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到了，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概往年的六一是有什么活动的吧。记忆却停在了幼儿园夹气球的那个画面。是谁夹的？父亲？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有个跑道，还有个放气球的……筐？还是什么。

人拥有的大概确实是现在吧，因为过去好像并没有存在过。

好无力的感觉。

纸绘走到街角的时候，市立初中的志愿团的成员正在给小孩子们吹气球，气吹的，自然飞不起来，但孩子们也乐此不彼地一次次将气球抛起，笑声撒了一地。

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非常独特的事吧，每年一样的普通也就普通到记不起来了，纸绘以前是有耐心陪小孩子玩一天的，因此小姨外婆什么的，见到纸绘都很高兴。

因为可以安心打麻将了。

妈妈总是夸纸绘说：“小时候在门口玩，说了五分钟就来报个到，这孩子一会就来喊声妈妈，可乖了。”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说起纸绘小时候的时候，总是一脸灿烂。对长大后的纸绘却从未有过。真是因为回不去了，才珍惜的吧。

只是有一次，小纸绘蹲在门口看大盆里的鱼的时候，妈妈看了一眼，等会再看第二眼时，纸绘不知怎么的掉进去了，吓了妈妈一跳。

还有次，河口结了冰，外婆在旁边，纸绘突然去踩。是一条腿湿了，还是整个儿掉河里了。纸绘，想了一会儿，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更多的事，妈妈外婆讲起时，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但是还是傻笑着听着，“这就是我啊？”好像夸的是自己一样。怎么回事？

“六一…………快乐！”肩膀被飞扑到背上的女孩搂住。虽然差点摔倒，躁动的心却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初临人世般，感到了与世间的联系。这个声音……是学姐。

“小丸子……”

“对！请你吃章鱼小丸子哦！！”学姐笑得一脸灿烂。

“不是，小丸子掉了……”

学姐愣了一秒，随机爆发出惋惜的悲鸣。看着学姐不安的对着小丸子合手道歉的样子，纸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解冻似地露出笑容，“学姐今天很开心嘛！”

“诶……？儿童节啊，是。怎么能不开心嘛，走走，今天我带你玩嗨！”说着，佳奈学姐拉着纸绘就跑起来。

已是柳絮翩飞的五月，柔白色的柳絮飘落在地上，化成无法溶解的白毯，两个漂亮女孩子拉着手风风火火（一个被拽到飞起）赶路的样子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手……”纸绘的声音微若蝇蚊，佳奈没听清楚，停下脚步，回头瞥了瞥满脸通红的纸绘，有些奇怪：“怎么了吗？”

“没事……”纸绘急忙摇头，佳奈就这样转过头看着拉着自己后衣摆的纸绘，百褶裙下细长的白腿直深到棕色短靴中，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娇躯再配上敞开的风衣和短发——就是小孩子嘛！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佳奈说道：“纸绘今天兴致不高嘛，那……去我家玩吧？”

“不要！”纸绘急忙拒绝。

“我家不好玩吗？上次不是很开心吗？”佳奈学姐露出不明意味的坏笑。

你是想让我做饭，以及洗碗自己躺床上当米虫吧喂！“不要不要，我们快去游乐园吧，那里超好玩的！”纸绘急忙推着学姐走。

不觉就忘记不愉快了，小孩子真是好骗啊，佳奈偏过头去，笑的收不住脸。

短靴和低跟鞋叩击在地砖上，溅起小鹿跳跃般的脆响，纸绘跟在学姐后面，有些畏缩地看着游乐园里的人山人海。

“想想玩什么再排队吧，看来玩不了多少的”排队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两人就坐在路边的长木椅上聊起天来。

“大姐姐！”佳奈抬起头去，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子，不远处妈妈点头笑着，“大姐姐能合张影吗？人太多了不想玩，但是想留些纪念。”

说着，贿赂似地把右手的冰淇淋，举到佳奈嘴边。

简直萌化了，学姐立马抱起贴着小脸要求合影，小女孩被逗的咯咯笑了起来。“大姐姐是和妹妹一起来的吗？”拍完，小女孩看着一直专注小丸子的纸绘，冷不丁说到。

“噗……喂！”纸绘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刚想大声狡辩却被佳奈学姐塞了一嘴丸子。

