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还没有完全亮起，车站附近的店铺却已挤满了人。
“呼呼、差点迟到——圣诞快乐！大家想好去哪儿了吗？”
“诶，穗波不是有训练吗？”
“明年才开始呢，圣诞节当然是要和大家一起！”
“咱可是早早就想好安排了！”
和奏朝面前的三人熟练地来了一个wink，露出了标志性虎牙。然而，她的余光很快就注意到了在一旁左顾右盼的空。
“啊，空是在等彩花吗？嗯——她去打工了哦。”
“打工……吗？”空轻轻点头，咬着嘴唇，不再说话，眼睛却依然向四周张望。
“彩花真是的，圣诞节都不和我们一起过。”
“嗯——我记得她之前说过这次的打工很重要来着。”
“好啦，彩花有自己的安排，我们也有我们的安排，下次还有机会嘛！”
“是啊，不如想想等下吃什么。”
四个人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节日活动上，边说边朝附近一家餐厅走去。
“那个，”空追了上去，握着手机，犹豫了几秒，继续说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
“诶？很急吗？现在要回去吗？”
“嗯……”
“那好吧，下次一定要来哦！”
“空，路上小心。”
“嗯，实在抱歉，那我就先回去了。”
空转过身，低头钻进人群往地铁站走去。
“空！”和奏追了上去，将手里攥着的一张纸条塞进了空的口袋。
“……这是？”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路灯下笑得有些神秘的和奏。
“你看了就知道了，”发现空还是一脸不解，她又加上一句，“和彩花有关哦。”
“嗯……谢谢。”空将手伸进口袋，轻轻摩挲着那张纸条。
“那我就先过去啦，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空点了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你和空说了什么？”趁着穗波和千鹤正走在前面热烈地讨论一会儿去看哪部电影，结菜凑到和奏旁边，悄悄问道。
“当然是和彩花有关的事情，上次我们不是还一起去看了吗？”
“啊，是那个，不过彩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连圣诞节也不和我们一起过。”
“谁知道呢——但是一定有她的理由吧？嗯……但愿空不会像我们上次那样找了半天，呼呼，真希望她们能一起过圣诞呢。”
“好啦，快跟上吧，”结菜轻扯了一下和奏的袖子，“穗波她们都走远了。”
“诶，不是你拉着我所以才走不快吗？”
直到看见四个人转过街角，随着流动的人群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空才慢慢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正要打开的时候，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屏住了呼吸。
和彩花有关……
借着地铁出口的亮光，空看清了上面的字。
是——
只是一个离这儿有些远的商场而已。
缓缓吐出一口气，凝结的白雾很快便消失不见。空的心沉下去了一些，但她还隐隐期待着。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眼前是步履匆匆的行人。一阵风刮来，直直灌进空的脖子和袖子。她紧了紧外套的领子，调转方向，低头朝那个商场快步走去。
刚刚发出去一张传单的彩花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为了准备给空的圣诞惊喜而放弃这两个星期和她一起回家的机会。
起因是十二月初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彩花发现空落在了一行人的末尾——双手缩在外套口袋里，低着头，鼻子冻得红红的。虽然竖起的衣领看上去勉强可以挡住一些寒风，但作用明显不大。彩花走到空的身边，正准备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时，空却摇了摇头。
“但是……”
“‘请求’……可以吗？”
“诶、诶？现在？在这里？”
“嗯。”
彩花急忙看向前面说说笑笑的同伴，空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将右手伸进了对方外套的左口袋。
“谢谢。”
“嗯！？”
察觉到空突然靠近，彩花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在看到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之后，很快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等等，不然呢？
虽然空的手刚刚一直都放在口袋里，但还是有些凉。彩花庆幸自己的口袋足够大，这样她就能够稍稍调整手的位置，一边目视前方装作毫不在意一边轻轻握住空的手。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彩花还来不及转头，空的手心便贴了上来，手指扣进自己的指缝。彩花抿了抿唇，觉得脸上有点热，她瞟了一眼空，又迅速转头，继续朝前走。
有了那次的经历，再加上自己从来没见过空戴围巾或者手套，彩花决定买下之前在一个商场看到的圣诞限定围巾和手套作为圣诞礼物送给空。虽然限量版比较贵，但是颜色和款式都很适合她，而且两个星期的兼职再加上自己攒下来的零用钱，应该没问题。
她还是第一次为了准备圣诞礼物而下这么大工夫。
按照手机上的导航指示，空终于在拐过第五个弯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商场，正门上方几个明亮的大字在夜晚还算是显眼。
商场外有背着大口袋的“圣诞老人”在给路过的小朋友分礼物，还有几个穿着玩偶套装的人在远处发传单。
“阿嚏！”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浮尘，正准备往入口走去的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明亮的商场里循环播放着富有圣诞特色的音乐，轻快的旋律漂浮在空中，融化在温暖的气氛里。装饰着彩灯和挂饰的圣诞树成为了大厅的亮点，树下大多是拿着手机合影留念的一对又一对情侣，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空在拥挤的人群里左右张望，仍是不见彩花的身影。
她攥紧口袋里的纸条，手心微微发热。
难道只是和奏的恶作剧？还是彩花——
她越害怕，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朝坏的方向偏移。
彩花说过要和自己成为好朋友，好朋友不需要时时刻刻在一起，好朋友也会有各自的生活，好朋友……明明能和彩花成为互称名字的好友就已经非常幸运了，可惜自己却不满足。
所以才会被那样说吧？
“空，抱歉这两个星期没办法和你一起回去了。”
