉地告诉那个人,现在你被出价三千金币。”
“三千……呃……”克莱西亚点点指头。
三.不难理解,就是三个指头。 好,那么千……有点难理解,但并不很难。克莱西亚知道百!百就是十个十,如果是这样算的话,那千就是十个百,也就是……呃,几个十?
算术让她碰壁了,似乎有点完全地败北,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价是多少,多么耻辱!如果有人问起怎么办?她自豪地答三千,那对面再丢一个数字出来,这两个数孰大?
若要这样,那克莱西亚又要完全落得下风了。这是她所不愿意的,她在某种程度上的好胜承袭了阿比蕾特。
“主人,三千金币是多少……”手指头最多数到十,看来要自己推算千,还是太难了!
“这个嘛,你要我说钱是什么概念,那可太有的说了。”阿比蕾特有些误解了克莱西亚的意思。“但是今天我们没时间了,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哦。”
“克莱西亚有点害怕。”克莱西亚反复地照照镜子。
“没什么好怕的,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上,有人找你聊天,那就和她们聊。找你跳舞也别推辞,那样很没礼貌,而且你也没资格推辞。”阿比蕾特最后把克莱西亚群肩带上的丝带系好。
“好,那等会儿主人来教克莱西亚跳舞吧。”克莱西亚踮着脚点地,拙劣地模仿舞台上那些演员的身姿。
“我?”阿比蕾特笑笑。“我没被邀请去那个宴会啊?”
所有的惊恐,从克莱西亚每个毛孔析出,渐渐地凝聚成一副扭曲而惶恐的脸。
“克莱西亚……一个人!?”
“是的,克莱西亚。”阿比蕾特拉开大门,门外的橘红阳光一下就铺到大厅的地上。“这次是你一个人的征途,去吧,别让我丢脸。”
“克莱西亚做不到!”克莱西亚颤抖地尖叫起来,像一只愤怒的旅鼠。
“别哭,你必须做得到。”阿比蕾特试着再故技重施地去摸克莱西亚的头顶,却被克莱西亚躲开。
“为什么……克莱西亚一个人去肯定不行的,会出丑,会、会害怕,怎么可能……”
“你太看不起自己了。”克莱西亚的情绪还没完全安定下来,阿比蕾特就把她强硬地塞进马车里。“你是我手里的货,加上三千金币的身价,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让你在一般人面前颐指气使了。那些赴会的贵族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不是说这个,是克莱西亚自己会很紧张,如果没有主人在身边,克莱西亚就什么都做不好!那样主人就会——就丢脸哦!”
“你威胁不了我,克莱西亚。”意识到克莱西亚在用颜面来要挟自己,阿比蕾特的脸沉下来,用死板的语气警告克莱西亚,甚至不惜违背她之前作出的蜜语般的承诺。“我的损失,最大就是失去一个你。你的损失呢?”
“什么?什么叫——等下?主人?!”克莱西亚混乱的大脑还没完全理解阿比蕾特那番话的含义,马车就开始慢慢往前走。
马蹄踩在泥土路上的闷响一路加快,克莱西亚只好把车厢拉上,畏手畏脚地蜷缩在座位上的一角。
现在她有时间了,她可以慢慢地去回味阿比蕾特那番话的意义。但限于文化水平,克莱西亚最多也就理解到自己如果搞砸了,就会被惩罚,而且还会是很惨痛的教训。
“真搞不懂啊,大人们说话都好难懂。”克莱西亚托腮前屈着身子。“好吃先生,你怎么想?”
坐在一旁的好吃先生,头顶漆黑的果实,一言不发。
克莱西亚自第一次见好吃先生变成这样子以后,就觉得那个漆黑的果实正在散发出相当诱人的香气,不同于成熟的苹果、新摘的梨子,那是一种,腥甜的咸香。而且这种诱惑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大。
有朝一日,她绝对要去吃那个漆黑的果实,不是啃一口就完事了,而是大快朵颐,吞吃殆尽。
不过,现在还是得先坚强起来,姑且还有好吃先生陪自己呢。虽然没主人那么可靠,但至少有个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