“对哇！妹妹早就想来了，上学一直没空，还非要我一起才肯来。”说完，学姐笑得更灿烂了，小虎牙藏不住地一晃一晃。

“那姐姐们好好玩啊！”小女孩挥手告别，“好啊，你也玩的开心！”

等纸绘仓促咽下去，小女孩已经走了，她只好瞪了眼佳奈学姐。“谁是你妹妹啊”

“不要生气嘛”佳奈把唇凑到纸绘耳边“姐姐不是有那个意思吗？”

“什……什么意思，我才不知道。”纸绘顿时红了脸，急忙站了起来。

再逗下去，怕是要羞跑掉了，学姐急忙转移话题，“呐，人多了排队时间长嘛，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按理说，按剧情来现在应该是去后山什么的，草地上哈，什么的，那个那个嘛

但是为什么是孤儿院？

在城市的西北角的这座孤儿院，城里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大概是出于对孩子们自尊心的保护，院门设在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内，募捐也是由院长私下主持的。

进了门，院落也就是孩子们活动的地方，却也足够大，因为儿童节的缘故，院落内拉起了简陋的横幅，周遭装饰了些许气球。孩子们也并不在意，嬉笑着坐着集体活动。

老院长已于半年前不幸去世，新院长，那个曾经是孤儿之一的女孩子，继承了院长的姓氏及责任，如同老院长那般，坐在了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孩子们。她和老院长长的并不像，但是笑容里的慈爱是一样的。

“好，好熟悉……”纸绘的脸色却有些发白，孩子的笑声，院角齐种的蔬菜，以及院墙圈出的阳光的形状，好像昨天还生活在这里一般，就像自己只是出去买了个菜，回到了家。

“学……学姐……”心恐惧的跳动起来，明明是平淡的景象却感到说不出的诡异，当目光触及到屋内老院长的画像时，纸绘感到脑海中有根弦断了。

I

just/want

scream

视线模糊了起来，好像醉酒一样，对世界的感知不断褪去。纸绘尽力跑出了小巷，却全身发麻而无力奔跑，然后，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脑袋里嗡嗡作响，当感知全乱时，凭借重力感到了自己正被紧紧拥抱。

最先清晰的，是佳奈学姐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很安心。纸绘的心跳声也渐渐向她靠拢，最后重叠。

“别害怕，纸绘，我在这儿呢。没事了，没事了啊。你怎么搞的嘛，吓我一跳。”

学姐的声音好温柔……“我……”

——喜欢你啊

“我感觉好熟悉好熟悉，但是明明没有去过的……医生说是低血糖加上生长过快导致的全身发麻，两眼发黑，没事的……我歇歇就好……”纸绘眼神有些落寞，如果被拒绝了，以后谁来抱我呢……这狂欢的儿童节，请让我试下儿童的特权好吗？

紧紧抱着你，就这样一直抱下去，像个孩子那样，然后，听你唠叨说……

“诶……？叫你多吃点，还不听……”

“好啦，我的错，以后再也不叫你洗碗了……”

六一重至，却已不是童心，

忧伤的，并不是特权的失去，

而是记忆，未曾留下些许。

徨若只手抹挥，回首已是茫茫空迹，

聚餐与游玩的许诺，失去未觉可惜，

因为那时的你，于我并不引以为意。

在孩童惊呼和气球爆响中忆起，

她们是我的过去，

我是她们的期许。

五月飘絮里繁花似锦，

只是想找寻过往的证据。

但以何之力，冲破徨茫人际？

然后你说，

往后我帮你记，

我却没能说出口，

喜欢，我好爱你。

今生今世的铭忆，或许无法言喻，

但是，

能抱住你就够了，

心有灵犀的瞬间，共通心意。

在脑海里，永恋你的笑影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后山的草坪上，纸绘一直握着学姐的手，两人聊着天，直到烁星洒满了夜。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个人都沉默无声。虫鸣流水般在草间匍匐，流质的月色倾泻于银河之上。

纸绘犹豫着开口，“学姐我……”

“嘘……”嘴唇被温热的食指堵住，顺着学姐的目光，纸绘向上看去，淡蓝的眼瞳里顿时流光溢彩，“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