空还记得那天彩花说完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和奏说彩花是去打工，但会不会只是为了躲着自己呢？会不会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对自己感到厌恶呢？和彩花的关系会不会变回初中那样，甚至更差？
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身后正有人慢慢靠近。
“嗨！”
她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长发女孩。
“啊！抱歉抱歉，认错人了！”女孩尴尬地退后几步，眼神急忙飘向别处。
“喂——我在这里！”空循着声音望去，一个发型和发色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女孩正使劲踮脚，朝着这边大幅度地挥手。
“真是不好意思！”没等空说话，长发女孩便离开了。
那两人汇合之后，手牵着手走向自动扶梯。空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手心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空乘着自动扶梯将所有楼层都走了一遍，依然没能看见彩花。最终，她决定离开。正当空走到出口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小孩和大人对话的声音——
“哇！是圣诞限量版！”
“但是这个在最里面，而且只有一个，很难抓到哦！这样吧，妈妈带你去看看别的小鸡抱枕好不好？”
“好吧……”
空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几台抓娃娃机。
她停下了脚步。
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兼职，彩花换下玩偶服之后立刻跑去那家店买下了原先让店员预留的围巾和手套。她提着礼品袋挤进人群时，眼前浮现出上一次空收到自己礼物时的惊喜表情。
希望这一次她也会喜欢。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气喘吁吁的彩花终于站在了空的家门前。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向前迈出一步。
“叮咚——”尽管不是第一次按门铃，也不是第一次送礼物，但彩花的心脏此刻仍是跳得飞快，就像马上要窜出来一样。
空会喜欢我的礼物吗？会不会显得我自作多情了？万一这个颜色她不喜欢怎么办？
自从告诉空这两个星期无法和她一起回家之后，她就开始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吃午饭的时候没有坐在一起，连课间的交流也减少了，更不用说“请求”了……空会不会生气了？但是如果全部告诉她的话，就算不上是惊喜了。
“咔嚓——”正当彩花的大脑反复演练各种可能性时，门突然开了。
“……彩花？”
“空，我——”
彩花刚想开口，空却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己——比以往的任何拥抱都要用力，好像生怕自己会跑掉一样。彩花一时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空？”
“不要说话，这样就好，”空埋在彩花肩膀里的声音闷闷的，“是……‘请求’。”
“嗯。”
彩花也伸手轻轻地抱住空。
太狡猾了。
空已经意识到，并不是彩花无法拒绝自己的“请求”，而是自己无法将她的温柔排斥在外，所以总是一次次地想要靠近，想要更多。
直到彩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空才急忙松开手，拉着她进门。
“打扰了。”彩花放下袋子，在玄关脱鞋。
“我先去一下卫生间。”
空掬起几捧冷水，将脸上的泪痕冲去，但微微泛疼的双眼仍然有点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竭力保持着平常的表情。
“空，圣诞快乐！这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空刚从卫生间出来，彩花便将一条红色的围巾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又将一副手套塞进了她的手里。
“彩——”
“啊，对了，还有这个，”彩花转身，从一旁的包里取出圣诞帽，笑着往空的头上轻轻一戴，又仔细调整了一下位置，她退后几步，得意地看着，“果然很合适。”
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低头看着围巾上的小刺猬图案。忽然，小刺猬开始变得模糊，鼻子也酸得难受。
空急忙转身，借着放好礼物的空隙，悄悄用手背在眼角擦了几下。
“是……不喜欢吗？”
彩花犹豫着走向空，伸出的手还没碰到空的肩膀便慢慢收了回来。
“不、不是，谢谢，圣诞快乐，”空从桌边的塑料袋里取出了一个小鸡抱枕，“这是送给你的，虽然算不上——”
“啊，是圣诞限量款小鸡抱枕！我还以为会没有了呢——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彩花搂着怀里的抱枕，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
“今天，我可以留下来吗？”
“嗯。”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微笑。
浴室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空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床沿。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请让我一直做下去吧。
彩花吹干头发走到床边的时候，背对着自己的空似乎已经睡着了，缩在被子里的她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团。彩花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关了灯，钻进被子。生怕自己会吵醒对方，她只好侧身缩在床边。
月光透过窗洒落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空从后面抱住彩花，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不会留下来。”
没有回应。
“晚安，彩花。”
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缩了回去，不一会儿，身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彩花慢慢睁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空的睡颜。
“晚安，空。”
“就算不用‘请求’，我也想待在你的身边。”